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招聘风波》之
硕士营养学研究生后勤主任
我们单位因工作需要,急需招聘一名硕士营养学研究生学历的后勤主任。因前不久我为单位策划招聘了一名硕士心理学研究生学历的门卫,虽招致了一些风言风雨,却也很得领导的满意和欢心。领导就还是把招聘后勤主任这一揽子事交给我去办理。
那天下午,我走进领导办公室,身后还带着一个人,我以为领导认识,也就没做介绍。领导永远还是那个姿势,厚重而高大威猛的身子陷在老板椅里,头着偏着,给人的感觉好像是安错了位置。领导接过我的企划书,没有看,就放在他那宽大的写字台上,也没有欠一欠身体,用他那肥厚的右手向我们示意坐下,让我先把相关情况说说。
领导苦着脸说:“麻棘老汉,招聘后勤主任的事进展得怎么样了?说说?”
从领导苦着脸的表情看,我知道领导的心情很不错。
“这次我们一定会如愿以偿,”见领导高兴着,我也就很兴奋。我就直奔主题:“缪大主任,这次全靠你帮助谋划,你先说,我补充。”自从领导提拔了我,关系就很微妙,我在领导面前说话就随便了一些。这也正常。
没想缪大主任刚要开口,领导打断他,问:“你叫缪什么?”
“哎哟,原来领导还不认识呀?他叫缪意,是市电视台鼎鼎大名的名记,现是电视台广告部的缪大主任……”
领导没让我再往下介绍,忙说:“对不起,对不起。久闻大名啊,久闻大名!”边说,边从宽大的写字台后面站起身,绕过来和缪意握手:“不错,不错!大笔杆子啊!大笔杆子。”
“哪里,哪里,谬误啊谬误!那是涂鸦那是涂鸦。早就听说您是一个贤德的好领导啊,真是百闻不如一见啊!”缪意双手握着我们领导的手,略显有些激动。
“哈哈,那是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的。”领导一边摇滚着他那硕大无朋的头打着哈哈,一边盯着缪意:“怎么样,大笔杆子,哪天也给我整一两篇?怎么样?哈哈!”
“行,行,没问题。”
“那就一言为定?”说完,领导车过身来看定我:“麻棘老汉,这件事你一并与缪大主任搞定?”
“好!我一定尽快办好!”
缪意从一个乡政府文书做起,开始从写一些豆腐块文章,到给一些 单位负责人写人物事迹文章。他写的本乡乡党委书记的一篇《站在绝对高度从长远战略地位对X河的综合治理与开发说开去》,登载在市委机关刊物上,得到了热爱环境保护的新任市委书记的大加赞赏。市委领导题了重要批示,乡党委书记也很快被提拔当了×局局长,年底换届选举,又当上了分管工业、环境保护的副县长。廖意因文章写得好,调到了市电视台作了专栏作家,不几年,当上了广告部主任。难怪有人说,干得好,不如说得好;说得好,不如写得好。见着缪意这个会写人物事迹的大记者,所以我们领导就有“大笔杆子,哪天也给我整一两篇”的说法。事后,我与缪意精心策划,给我们领导也整了一篇《爱惜人才珍惜人才就拥有了人才》的报告文学,登在了省级机关刊物上,一炮走红。领导也因此在职务上得到了提拔的一些事,因与本招聘无关,我也就不在此赘述。
我们就这样说着话,也就到了下班吃饭的时间。领导就亲自驾着他那辆×O-000000牌照丰田越野大吉普带缪大主任和我去忘忧谷山庄吃一种天然生长的野生鱼。本来领导还配有一辆奥迪A6轿车,但我们单位自从新买了这辆丰田越野大吉普,我们领导就对奥迪A6这辆坐骑,反倒乘坐得少了,倒像骡子胯下的那东西,配搭。我们领导说了:×O-000000 号,只这个牌照,我就喜欢。
驶过了一小段又在翻修的省级公路,从一条小岔道拐入一条铺油小路,只一会儿,我们就来到了一处山青水秀小桥流水的去处。当领导那辆丰田越野大吉普刚在幸福梅园山庄那幽静林荫泊车位处停下,山庄老板娘花儿早已迎了过来,用笑眯眯的眼神看定我们领导,风情万种地伸出双臂,拥住领导那毛茸茸像围着一条厚实毛围巾的颈脖子说:
“哟,我们的大帅哥今日难得休闲?那阵风儿把您刮了来?”
