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雁行，画“黑三块瓦” 脸谱，黑满须，戴封侯巾，穿黑色绣花褶，红裤
青靴，持扇。
家院，戴黑二满满口条，素罗帽，素褶加鸾带，素裤，白统袜，素夫子鞋。
【舞台中一桌（竖摆）二椅，桌后隐置一脚箱，淡雅的绣花摆场，桌上置彩烛。
【乐台奏“大出场” 锣鼓伴张雁行由上场方出。
张雁行 （念诗）
自矜勇力果敢，
堪夸智谋颇多。
去岁乡试登科，
今日英雄拓落。（小圆场）
家 院 （下场上）张爷至了。（向内）有请公子。
李春华 （下场上）仁兄！
张雁行 贤弟！
李春华 仁兄请！
张雁行 贤弟请！
【吹打中张、李分宾主落坐，家院捧茶，二人饮后，家院接杯下，复上。
李春华 仁兄为何脸带怒容？
张雁行 可恨试官恋财，无端削去为兄功名。
李春华 来日方长，终有……
张雁行 朝廷昏暗，仕途多弊，功名二字，兄已看淡。受朋友邀请，上集侠山入伙。兄今夜特来辞行。
李春华 仁兄！上山为盗，岂不毁兄前程。望兄再思……
张雁行 贤弟，集侠山乃劫富济贫，替天行道的英雄，绝非为害一方的山贼，贤弟竟可放心。为兄去意已定，弟不必多言。
李春华 这个……人各有志，小弟不便强劝。弟备薄酒，与兄荐行。
张雁行 好！弟兄今日一别，不知何时再聚。兄与弟痛饮通宵！
李春华 家院，看酒来！
家 院 是。（下，端酒复上，摆酒）
李春华 无须侍候，歇息去吧！
家 院 是。（关门，下）
张雁行 （念）酒能助豪兴，
李春华 （念）人情杯中乐。
张雁行 贤弟请！
李春华 仁兄请！
【吹……李、张靠椅眠。更鼓声起，冷场少许，石金甫从上马门上……
◎石金甫三“虎跳” 后，右腿跨盘左腿接“汃滾” 于台中左足落地、右腿
盘左腿上之式不变，蹲身、右手握拳托腮、拐触右腿上至唱毕收式。
石金甫 唉！
（唱【夺子】）
家毌七旬遭病磨，
缺少数数（意为钱）怎抓药。
想去做生意，
本钱无着落。
若是扛包裹，
幼小体质弱。
爬树手脚灵，
攀房幼儿学。
只得行此道，（作偷状）
实在莫奈何。
白天睡大觉，
黑夜才干活。（扫【罢儿腔】）
◎根据唱词，作少许的手式动作，蹲姿不变。
我――石金甫。自幼父丧，老毌多病。家贫如洗，只好做这不要本钱的买卖。最惧鸡鸣犬吠，喜的夜静风和；明知王法躲不过，哎哟哟，也暂解燃眉之火。听说李府公子仗义疏财，爱救人危。今晚去照顾他，借几个数数，跟老娘抓几副药，也为我买壶烧酒，解解――（抿嘴呑囗水）谗。（望）李府还有好远好远哟，待我驾个“斤斗云”（ 原地“前扑”――“ 干大锣”―― “当”配）――拢啦！
【间奏起――其间，根据表演配以“小打”、“ 干大锣” 、“大锣边”、“子钵”、“干鼓”， 石金甫“ 提斗抢背” 时，【冲头】锣鼓结束，起【三板】。
◎石金甫至大门旁蹲身侧耳听，面呈微笑，欲从怀内摸刀――骤然狗叫声传
来，大惊，快步直冲台囗――脚上台沿一滑，梭坐台沿向后倒身，冷场片刻（间
奏止，只敲二鼓——更声）……间奏恢复，快速起身，以矮身法快步行至下马门，
跳跃拍脚、落地变弓箭桩视左盯右，如是至上马门顾左看右――一股亮光透窗而
出（中场桌后方）；起“跺子” 腾空，下落时双手撑脚箱“竖鼎”， 继收腿立于
脚箱上，左转身，以手食子沾唾液戳窗纸，遂瞇一眼向内窥视――室内静静悄悄；
石高兴地跳下，以腰间的风带浸水，速返回扭风带，再从怀内取小刀（以右手
“剑指”拟刀）拨窗闩；小心翼翼地推窗，然后破窗而入（“穿猫越桌”）……
张雁行惊醒，金甫“倒汃滾” 蹿于桌左旁――瞬息传出猫叫声，雁行说“夜
猫捉鼠” 后继续入梦乡……停顿片刻；石缓慢地露头倾听，再起身欲干活，一
