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策观阵
（胡琴·二黄）
夏长清 传授 夏庭光 整理
剧情简介：薛蛟奉命投书，一月无音，徐策忧思成疾。一日，家院报，寒山兵围皇城，薛蛟现在城外。徐病愈，乘马至城楼观阵。徐策见薛刚布阵严谨，军容整齐，重现薛家将威风，高兴得手舞足蹈。遂命蛟儿传话薛刚虛张声势攻城，自己急忙上殿面君。
人 物：徐 策（老生）
薛 蛟（武生）
家 院（杂）
兵 卒（褂子）
【舞台正中置桌（桌上备相貂和玉带），桌前摆椅，摆场红色。
【小打（小鼓、小锣、鑔子操作的术语），徐策上。
徐 策 （念引）
朝思暮盼，
盼薛蛟搬兵回正国除奸。（坐）
◎徐策头系黄绫帕戴太师巾，外捆显示病态的青绫，嘴上挂白三囗条，着白
官系白裙，穿红彩裤，踏粉底青靴，杵拐扙；即将上场的家院同《举狮观画》
装扮。
◎ “引”有大小之分，大引子为四句，小引子（一般就称“引子”） 为两
句。四句为何不叫诗，两句为啥不称对？大小引，不仅念还要有腔有调地吟唱，这就是同样的句式，而谓引，不是诗、对的区别。
（念诗）
唐主昏庸信谗言，
薛家满门蒙奇冤。
舍子救得忠良后，
含辛茹苦十七年。
老夫徐策。十七年前，薛刚酒醉，御街闯祸。张台国贼，隐瞒真情，谎本奏圣，天子恼怒，将薛家满门三百余囗，立斩午门。薛猛侄儿，不听宋濓之言，交出阳河总镇兵权，回京面圣，一家三囗被绑赴法场。老夫闻讯，如刀刺心，不忍忠良绝后，事又急在眉梢，万般无奈，与夫人商议，舍却独生子金斗，在法场才救下三月的婴儿薛蛟。十七年后，薛蛟文就武成，力能举鼎，故将他的身世和薛家之冤告知，并修书一封，命他往寒山山寨面见他的三叔薛刚，叫他即刻兵发长安，实行兵谏，老夫便可乘机面圣，奏明薛家蒙冤原尾。天子为解皇城之危，必将张台国贼定罪。薛蛟自去，时近一月，音信杳无。老夫忧思成疾，医药菵效。薛蛟哇薛蛟，儿在何方啊？
◎“老夫徐策” 和余下的讲白，乃传统程式“自报家门”、“ 造片”。 通过
“自报家门”， 观众便知这位病恹恹的老头是谁；通过“造片”（ 即“倒叙”），
观众亦晓戏的前因――舍金斗救薛蛟的《法场换子》，十七年后教孤的《举狮观
画》；也诱观众欣赏此折的欲望。
（唱【倒板】）
老徐策坐病房自思自叹，
（唱【夺子】）
思薛蛟，盼孙儿，
盼孙儿，思薛蛟，
我茶饭不想坐卧不安。
◎《举狮观画》的【幺板】与此戏的【夺子】，其实都是一样的“三眼一板”
唱法，可根据情绪唱不同的慢、中、快速。两者不同点是，【幺板】可“平起”，【 夺子】必在【倒板】后唱。
（唱【一字】）
薛蛟儿离长安（起身离位）一月将满，
屈指算也应该早到寒山。
莫不是在途中儿遇凶险，
二莫非在途中偶染风寒。
三莫非小薛刚把安乐贪恋，
忘却了父兄仇不共戴天。
薛家冤十七载若不能明辨，
老徐策到死时难闭眼，
我抱恨九泉。（回位坐）
◎ “病” 中的白发老人徐策从步履蹣跚地出场，声弱微吟的“引”、“ 诗”、
道白以及一板有气无力、声涩忧婉的唱，时而还咳嗽几声，基本是“静似湖水”的“冷”处理。然而，必须注意抑扬顿挫的技巧――如讲白的“如刀刺心”、“必将张台国贼定罪”， 唱词的“小薛刚把安乐贪恋”、“ 我抱恨九泉”，戏的节奏才有起有伏有变化，戏才“冷” 而不平。
◎ 旧时，有的演员在唱【倒板】前总爱在【倒板】的行弦中“无病申吟”――
“ 哎” 上一声――据说是为试“调”。 无缘无故地“哎”， 不宜效仿。此戏徐策唱【倒板】前，却需在“过门”中来一声“哎” 的叹息――符合“病” 中而心事重重的年迈人。
【锣鼓缓转急，家院由上场笑上。
家 院 家爷，大喜！大喜！
徐 策 唉！你看家爷的病势，一天一天沉重，还有啥大喜啊！
家 院 老奴把这桩喜事说出，家爷的病么，马上就会好！
徐 策 啊，那你快说！
家 院 回来了，回来了！
徐 策 谁回来了？
家 院 小少爷回来了！
徐 策 哪个小少爷？
家 院 噫，金斗小少爷呀！
徐 策 唉！十七年前，在那法场之上，你金斗小少爷替换薛蛟，被张台国贼这样一刀！身首两断，他……他……他回不来了喲！（泣）