花儿一边说,一边在领导左边的脸上和右边的脸上很自然地吻了吻。别看花儿胖得像一只将要分娩的大奶牛,那两只肥硕的乳房也随着极其轻盈的节奏一起颤动着,没发体时的花儿可是一个身材窈窕的美女花儿,她曾经是我们那个市里歌舞团最当红的跳新疆舞蹈的皇后,那时候,她的舞姿像是一只在彩虹中来回穿梭的云雀,迷倒了多少英雄男人。后来不知为何发了体,传说跟经常有显贵暴富的吃请有直接关系。舞蹈是跳不得的了,就开了这个幸福梅园。
“花儿,老规矩?陪我整两杯?”领导也用他那肥厚的大嘴在花儿的脸上啃了啃。
“这样就乖多了?”花儿一边说,一边用双手在领导的双颊上轻轻地拍了拍,对站立在幸福梅园一溜的其中的一个服务小姐喊:“春梅?快去准备。”
领导就来到那个叫春梅的姑娘面前,伸出他那胖乎乎的右手,用晶莹透红像红萝卜样的几阕手指在春梅那年轻好看的像梅花一样的脸蛋上摸了一下:“山青水秀啊,山青水秀,春梅硬是越长越水灵了?哈哈。”
春梅羞红了脸,低头一溜烟跑向了厨房,引来了大家的笑声。那一溜站立着的服务员小姐中的一个,可能感觉意犹未尽,就伸出左手在她身旁那个叫冬梅的姑娘的蛮腰上挠了挠,就又引来一片笑声。笑着,我们就随领导来到了叫“观瀑”的雅间里。
天然生长的野生鱼确实好吃。席间,花儿与我们领导喝了很多野生原汁山葡萄酒。春梅也在花儿的授意下,给我们领导和我们敬了酒。
领导好象很快就醉了,就很平易近人地说:“麻棘老汉,你和缪大主任慢慢喝?慢慢谈?我去休息一会儿?”说完,故作站立不稳的样子,与缪大主任握手。
“缪大主任,失陪,失陪。招聘的事就拜托了?”说完,我们领导就做出好象真的站立不稳的样子,如不马上有人扶住,肯定要倒下去。
“看看,真的醉了哩!春梅,你陪缪大主任麻棘老汉多喝几杯。”说完,花儿就扶了我们领导,向幸福梅园深处的浪漫温馨之旅客房部走去。
“缪意?这次招聘后勤主任的事,你还有什么高见?”自从成功招聘门卫那件事后,麻棘老汉我也因此在事业上小有成就。我与缪意相处得就十分投缘,到了无话不说的境地。
“可我还是不明白,后勤主任这个岗位虽然重要,你们又是高薪,又是要求高学历。不就是吃喝拉撒那档子破事?”缪意还是习惯性地不住地摇晃着他那往后梳理得十分整齐的头,用他那厚眼睛镜片幻化出的像一个剑客高手舞出的无形剑气的白光,逼视着我。
“高薪招聘高学历的硕士作后勤主任,也是我们领导经过了深思熟虑后决定的。一个好的后勤主任,就好如一个单位领导的右手一样,是掺不得半点沙子的啊!”
“后勤工作确实重要。那,硕士营养学研究生又作何解?”
“哈哈,这你还不知?领导们天天大鱼大肉,生猛海鲜什么的,就是神也受不了啊!你看花儿老板娘,如今那个的胖哟,不就是给陪吃的?”
“呵,说说?有一点意思,难道这吃还有学问?”
