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部李丹川剧团的生存之道
刘松乔
川剧日暮图穷己是一个严峻现实,以南充市三区六县为例,800多万人口的川北地区,只存在南充市一个专业川剧团了。尽管如此,一批川剧工作者仍在努力坚守。省里的如魏明伦等专家,基层的如南部县的李丹等小人物,他们早己把自已的生命融入川剧,精心呵护着,全心经营着,为保存和发扬民族文化、传统艺术、瑰丽川剧,坚韧地咬牙前行。其精神可歌可泣,令人感动。
李丹自1996年10月组建“蓉城川剧团”(现易名为“南部李丹川剧团”)以来,至今己整整12年。她迎逆流而上,坚持长年不间断演出,不仅在川北山乡一枝独秀、名声鹊起,而且也成为了全川为数不多的几个民营专业川剧团中的皎皎者。她们是如何经营的?生存的经验何在?笔者认为,总结出来或许对川剧的抢救工作有所补益,故不揣冒昧,斗胆絮叨。
一、 以德感人
李丹,人称戏疯子,身患癌症还执着地坚守川剧阵地(详情见拙文《一个为川剧而生、为川剧而死的奇女子》),感动观众和演员的不仅仅是她的坚韧顽强,更多的是她的高尚艺德——人格魅力。
1、对观众高度负责。南部县城的戏迷几乎全是老年人,他们囊中羞涩却又天天想看戏。李丹为了满足他们的愿望,在南部驻扎这7年间,坚持两点不变:一是票价低廉、宁赔不涨价,二是除了下乡,每天下午2:30准时演出。
开初,每张门票定价3元,不足当时茶馆的一碗茶钱,5年不变,后来涨了5角,直至地震之后,观众减少,才涨至5元。全团的开支平均每天得400多元,而门票收入一般部在300元左右。为了留住观众,李丹咬牙坚持低票价,赔本的买卖照干。
由于演出环境恶劣,观众越来越少。最少时不足20人(见拙文《13个观众的一台川剧》),无论观众多少,李丹恪守职业道德,一经挂牌,决不撤牌停演。
戏迷周体树老人行动困难,住处较远。李丹为了满足老人的看戏心愿,先后十多次派车去接他。热心为观众的诚恳态度由此可见一斑。
李丹的敬业、诚信、责任感等美德让观众折服和感动,久而久之,双方感情水乳交融、鱼水难分。正是在观众的热心帮助下,李丹才越过了一道又一道难关,包括战胜癌症重新登台。李丹常说:“观众是我的精神支柱、是我的衣食父母,不敢有丝毫怠慢!”
2、对演员情同手足。李丹身为团长,对演职员没有半点“老板”作派。对待这些来自外县远乡的艺人,她视为兄弟姐妹。无论多难,她一定按时发工资,一日三餐不亏待。谁有难处,她都真诚相助。今夏地震中的两个月,没人敢来看戏,剧团处于关门状态。有四个演员来自地震灾区,无家可归。李丹说:“这儿就是你们的家,把亲人也接来吧!”
艺人们信服“士为知己者死”的古训,把剧团当成自已的家,吃若受累不离不弃。
3、对自己格外苛刻。要问剧团里谁吃苦最多,大家会众口一词:“李丹!”是的,上戏最多的是她,操心最多的是她,磨难最多的是她,受屈最多的是她。才40岁的人,面黄肌瘦像50了。
送戏下乡,李丹与男人一道背道具、卸箱笼、搭台子,事事冲锋在前。而吃饭她总是拖在后头,菜没了,泡点剩汤也是一顿。有一次,戏台搭在冬水田上,又是露天的。演出结束,李丹像往常一样,自己坚持留守台子。一夜露气满头白霜让她病了一场。
12年间,李丹一家一直坚持与演员们同桌吃饭。就是患癌症期间也不开小灶,家人和演员们看不过去,有时给她煲顿汤,但她绝不独吃,固执得让大家直摇头。
至今,李丹两口子仍住在6平方米的墙角偏房内,简陋寒伧一如解放前。
二、以戏迷人
“如要人迷戏,先要戏迷人”。李丹深谙个中道理——演出质量是剧团的生命。从一扯旗开始她就定位于“正规专业剧团”,作了长远打算。戏装道具用新的、旧的一律淘汰。除了戏迷捐献、观众赠送外,剧团己去西安四次购置服装行头,累计耗资20多万元。
李丹对演员的表演提出了“三白”、“三一样”的严格要求。“三白”是指上台必须做到衣领白、袖子白、鞋边白;“三一样”是指演出时必须做到配角与主角一个样、内行看与外行看一个样、多人看与少人看一个样。要求场场认真,招招到位,不容马虎。
一个重庆来南部走亲戚的老太婆一连看了十场戏,走时硬塞给李丹100元钱,深情地说“娃娃,你们唱得好呀,我真舍不得走。我下次还来过过瘾!”
“李丹剧团演得好,不假打!”这是城里老戏迷和乡下广大观众的共同评价。
三、以乡补城
仅靠在县城的演出,剧团是无法生存的。好在农村尚有市场,观众中也有为数不少的中青年和小孩。农民富了,每逢红白喜事、庙会村庆,总喜欢唱唱大戏,热闹热闹。尤其是春节,那就一直要忙到元宵节。李丹采取了灵活机动的战术,把剧团分成四个小分队,从川西五坝聘请高水平演员临时加盟。李丹任“团总”,指挥调度,夜以继日。2005年春节,一度派出了7个小剧团,才解了燃眉之急。
正是靠下乡以盈补亏,剧团才得以生存,艰难地支撑到今天。
四、以少胜多
李丹剧团仅18人,生、旦、净、末、丑,行当齐全;昆、高、胡、弹、灯,全部能唱;文戏武戏、折子连台、前朝后代,任叫任点;一年到头,天天的戏可以不重复。所以,云集麾下的,非川剧高手不可。投奔李丹的,必有一个顶两个的本事才能胜任。
李丹本人就是一专多能的行家里手,她主攻的是闺门旦,但老旦、花旦、青衣旦、刀马旦也照样能演。她丈夫是鼓师,也是琴师、唢呐手、帮腔。整个锣鼓乐器,由两个人搞全套。其他演员个个都是久经历练的川剧老手,不但有满肚子的戏,而且能扮演多种角色。不然,十几个人的剧团,怎么能上演三列国、金银告、琵琶记、红梅阁、班超等这样的连台大戏?原乐山、双流、成都人民剧场的川剧团长已供职于此多年,成为李丹剧团的台柱。
南部李丹川剧团能够生存下来,一方面说明艺人们不甘心,仍在努力挣扎,另方面也用他们的经历告诉人们:川剧只要植根于农村,讲求质量,讲究戏德,是可以站住脚的。
顺便说一句,对于己经灭绝或濒于死亡的民间艺术,如皮影、木偶、傩戏、剪纸等,我们的文化、艺术、宣传等职能部门大叫“抢救和保护人类非物质文化遗产”,热心奔走,大笔拨款,其表现很可爱,但对于眼前还活生生存在着的川剧却视而不见,其冷漠令观众们心寒。我们不禁要问:如此本末倒置,究竟是为什么?难道真要它彻底消失了,才去“抢救”和“保护”吗?
南部县这个川北历史上的“戏窝子”应该让川剧艺术的大旗不倒!
李丹川剧团坚持得实在太艰难了,应该伸手扶他们一把!
救救川剧!救救李丹剧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