家 院 啊……我喊惯了。一月前的金斗小少爷――现在的薛蛟小少爷回――来――了！
徐 策 吓！（松手弃杖）你说什么？
家 院 薛蛟小少爷回来了！
徐 策 你再说一遍！
家 院 薛蛟小少爷回来了！
徐 策 啊！（解绫帕，看）现在哪里？
家 院 现在城外。
徐 策 为何不进城？
家 院 城门关得严严实实，守城兵将失魂落魄。
徐 策 嗯！如此说来，寒山山寨的大兵已至！？
家 院 正是寒山山寨的大兵兵围皇城。
徐 策 哈哈……哈哈……哈哈哈……
家 院 我说家爷听了这桩喜事，病就会好！
徐 策 家爷害的就是这桩心病哪！（解裙抛裙）
（唱【三板】）
闻言报令老夫欣喜无限，
真果是心病心药病愈痊。
张台贼你死期已不远，
恶有恶报必循环。
家院与爷把衣换，（弃巾戴相貂，束带，出府上马）
吾先去城楼再奏龙颜。（下）
【家院退下。
◎徐策上马左转，挥鞭打马――锣鼓配以象征坐骑的铃声――马锣单敲“弄”
，再策马，再配“弄”， 徐策左侧鞭花催马，足行催步踏出拟似马蹄的响声，马锣遂连打“弄弄弄……”，唢呐拟吹出马儿嘶鸣声，送徐策往“上马门”入场。
◎ 从家院哈哈连天地急匆匆上场起，戏便由“冷”进入“暖” 的阶段。徐
策闻喜报，心病顿解，饰徐策的演员通过与家院的对白，弃杖、解帕、脱裙、大笑的层层递进，表达人物情感的变化、起伏，音量（尤唱【三板】的头句）、节奏的渐转高亢、明快，身段动作的幅度也比“冷”时放大、舒展，借以宣泄人物欣喜、亢奋、激动、急切的心情。为表现徐策急去城楼观阵，他上马欲急驰，偏偏马儿顽皮，原地不迈蹄，主人狠狠加鞭，并以催步踏出台板的“得得”响声――尤似烈马狂奔图呈献在观众的眼簾。
【空场。兵卒上场出“挖开”， 薛蛟上。
◎薛蛟俊扮，鬓旁垂露发，戴独独冠，翎毛倒插，穿白绣花袍，捆同色鸾带，
白綉花跑裤，登同色綉花打靴，持“马挽手”、白战枪。
薛 蛟 （唱【二流】）
三叔营中把我遣，
薛蛟领兵去叫关。
但愿早见爷爷面，
里应外合本奏君前。
张台贼进谗言薛家蒙难，
今日里要昭雪十七年的冤。
儿郎们刀出鞘齐声呐喊……
兵 卒 活捉张台！除奷正国！
薛 蛟 （唱）活捉张台正国除奸。
【兵卒下场下，薛蛟随下。
【战鼓声，马嘶声，吶喊声。舞台左侧斜置一桌――拟城楼，桌后放一脚箱。
徐 策 （内唱【倒板】）
皇城外（下场出）战鼓冬冬山岳震动……
◎徐策勒马右行至台口一停，急冲中场后部遂打马、掀衣，左转身至台囗――戏由“暖” 转“热”。
（唱【三板】）
心急如箭马如风……
◎“风”字的“拉警报”（ 拖长腔）中，左手撩官衣前襟左角原地旋转……继停顿少许，行反半月形至台右，挥鞭打马、舞官衣……再停，然后双手擎丝缰走碎步圆台到下场台囗角下雕鞍，喘息、捶腰；左手提衣，右手抚栏，登楼，少止后，左手抓袖，右手擎衣行至桌后，踩脚箱登上城楼。
徐 策 （观后）嗨吚！老夫观看城外兵将，整整齐齐。排兵布陣，首尾相顾。你看那戈矛耀日，旌旗盖地。人似蛟龙，马如猛虎，尤有昔年薛家将之雄。嘿嘿，好严谨的阵势哇！
（唱【梅花板】）
老徐策步上城楼我兴冲冲，
手抚城垛观阵势，
看兵容。
我要从头一二看，
仔仔细细观，
我要看（啦）……
看个从容。（◎1）
耳听得城楼下，
战马嘶鸣炮声轰，
众儿郎，
一个个，
振臂高呼，
除奸正国，
正国除奸，
报仇雪恨，
雪恨报仇，
声声……
声声震长空。（◎2）
众将士，
一个个，
铠甲鲜明映日红。
刀枪剑戟，
剑戟刀枪，
旌旗招展，
招展旌旗
重现薛家将――
薛家将的旧威风。（◎3）
帅旗上，
斗大的薛字映眼中，
帅旗下，
见一人，
头戴乌牛盔，
身穿乌牛甲，
手执宝雕弓。
面黑如锅底，
吼声似雷霆，
定是薛刚率兵垅，
定是薛刚率兵拢。（◎4）
一女将，
恰似一只凤，
绣鸾大刀护前胸。
金盔上的雉尾随风动，
定是侄儿媳妇纪鸾英，
一位巾帼的好英雄。
我再看……（◎5）
见薛刚令旗挥舞号兵勇，
哗啦啦排开阵势一重重。
一字长蛇阵，
二龙齐出洞。
天地三才阵，
四面把网绷。
五虎擒羊阵，
六鹤赛大鹏。
七子七仙阵，
八门金锁快如风。
九宫太阳阵，
十面埋伏设要冲。