股诱人的酒香，令金甫无法控制――他囗水连呑，手抓喉咙，拿起酒壶贪婪地狂
喝：腰际靠桌角，倒身仰饮，“汃滚”着地，双脚夹壶倾酒入囗，遂起身扑向桌
边，再转身以颈项枕桌沿（“滚桌” 饮酒）――左滚饮，右滚饮，绕桌滚饮；已
吃得“二麻二麻”， 摇壶耳听――壶空无酒，放壶――壶放空下坠，金甫惊慌抬
脚――壶落脚面，踢壶飞，双手接，轻搁桌；石“脚打脚” 地想在室内寻觅值
钱的东西……往前一蹿，头撞门，石惊叫“哎哟”“ 倒汃滚” 倒在张身前， 雁
行惊醒，抓住金甫后领，用力一甩――石“提斗抢背” 着地下场方，再起身跌
坐地下――
【李春华醒，家院拿棒上。
张雁行 毛贼！
（唱【三板】）
小毛贼竟有天雷胆，
入室偸盗藐视俺。
李春华 （唱）好男儿何故自作贱，
若有隐情尔实言。
石金甫 大爷，相公呀！（跪）
（唱【二流】）
石金甫岂是懒堕汉，
只为老娘病魔缠，
夜行生活非自愿，
想为娘偷点买药钱。
李春华 啊！原来是个孝子。
张雁行 贤弟，休为这小毛贼谎言所骗！
石金甫 大爷，相公，小子说的句句实话，岂敢扯谎说白。倘若不信，小子的家离李府不远，就在那大黄桷树下的茅草棚，一问便知。
李春华 如此说来，那位满头银发、手杵竹杖、面黄体弱的老太太，就是石小哥的毌亲？
石金甫 正是。
李春华 仁兄，小哥所言非虚，乃是实情。家院，呈五两纹银来。
家 院 是。（下）
【李春华扶起石金甫，家院复上，银交李手。
李春华 石小哥，这五两纹银送你……
石金甫 这个……
张雁行 什么这个那个，给你就收下！
李春华 为你老娘抓药治病，再买些油盐柴米，余下银两，做个小小生意，切不可……
张雁行 再做强盗！
石金甫 小子再也不敢了！
张雁行 再做强盗，我张雁行要打破你的天灵盖！
石金甫 多谢张大爷，李相公。
家 院 石小哥哇！
（念）我东人恩多义多，
李春华 （念）休再做夜行生活。
张雁行 （念）若有难集侠山寻我，
石金甫 吓……集侠山……那不跟我一样……
张雁行 嗯！
（念）众英雄仗义惩恶。
石金甫 啊……小子拜辞。（欲行原路）
张雁行 嗯！走大门！
李春华 家院，掌灯送客。
家 院 是。（下）
【起【大分家】锣鼓，家院提灯笼上，开门送石，金甫出门，突然转回――
石金甫 （激动地）张大爷，李相公！（“飞跪” 连连磕头……）
【李春华、张雁行扶石……
家 院 小哥，随我来！
【石金甫拭泪随家院下。
张雁行、李春华 （同笑） 哈哈哈……
――剧终
附 记：
一、全本《春秋配》，乃传统“弹戏四大本” 春、梅（绎亵）、花
（田错）、苦（节传――即建国后整理改编的《芙奴传》）之一。传说，《春秋配》出自四川文人李调元先生之手（有兴者请参阅重庆市艺术创作中心编、重庆大学出版社出版的“重庆老艺术家作品丛书”、 笔者拙著《川剧品微·神来之笔》（139页）。
二、老师传授此戏时已年逾花甲，只可言传，无法身教――示范，尤以颈项枕桌沿的“滚桌”， 老师常常督促我练，讲其要领，点示卯窍；又谆谆教导：此技难练难精，较之三张高桌上翻“倒提” 要艰难到十倍至二十倍。的确如师所说，仅“滚桌” 一项技巧，我整整“保秘” 练夜功三个月……“滚桌” 熟练后，其他技巧就是小菜一碟。当我准备上演此戏时――
“瞌睡正遇枕儿来”。 上世纪50年代，重庆市胜利川剧团编导组整理了全本《春秋配》，由薛艳秋老师和我执导，陆青云司鼓，苹萍饰江秋莲，刘玉书饰李春华，爱美玲饰江毌，刘震新饰张雁行，杨三武饰侯尚官，我饰石金甫。
整理本保留了《释盗》、《拷打》、《拾柴》、《回柴》、《掀涧》的“原汤”， 丰富了石金甫赴集侠山《报信》的讲唱，排导上加强了劫法场《救李》的打杀场面。整理本只留单线――春华、秋莲，删去了雁行之妹张秋鸾（《春秋配》原为秋莲、秋鸾同配春华）和有关情节。
