【转发】中国戏曲真的得了这三种病吗

长歌悠悠 · 发表于 2017-6-29 10:51

田本相老师写了一篇文章《戏剧到底得了什么病？》从哲学、商业、专业化、结构性、工具论等诸多方面，引经据典、古今中外地进行了多方位的剖析。本人孤陋寡闻，对历史和世界都不了解，不敢就田先生的文章发议论。可是我生在当下，关心戏剧，我个人愚见，中国戏剧当前主要是得了三种病。

一、长官意志病。中国有中国特殊的社会管理结构，这由专家去论证叫什么结构。但是长官可以决定戏剧生死是中国戏剧和世界戏剧相比最大的不同。基于这种社会管理结构，搞戏剧的人，尤其是国有戏剧院团必须听从长官意志才能活下去。活下去，是人的最低需求，活都活不下去，说别的都是扯蛋，所以，中国戏剧本质上是长官戏剧。本人亲身经历，一个城市主管宣传的领导有一天突然说：“中国神话那么多，你们为什么不搞成戏剧？我给钱！”（我在场，绝不是造谣）。于是剧团欣喜若狂——有钱啦！《女娲补天》《靖卫添海》《白蛇传》等就粉墨登场了。因为这是长官让排的戏，长官给钱，戏剧演出水平不高，长官也不好意思说不好，戏排出来了，没演几场，因为那实在是应景之做，水平很差，观众不买票，演不下去了，可是长官给的钱能让剧团活一阵子的，剧团毫无愧色。过些日子，一位主管宣传的更高长官上任了，提出“原创的、本地的、现代的”这样的看似响亮的口号，还是表示听他的话他给钱，于是京剧、评剧、昆曲、梆子、话剧一块儿上，抢着排这个城市的几项政绩工程、标志性建筑，抢到手项目就是抢到钱呢！戏也排出来了，可想而知，为了抢长官的钱排出来的戏，观众能爱看吗？照样扔在仓库里，可是长官的钱是到手了。这样的情况，全国各地屡见不鲜，长官指令、长官给钱，剧团排戏上演，有没有观众看先顾不了，把长官的钱弄到手再说，这是中国国有剧团的生存之道。剧团暂时死不了，但活着不是为人民演戏，而只是为了不死，这是第一种病。

二、过节评奖病。中国的戏剧界能够在固定的剧场里长年做正常售票演出的剧团凤毛麟角，叫个剧团就得排戏，排了戏不能做商业演出还排不排呢？排！目前中国的剧团都在排戏，为什么排戏？为参加各种艺术节、戏剧节排戏，为什么要参加艺术节、戏剧节？因为能评奖。为什么要参加评奖？因为评上奖有钱。主办部门给钱，主办部门发文件让地方政府给钱。所以，剧团热衷于参加节、热衷于争奖，争奖的本质还是争钱。有的奖，没有钱，那也争。因为争上了有名声，有名声就可以争取到钱。于是，有些剧团常年关注哪里有艺术节、戏剧节，哪一级主办的？主题是什么？评委是哪些人？研究到自认为心里有底了，马上开始为这些节排戏，同时开始做主办方和评委的工作。参加了节、见了评委，拿到了奖，争到了钱，戏呢？再演不演无所谓，排戏的目的就是为了参加节，就是为了评奖，就是为了争钱。节过了，奖拿到了，钱到手了，再演没有意义了。（据说这几年兴起拿到钱做惠民演出，老百姓看戏不用自己出钱，这样的演出不愁观众，白看谁不看？不知道是进步还是无奈）。过年过节不过日子，为过节评奖排戏演戏，这是第二种病。

三、资助扶持病。中国现在有钱！大大地有钱！为了表明重视文艺，各级政府都设立了不同级别的艺术基金、扶持资金什么的，反正就是政府有钱。政府有钱投向戏剧，戏剧人趋之若鹜。能争取到资助经费，是当前中国戏剧人排戏的一大动力。于是，戏剧人开始重点研究各种资助经费的动向、掌握资助经费的人的喜好。有的剧团还专门成立了研究机构，主要工作就是研究如何能够争取到各种资助。只要是国家的钱，政府的钱，支持什么一定和国家的大趋势有关，于是，研究国家大趋势又成了剧团的一项重要工作。国家领导人提出一项带有国际战略的的思路，据说跟着这个思路创作的舞台艺术项目报上来1000多个。报这些项目的剧团的思路非常清楚：国家领导人提出的项目，我响应了你敢不支持？至于这个剧目适合不适合本剧团演出，有没有编剧能写出好本子，演出有没有观众看，还摆不到剧团领导的桌面上，因为，剧团要抢先机把国家的钱要到手——剧团要活命啊！这是第三种病。

我在前面说过了，我个人孤陋寡闻，是井底之蛙，只能看到井口那么大个天。我无意指责剧团的同仁们像上面说那样做是不对的，我一再重审：剧团也得活。但是我确实认为以上三条都是病，是中国戏剧的病，得了这样的病，活是活着，但是活得健康吗？舒心吗？快乐吗？剧团排戏、演戏没有正常的买票的观众。如同一个人不参加身体锻炼，不参加生产劳动，整天弄点儿补药吃，这样活着有意思吗？谁难受谁知道。我非常同情剧团的同仁，但是我确实觉得得了这样的病一定挺难受的。

有人说，领导关心总比不关心强！可能吧！有人说，没有艺术节、戏剧节，剧团更没事儿干了！也许吧！有人说，有了资助难道我们不该争取吗？应该吧！也许领导应该支持，艺术节应该搞，奖应该评，资助也是戏剧人需要的，但是，他们的副作用不可小视。暴露的问题不可小视。

咋办呢？

换一个角度说：做戏剧不易！剧团不易！怎么能让剧团健康成长呢？

领导应该不应该支持戏剧，当然应该！必须支持！戏剧人欢迎领导支持，但是支持和干预是不同的概念，鼓励和指令是不同的思维，戏剧人自己最知道应该写什么演什么，因为那是他的事业，那是他的饭碗。领导如果相信戏剧人，就要充分发挥了戏剧人的积极性，支持鼓励他们的自主创作，他们的积极性和创造力不会比完成领导指令的不靠谱的剧目低，让他们放手创作，他们写的戏也不一定就卖不出票去。

艺术节、戏剧节该不该搞？当然可以搞。世界上有这么多艺术节、戏剧节都在搞，为什么中国不能搞？但是人家的艺术节、戏剧节是以交流为目的，不是以评奖为目的。我参加过世界上一些戏剧节，热闹非凡，观众爆满。可是人家不评奖，就是为了交流，学习，同时为了老百姓在那个时间集中看戏。不像我们有的节，把演出集中在一个城市，那个城市的人也不爱看调来的节目，于是用大轿车拉居委会组织的大妈看，还发饮料面包，戏开演了，观众席乱乱哄哄，大妈们家长里短，没人看戏，合着人家领了饮料面包，坐在空调剧场里聊大天来了。

政府资金该不该资助戏剧，当然应该。我听王晓鹰老师说过：德国法律规定，政府必须拨资金支持戏剧，否则违法。德国法律同时又规定，政府不得以资助了戏剧就对戏剧内容进行干涉，这也违法。所以，德国戏剧非常繁荣，是世界戏剧的重要组成部分。我没看到这样的法律原文，我也不懂德语。我更不知道是不是这是资本主义国家的法律，不适合有中国特色的社会主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