阵阵险要，
嘿！
阵阵凶。（◎6）
老夫越看兴越高，
老夫越看兴越浓。
兴越高，
兴越浓。
我兴高……（◎7）
兴浓。
哈哈哈……
我往近处看……（◎8）
又得见一少将，
头戴束发紫金冠，
一身银甲跨玉聪，
一杆战枪似白龙，
定是薛蛟小儿童。
薛蛟哇，
我的孙儿（哪）……（◎9）
◎【梅花板】是“观阵” 的重头段：唱、做兼之“换头锣鼓” 的变化，令戏“热”够――详情请阅以下的“表演概述” 。
1、“我要看（啦）”的“啦” 字上延腔，右手食指挑髯；“看个从容” 后，右手拨髯回位――与“换头锣鼓”的马锣“弄” 同步，再右掌抚“囗条” 侧耳听。
2、“声声” 左手食指挑髯，“声声震长空”拨须回，继掸右袖举望。
3、“薛家将的旧威风” 右拇指竖微转，遂左袖掸举视。
4、右车身捲右袖瞭望，速左车身捲左袖瞭望。
5、右转侧身、翻袖、抛髯，又左转侧身、抛髯眺望。
6、“一字长蛇阵” 唱速渐快，“阵阵凶”后， 抚掌大笑。
7、从“老夫越看兴越高” 起双袖下垂、前后绞甩――随腔慢至快；“兴浓”
后续笑声。
8、左手撩官衣望，继右手撩官衣视。
9、“我的孙儿（哪）”拖腔中――
【薛蛟：“爷爷！”上场上，下马，跪；卒尾随上，接马，“一品墙” 跪。
薛 蛟 爷爷，孙儿薛蛟回来了！
徐 策 薛蛟！
薛 蛟 爷爷！
徐 策 果真是你呀？
薛 蛟 正是小孙儿。
徐 策 莫非是梦哇？！
薛 蛟 红日高悬。
徐 策 薛蛟！我的孙――（碎步向桌沿）儿哪！（跌滑坐――左手提衣、右斜身、翘右腿、坠右袖）
◎ 惊喜万分的徐策，随着抖颤“孙” 字的喊声，碎歩、踩虛、跌倒桌边造
型的惊险“梭坐”， 表现了老徐策乐极险生悲而忘乎所以的情绪，自然把替古人担忧的观众从“热”推向“烈” 的气氛。
（唱【襄阳梆子·倒板】）
见薛蛟恰似一场梦……（眼视城下）
尾呀……（起身）
（唱【一字】）
老徐策悲喜交加谢――（向天连续揖）苍穹。
天有眼留下了忠良苗种，
严冬过喜逢春冰解雪融。
薛蛟哇！
（唱【夺子】）
孙儿哪！
往后退，
莫靠拢。
防暗箭，
防阴谋。
转告儿三叔快快把兵用，
虚张声势把城攻。
攻城势要猛，
攻城势要凶，
要切记只可假攻莫真攻。
唐主闻讯必惊恐，
爷爷趁势奏九重。
为社稷唐主岂能再把张台宠，
定舍这条害人虫。
拿着这张台祭坟塚，
告慰你――
（唱【二流】）
薛家的列祖列宗。
薛 蛟 孙儿记下了。
【薛蛟上马，原路下，兵卒紧跟下。
徐 策 （唱）老徐策急忙上殿把本讼……
◎下桌至楼囗，双手提官衣，满心喜悦地、自慢到快脚行插步下梯，脚下一滑险些跌倒，以袖拭汗；然后牵马至台囗右侧上马――
若不杀张台贼（呀）天（拖腔登足）理难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
【双手勒彊、踏碎歩往原路下；马锣仍配“弄弄弄” 续敲。
【剧终。
◎“烈” 从“梭桌子”始，到此结束。“烈” 来得突然，亦须收得干脆。
注：重庆市艺术研究所、重庆市川剧院资料室存有重庆市“抢救老艺术家舞台艺术工程”、笔者演出的录像。因摄演出实况，难免有差误之处，请以剧本和“表演概述”为准。
附 记：
《徐策观阵》省去了原有的《接书》、《起兵》、《围城》等场次，仅保留“闻报”、“ 观阵” 和两场间的薛蛟短短的“过场戏”。场次减少，人物相应减少，精炼了情节，集中了时间，留下了“精脆”――《观陣》。《观阵》，是戏核、戏胆，也即是戏的重点。《观阵》，最为集中、突出，也最充分地表现剧中主人公的性格和情态，也是演员唱做的重头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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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7-3-27 07:37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