《春秋配》在重庆市市中区的胜利剧场和小龙坎的工农剧场，先后连续演出50余场，可谓座无虛席。
《春秋配·夜宴释盗》演出，老师没有亲睹，遗憾（老师于1952年7月在杨家坪劳动川剧院演完他最后一戏《磐河桥》，长辞川剧舞台）……
《春秋配》在胜利剧场首场戏毕后，我同“小小武行” 的兄弟伙在大众游艺园侧旁的劳动食店宵夜，特意留出“上把位”， 摆好碗筷，斟上酒，举杯默念道：老师，你的心血没有白费，《夜宴释盜》演出啦……
2013年6月30日夜 7月1日修改
附5：捡 柴
（弹戏）
刘玉书 传授
夏庭光 苹 萍 骆骏臣 演出本
剧情简介：江秋莲被晚毌强逼同乳娘抛头露面拾柴，李春华送友返归经山涧坡见，询问详情，义赠纹银。《捡柴》又名《拾柴》、《山涧坡》，乃全本《春秋配》之一折。
人 物：李春华（文生）
江秋莲（青衣）
乳 娘（老旦）
【舞台左侧置一脚箱。
江秋莲 （内）苦哇……
【乳娘，麻发，穿古桐色衣系风带，下白裙、夫子鞋，揹背篼上；江秋莲青衣头，着玉蓝苦褶子，缓步出。
江秋莲 （唱苦皮平起【一字】）
出门来羞答答把头低下，
禁不住泪珠儿点点如麻。
乳 娘 （唱）终有日熬出头不受打骂，
劝小姐免伤怀且把泪擦。
江秋莲 （唱）闺阁女捡芦柴惹人笑话，
忍着泪待父回告诉于他。
乳 娘 （唱）弱女子她只宜刺绣窗下，
来荒郊怎受得这样波折（唱“扎”）。
小姐，你就在此歇息，老奴去捡些芦柴，也好回家。
江秋莲 唩呀，好苦呀……（坐土台――脚箱）
【李春华戴素色角角巾（帽后飘带挂于巾上――飘带可搭可拴，视戏而为），
着素色褶、裤、白袜、朝鞋，乘马（浅色马鞭）上。
李春华 （唱甜皮【二流】）
从早间送朋友扬鞭走马，
归来时不觉得红日西斜。（架桥）
吓！见一小大姐土台落泪，不知何故……待我问明。（下马欲行）……又道是男女交言，于礼有碍。这这这……啊，那旁有位老妈妈拾柴，不免上前请教。那位老妈妈，学生有礼了。
乳 娘 你有米，我有柴。
李春华 （一笑）生是请问……
乳 娘 大路在前，小路在后。
李春华 非也。
乳 娘 会飞？！随便走。
李春华 笑谈了。请问老妈妈，那位小大姐因何啼哭？
乳 娘 哭起耍，与你何干！
李春华 这……
乳 娘 你才是多――管――事！
李春华 （唱）生本是好意儿上前问话，
老妈妈她何故不愿回答。
若不问心儿里有些欠挂，（对秋莲）
问大姐为然何露面山桠。
乳 娘 哎！你是盘查司？你是访査司？岂有此埋（理）！
江秋莲 乳娘呀！
（唱苦皮【倒板】）
蒙君子致殷勤再三问话……
乳 娘 小姐，男女交言，其礼有碍。
江秋莲 （唱【一字】）
虽然是男女别不得不答。
李春华 妈妈，你们家住哪里？
乳 娘 天敞坝！
李春华 天敞坝在哪里？
乳 娘 天底下！（传话――下同）问我们家住何处？
江秋莲 （唱）家住在洛郡庄魁星楼下，
乳 娘 洛郡庄，魁星楼。
李春华 门前有何标记？
乳 娘 门上有门神，两旁有对联。他问有啥标记？
江秋莲 （唱）庄门外有几株槐柳交叉。
乳 娘 听到没得？！
李春华 请问贵姓？
乳 娘 百家姓上头有！问姓名？
江秋莲 （唱）奴的父名江韶字表德化，
乳 娘 江德化！
李春华 做何生理？
乳 娘 卖瓜子、落花生！
李春华 大小是生意。
乳 娘 没找你借本钱！他问做啥生意？
江秋莲 （唱）为生计贩谷米奔走天涯。
乳 娘 卖米的！
李春华 来到荒郊何事？
乳 娘 吃多了，消饱胀！他又问到荒郊做啥？
江秋莲 （唱）在家中受不过晚娘打骂，
强命奴山涧波来拾芦桠。
李春华 哦……
乳 娘 你饿啦！