“来,喝酒,喝酒。”我示意春梅再给缪意把酒满上:“唉,世间的事有些也确实难以让人理解啊!”我就把前一阵子我们单位发生的几件有趣的事说了出来。
一次,我们上级的领导深入基层各地调研。一路行来,工作辛苦的事我就不在此赘述,反正是行也苦,吃得更苦。所以一来到我们单位,就打招呼说,生活安排尽量简单就好。可我们原先那个后勤李主任,是个总想把事情办好却总又办不好的性情中人,领错了情,会错了意。他一直坚持领导说话要拿八分来反过来听,又特别是后勤这个工作。加之李主任认为,这样大的领导,生活上确实是简慢不得的。于是就尽量遵照上级领导的意思,把生活安排在郊区的一个什么水乡,说是吃“农家乐”什么的。当中午工作结束,我们单位一行领导引领着上级领导,浩浩荡荡开着十多辆小车,来到郊区那什么水乡共进工作午餐时,不该发生的事发生了。
当上级领导和我们领导围坐在那宽广粗犷的用原生态柏木作就的圆形大餐桌旁,看着那用水车车水原理,引来的纯天然山泉水将那厚厚的原生态圆柏木桌面缓缓转动时,上级领导很是满意,更对那偌大厚厚的原生态圆柏木桌面中央的那堆还好像带着晨露的深山里采摘的野性鲜花赞不绝口。
“不错不错。这样好这样好!”上级领导看着我们领导,心情十分愉悦。
“只是山村乡野,简慢了领导?哈哈。”我们领导就打着哈哈回应着上级领导,“李主任,上菜?”
一些什么的大虾、生猛海鲜、龟蛋什么的很快就将那至少可围坐二十多人的原生态圆柏木桌面,除中央那堆鲜花外挤占满了。上级领导这下可真的不高兴了。用筷子指着那盘显得有点发黑的大虾,笑着对我们领导说:“这个也是你们这里的土特产?”
“是。”后勤李主任抢过话头,“有假包换,有假包换。请领导尝尝。”
“李主任,你少说些?来,喝酒喝酒。我敬领导一杯?”我们领导很尴尬。
“现在科技很发达嘛,哈哈,淡水也能养大虾了!我们每天在省城吃的那虾可是红颜色的咯。老啰,老啰,不懂,不懂?”上级领导又看了看我们领导,再次笑了笑,自嘲说。
那顿饭,吃的让人心里窝火哟!
“今天这鱼该也不是人工养殖的吧?”谬意这时端起酒杯,好像有些兴奋,一边问春梅,一边盯着春梅道:“天然的好啊!”说完,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
“缪意,你说,世间有些事是不是总不会如人意?何必过于强求?去追求那完美的东西?”
“我也只是随便说说而已。当不得真的,当不得真的。”缪意重新看着我,听我继续说事。
还有一次,上级领导的领导“退居二线”,上级领导就安排“退居二线”的领导到各地去走一走,看一看。上级领导就给我们领导打来一个电话,说“老领导工作了一辈子,不容易,现在退下来了,到各处走走、看看,你们要热情接待啊!”那段时间,我们领导因工作忙,领导就把接待任务交给后勤科李科长去办。
李科长想反正已是“退居二线”的领导了,就把生活安排在单位伙食团小餐厅。
当上级领导、“退居二线”的领导在我们领导的陪同下,一行浩浩荡荡地步入单位伙食团的小餐厅坐下时,上级领导就打着哈哈说话了:
“早就听说你们单位食堂办的不错嘛。今天我陪老领导来,真的是来感受感受了?你们可要好好地陪老领导多喝几杯才对哟。”
我们领导就知道对这次安排在单位食堂就餐,上级领导非常不高兴。也就打着哈哈说:“不好意思啦,哈哈,这个小李子啊,总说在家里接待领导,有亲切感!怠慢了,怠慢了!请领导批评。”
退居二线的领导说话了:
“今天和大家在一起,喝个告别酒,以后这样的机会就没有了,大家谁也别客气,吃什么,喝什么,玩什么,随便,随便。花多少,我掏!”说着,就打开提包,拿出一沓钱,甩给秘书小王,“最后你结账,不开发票。”口气挺坚决的。
上级领导一边将钱从小王秘书手中拿过来,给退居二线的领导重新装好,一边就看定我们领导说:“我来说三点,第一、今天是欢送会,不是告别酒,今后这样的机会还会有;第二、既然是欢送酒,哪能让老领导掏钱?第三、老领导来检查指导我们的工作,能和我们欢聚在一起,是我们的荣幸啊!哈哈!”
