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里的红土壤 我写过三里的泉、三里的石,其实,三里店的土壤更具特色,那里漫山遍野的土壤都是红色的,当地人称为“马肝土”,又称红土,其实学名应叫“红壤”。因为其铁、铝含量大,呈强酸性反应,粘性特重,人们形容它“下雨一包脓,天晴硬似铜”。因为氮、磷、钾和有效态钙、镁的含量少,硼、钼也很贫乏,因此土壤瘠薄,农作物产量低。但是,这里的人们却祖祖辈辈守着它,宁愿过着贫穷、艰难的日子,对它总是不离不弃。 红土壤是吝啬的。它耗尽了三里人的血汗,而向三里人的付出却是那样的微薄。千百年来,人们在这块土地上累死累活,流血流汗,都难以维持一家的温饱。于是,就有那些耐不住贫穷的人,外出谋生,或去当兵,或去投奔亲友,也有靠自己的努力和运气,在外面成就了事业,或参加了革命,于是,他们再也不会回到这块贫瘠的土地上来了。特别是在那“战天斗地”“彻底闹革命”的年代,官们提出了“枪毙老品种,消灭冬水田”的口号,农民被迫改种双季稻,但是,种下的早稻总是不发棵,产量极低,而晚稻几乎年年绝收。为了生存,有人偷偷地在山边地角种点南瓜、山芋,却被当作“资本主义尾巴”割掉了。“春种萝卜秋种姜,哪样攒钱种哪样”,又被当作资本主义倾向批判了。贫穷、饥饿时时威胁着人们,百姓的生机时刻经受着严峻的考验。红土壤啊,红土壤,你有如此众多勤劳、善良的儿女,但是你却养育不了他们,悲乎? 红土壤又是慷慨的。她像一位骨瘦如柴的母亲,虽然没有丰沛的乳浆来哺育自己的儿女,但是她为儿女舍得献出自己的一切,包括皮、肉、骨骼和毛发。一旦农民有了种植自由,那山冈上的红土壤便长出了茂密挺拔的松树、杉木、毛竹和适宜这种酸性土壤的各种树木,特别是茶叶,在红土壤里生长得更为茂盛:那著名的东山野茶和“吕山云毫”,堪称茶中精品。马肝土最适宜果木的生长,这里的板栗粒大、壳薄、粉多,无论是爆炒还是闷煮,吃起来都香甜可口,特别是用来烧鸡、烧肉,味道更是鲜美。至于桃子、李子、杏子、梅子、梨子、柿子那是种什么有什么,而且质量好、产量高,甚至还有野生的。原来这红色的马肝土还最适宜花卉的生长:一年四季,山上都有各种各样的花儿开放。什么迎春花、金银花、栀子花、六月雪、月月红、桂花、野菊花、山茶花,红、白、黄、蓝,真个五彩斑斓,美不胜收。早春,你在山边行走,偶尔有一阵幽幽的清香飘过来,直沁你的心脾,你别奇怪,那是深藏在草丛中的兰花。清明前后,那漫山遍野的映山红,当地人叫山里红花,开得如火如荼,热热闹闹,这里便成了花的世界、花的海洋。有那些聪明的三里人,根据红土壤适宜花木生长的特点,大力栽种花木、盆景,远销全国各大城市,成了著名的专业户,走上了致富之路。 红土壤是圣洁的。它红得单纯、红得通俗、红得干净。人们用它烧制的砖瓦特别结实;烧制的陶器釉光可鉴。私塾先生取来上好的红土,化成红水,给学生批改大字。家庭妇女用干净的红土加上盐,腌制出来的咸鸭蛋,蛋黄红得滴油,味道特别可口。为了不让日本强盗染指这片圣洁的红土地,当年,叶挺军长曾将新四军军部设在三里的土塘村,涌珠泉畔他饮过马,车山脚下他练过兵。后来,新四军军部移师云岭,为了阻击日寇对新四军军部的进犯,新四军战士曾在这里打响了著名的父子岭战斗,粉碎了日寇步、骑、炮、空数千人的疯狂进攻,三里人民和新四军战士,用鲜血和生命捍卫了这片神圣的红土地。 我在这片土地上工作、生活了二十九年,我不仅教这里的孩子学文化、学知识,还曾带领学生上山开荒种果树,期望用教育引领当地农民走上多种经营的道路,也见到了一定的成效。在这里,我付出了自己的青春和毕生的精力;在这里我有过欢乐,也有过彷徨;有无限的欣慰,也有太多的遗憾!它见证了我的人生、我的事业;我亲历了它的变化、它的发展。在离开三里这片到处是红壤的土地时,我将自己对这片土地的情感,化作一首诗: 去去山乡感事多,离巢一燕任蹉跎。 衔泥不计风霜苦,哺囡曾经岁月磨。 从未轻言辞旧栋,哪堪移地作新窝。 劳劳举手情奚似?五里徘徊坡外坡。 转眼已经十年了,前不久我又去了一趟三里,在曾经工作过的学校,与过去的同事回忆往事,感慨不已,于是写下一首七律: 落花季节回三里,睹物生情忆旧时。 父子岭旁长执教,涌珠泉畔苦吟诗。 青春化雨催桃李,白发飘零护弱枝。 不辍耕耘三十载,酸甜荣辱只心知。 2008-7-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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