李春华 闻大姐之言，却原晚毌不贤……妈妈，生有白银一锭，拿回家去多买些芦柴，也免在外受此风霜。
乳 娘 哼！你富你自有，我贫我自守。哪个要你施舍！
李春华 妈妈，生一片诚心，并无他意，银放尘埃，生去也。（欲行）
江秋莲 君子……
乳 娘 菌子！
李春华 妈妈要说话？
乳 娘 我两个莫得话说！
江秋莲 君子呀！
（唱甜皮【二流】）
问君子因何故郊外走马，
乳 娘 （传――下同）你也吃多了，出来消饱胀！？
李春华 （唱）送朋友返李庄路经山桠。
乳 娘 他送友而归。
江秋莲 （唱）烦乳娘请公子姓名留下，
乳 娘 家住李庄，当然是百家姓上的赵、钱、孙……
李春华 （唱）生姓李名花字春华。
乳 娘 如何？！李春华！
江秋莲 （唱）李公子赠银情义厚恩大，（施礼）
乳 娘 我家小姐给你施礼啦！
李春华 何敢当得！（还礼）
【江秋莲施礼，李春华还礼，反复……
乳 娘 好啦，好啦，行啦，行啦……够啦！（跺脚）哪有啷门多米（礼）哟！
（唱）时已晚莫耽搁快点回家。
【李春华牵马停步视秋莲，江秋莲缓缓移袖视春华，乳娘以身遮挡二人视线……分下。
――完
附 记：向刘玉书老师学《捡柴》，亊出偶然。还是上世纪50代的胜利剧场，
午台演出五个折子戏。开报的李正方老师为凑时间，也为花色品种齐全和摆演员，开了《捡柴》补“缺”。 偏偏凑巧――刘老师夜感风寒，又吐又屙，无法上台。因我是《春秋配》全本的导演之一，救场演出的担子自然落在了我的肩上。救场演出后，姜尚峰老师要我“回”个“炉”——去向玉书老师认认真真地再学……
一月后，李老师有意开了《拷打捡柴》，让我复演——为栽培后辈，李老之深情厚意，令我铭记至今。
配演乳娘的骆骏臣老师，是1901年成立于自贡的臣字科社的学生，与曹俊臣（曹大王）、李瑞臣、段宾臣等同科，其本行是武生。我的“吕布戏”《小宴》，师承表演艺术家彭天喜、姜尚峰，但【大红衲袄·一字】唱段的词，有几句“子子”（ 戏词）却是骆伯伯（川话读骆的音为诺，故有的老先生与骆老开玩笑喊“诺侯” 大爷，有的年青人不懂，也跟到喊诺侯伯伯。“诺侯” 即是“吊巴”—— 鬼也）“送”（教）的。原词是：司徒府中设华宴，你一杯我一盏杯杯饮干。汉天子登基龙耳软，十常侍在朝贼专权。骆老看我演出后说：【大红衲袄】“立柱” 的那几句欠妥，尤“十常侍在朝贼专权”。 提到宦官十常侍就会联系到何进无谋，引狼入室——董卓进京，吕布不是自己打自己的脸吗？！骆老“送” 的“子子”是：司徒府摆金杯又弄玉盏，红酒绿花玉叶鲜。听声环不住响耳畔，香风吹来透珠簾。汉天子登基龙耳软，各路诸侯动狼烟。
骆老师进重庆市得胜大舞台时，年逾古稀，只能唱一些“上朝房但得见红日高照”排朝的头旗（第一个）“老款款” 以及“购买丝鞭亊，报与相爷知”（《 三击掌》）的头旗院子等配角。骆老师生就一副“婆婆像”，当时“得胜” 缺老旦，他也乐意承担一些老旦的配角。骆师傅从未学此行，但他艺术经验、生活积累丰富，配演乳娘得心应手，颇受观众欢迎。一个配角，演成了助戏的“抢角”， 可见功底深厚。
《捡柴》，作为附件纳入“剧本选”， 主要是想保留川剧传統的表现手法――“传声筒”， 不致使戏乆别舞台而遗失。若有兴趣者，请阅我拙著《川剧品微·续集》中的《“传声筒”、“ 肉电话”》（68页）篇，恕不在此详说了。
2013年8月26日夜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客户端下载
发表于 2017-5-21 12:19
楼主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