尽管当时吃的、喝的都还是相当上档次的,据说那顿饭花了8888元。上级领导在结束酒会时说:“小李子不错,不错。”
事后,领导把李科长狠狠地批评了一顿。批评完了领导又对后勤李科长说,小李子啊,你后勤工作的核心就是吃喝嘛。这吃喝的事很重要哩,上面来人了,除好好服务跟上外,拣他想要的给,想玩的进,想听的说,想吃的送,他吃好喝好玩好乐好了,精神头足了,你的服务就有价值了。这样,你的工作就完成了百分之四、五十了。干你们这行的,最主要的还要说话会托,也就是迎合嘛,象上级领导在聚餐上说得多好啊!一二三,有理有性,退下来的老领导正是想听那样的话啊!还有,在讲究营养学的前提下,吃好喝好玩好乐好,都只是手段,是铺垫,攻关才是目的嘛。解决问题才是硬道理,是不?一件事能否办成功,不仅仅在于这件事本身的合理性程度,更重要地在于办事的场合、领导的情绪、聚会的氛围。你把领导逗高兴了,托满意了,不就如一首歌儿唱的“山也笑,水也笑,到处一片新面貌”那样?这时,领导对你提出的任何要求就会赞成,就会答应。在觥筹交错的推让中,在热烈友好的气氛里,你将该讲的话露出来,将该出的文件亮出来,没有一个官员会不批的?这时候你的服务就升值了,你将面临着“从奴隶到将军”的嬗变,羽化而登仙,那时,你就真的成了我的右手?后勤主任就不会被人叫作“高阳酒徒”了?看来你要好好学习哩!
我就又把领导最终用“智慧的眼睛、不拘一格降硕士”,下决心招聘后勤主任有关的事讲了出来说与他听。
一天,上级领导亲自打电话给我们领导,让我们领导上省城去,说有事交代。我们领导来到上级领导那让人起敬的办公室。上级领导就对我们领导说了些工作上的一些鸡毛蒜皮的事,指点着哪儿应该是重点,哪儿可能会出现一些问题。上级领导对我们领导当时具体都说了些什么,我们领导似乎都没有什么特别印象。最后,上级领导这才把他那个后勤处长谭歌叫来给我们领导说:
“这次省厅让谭歌处长到你们那儿下派锻炼,这是对你们工作的肯定啊!”上级领导说完就看了看谭歌一眼,接说道:
“谭歌不错,”就又看定我们领导:“你们那儿工作任务重啊!这几年工作总是不乐观。我们把谭歌安排到你们那儿,你们要好好安排才对?”
“谭处是老领导,又是上边派来的,我们当然欢迎啊!”
“谭歌的档案、编制、工资什么的都还留在省里,你们却白白的得了一个人才?哈哈。”说完,上级领导站起来与我们领导握别:
“我过不多久,就要去你那儿看看?”也不等我们领导回话,就又握了一下谭歌的手一下:
“好好干?”
我们领导这才知道上级领导叫他去的用意。也大至知道了谭歌处长因犯了错误,才被降成副处,又被打发下来,说锻炼是现代词,古时的说法就是流放。
“犯的什么事?”谬意这时来了精神。
“具体的前因后果我也不清楚,简单一句话,就是背着上级领导挪用了上级领导小金库里的钱。据说一家伙就是二十多万,而且还是给了老家的一个女人。省厅领导明着是惩治他,其实还是在保,不然送进去判几年都够份儿了。”
“要不是用的领导小金库的钱,也怕被查?我看你们上级领导未必会保?”缪意看着我,有太多的疑问。
“这可不好说。反正上级领导对我们领导说,‘谭歌鞍前马后不易啊’,我们领导好象对这句话很看重哩!”
