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山浪仙瘦

雪郎

房山浪仙瘦

雪郎

客居北京房山区四年有余，不知浪仙故里在此，实为憾事。

那日，偶从石楼镇经过，车无油，在一加油站旁，松柏垂柳掩映之中，赫然映出“贾公祠”三个大字。贾公祠，也不知此贾公为何方神圣？贾谊？贾思勰？贾诩？它勾起了我去拜访的愿望。

此贾公，乃唐朝诗人贾岛是也。贾岛，字浪仙，也有说是阆仙。乾隆《贾岛故里》诗云：“闻说浪仙里，依然在范阳。”范阳，应属河北涿州，如今涿州市区还有一条路名叫范阳路。据专家考证，乾隆时的范阳辖今北京房山石楼镇，此诗无误。

提及贾公，小学生都能背诵他那首《寻隐者不遇》：“松下问童子，言师采药去。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浪仙为苦吟派诗人，为了一句诗、一个字常常苦吟，苏东坡将他与孟郊并提为“郊寒岛瘦”。从此，浪仙的诗被称为瘦诗。但最让人乐道的还是他与韩愈有关推敲的轶事。

某年某月的某一天，年轻的诗人浪仙去了长安，有说他是参加考试的，有说他是拜访友人的，总之，他骑着驴走在大街上。突然，他想到了自己所作的《题李凝幽居》诗：闲居少邻并，草径入荒园。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过桥分野色，移石动云根。暂去还来此，幽期不负言。他觉得“鸟宿池边树，僧推月下门”中的“推”字改为“敲”字更好一些，一时又认为“推”比“敲”好，他一边让驴自由前行，一边在驴背上做着“推”与“敲”的动作。正想得入神，不料误入了韩愈的仪仗队。他被拉下驴，带到了韩大人跟前。浪仙讲明原委，不但没有受罚，反倒引起了韩愈对诗句的兴趣。韩愈想了一会说：“还是敲字好。静静的夜晚，在月光下，一个僧人敲着门，这个情景是很美的。”从此，二人交往甚密起来。浪仙也在韩愈的劝说下，还俗准备考试。此段佳话，贾公祠中有“骚坛异帜”殿以此纪念，柱上对联云：“千古文章配东野，一生知己属退之。”在“月下斋”同样记着这段“推敲”佳话：“一联刻削房山瘦，二字推敲圣水长。”

在贾公祠，有一墓，名曰：“贾岛墓”。据蓬溪县政协常委、文史学习委员会主任胡传淮考证，此为衣冠冢。房山贾公祠“魂归故里”殿云：岂因习释疏儒道，却缘游宦远家乡。贾岛在长安长期游历，在文化界的声旺越来越高，偏遇考试时，时运不佳，屡试不中。直到五十九岁时，方出任长江县主簿。他的这次出任，被大家誉为无官而谪。因而浪仙的诗集被称为《长江集》，也有人叫他贾长江。长江县，就在如今的大英县回马镇长江坝村附近。

浪仙上任后，勤于公务。闲时手不释卷。他读书的地方，初建读书亭，后改为明月寺，清嘉庆时也改为贾公祠，同样是一处衣冠冢。楹联写道：谪宦我同方，只落得槛外长江山头明月；瘦诗谁继起，最难忘亭前致祭驴背推敲。

我曾专门查过唐主簿官职，相当于一个县的秘书长，掌管文书等。浪仙工作十分勤勉，在他任期满后，即升为普州司仓参军。死于任上，普州应为现安岳，是真墓也。司仓参军即为粮食局长。

有了这些见闻，对贾公祠刹那间有了一种崇敬感。令人没有想到的是，祠里游人相当稀少，除值班的工作人员外，我算当天第一个游人了。行道路上，狗尾草恣意生长，小小的东湖也是杂草丛生。原本二拾元一张的门票，也因游人的稀少而被迫取消。浪仙墓上也是布满杂树、野草，祠中石碑、雕像散于一角……纵使是一处衣冠冢，但它是在纪念一位大诗人呵。好在苍翠的松柏、金黄的野菊花自发地掉念着这位瘦诗者，正如他生前长时期的寂寞一样，没有多少人知道贾公祠的存在。浪仙，大器晚成。贾公祠，我想，它也同它的主人一样是大器晚成者吧，不这样，何以叫物以类聚，人以群分？

祠堂里的雉墙上，“诗魂骚韵”、“歌行故里”、“僧敲月下门”的词句，让人倍感历史的厚重。走在空旷的贾公祠中，我仿佛听到了一种天外来音：“瘦诗谁继起？瘦诗谁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