我们领导就这样拿着这个“烫手的山芋”,回到了单位。按上级领导“小心着别让他再经管钱财物就是了”和“谭歌鞍前马后不易啊”说的,给谭处安排了一个协助领导分管后勤工作的闲职,主要工作就是到基层调研,指导基层什么的无关痛痒的工作,反正都是些务虚不务实的事。
我们领导当了这么多年领导,就有了一句口头禅,叫“我最看不起贪财好色的干部”。这两项,谭歌都犯了。但碍于谭歌是省厅下来的,又给上级领导当牛做马几十年,拂不去一个面子,就在办公大楼后的机关食堂安排了一顿接风酒。午间干部职工全都在食堂用餐。在大餐厅旁边还有个小餐厅,那是单位来客和领导干部们的特区。
到中午就餐时,谭歌却早早地拿了一个饭盒,到大餐厅排队打饭吃去了。害得我们领导和领导们下不来台,很没面子。我们领导就在心里笑:也好,还没把自己再当处级干部,总比没脸皮的强啊!
在工作中,谭歌却真是一心仆在基层。一周五天,总有四天蹲在基层。一天,我们领导自驾着那辆丰田越野大吉普去基层郊区填埋已满的一个垃圾场,现场办公。同去的还有区上的文副区长和区环境保护局、区水利局、区国土资源局等局长。开发区管委会主任、村社干部也早就候在那里。
垃圾场设在郊区的一个山坳处,离主城区不到五公里路程。山坳的下游是一马平川的平原和横贯整个城市的那条大河。当初设置这个垃圾场,根本就不符合实际,只是权宜之计。当时力主将垃圾场设在此处的那任县长说,这里填平后,今后可在此处建修一个山地广场哩。根本没想到,事隔不几年,那个山坳倒是被垃圾填平了,填埋的垃圾的污染却将山坳下游那一马平川全部污染了,不但破坏了自然环境的地理环境、林植被和水系,整片农田也早已无法耕作,整个地下水系也不能食用!据说郊区农民种出的粮食、蔬菜什么的,养的猪吃了下的小崽,都会变成怪胎。每每遇洪水或暴雨来临,就会面临泥石流等自然灾害的威胁。致当地村民生产生活受到了无法估量的损失,年年财政只好拿钱补助那里的村民。
应该说,市里、区上对此还是很在意的,开了不少次协调会,请来了不少专家和领导论证,对如何保证避免那座人工垃圾山不被由此引发的泥石流造成危害都有相当严格的措施和办法。领导今天再次亲临现场,也是天气预报天天喊,连雨天即将来临,养兵千日,且看一时,马虎不得了。一行领导们站在垃圾山上,四处放眼,开始指点起维护垃圾山稳固的措施来。
领导问,我们的谭处说今年的暴雨会对垃圾场可能带来影响?若连日暴雨,从其旗山那边涨下的山洪可能诱发垃圾山的泥石流?你们看呢?众人都笑了。是啊,这么多年都未发生的事,难道今年要发生?
领导还是爱把谭歌喊作谭处,他毕竟是上级领导下派下来的,又在自己主持召开的现场办公会上。领导看大家都笑了,就对水利局长说,你说说吧。水利局长说,还是您说有力度。领导便说,谭处跟我说过好多遍了,说今年的雨水会对这个垃圾山有影响。大家看嘛,这个废弃的垃圾山这么多年一直矗立在这里,除污染给我们带来一些不必要的麻烦外,也没有什么嘛?说着,看了看环保局长一眼,接道,垃圾山下的河道依旧,河水畅通无阻,就好比人的大肠小肠外加输尿管都没毛病,总不至于拉不下屎尿憋死人吧?人们又笑。
领导突然问,我们的谭处呢?谭歌怎么没在?办公室张主任就四下撒目,说我给他打过手机了,这些天他一直在其旗山那边转,估计马上就要来了吧。说话间,就见有人从垃圾山脚一条羊肠小道上推着自行车往这边赶。大概那道不好推车,加之要随时用手去赶那太多的苍蝇,那人就把自行车扔在了半坡上,错过那拾荒者,空身向垃圾山攀来。
来人果然是谭歌。水利局长就把领导刚才说过的话当着谭歌重复一遍。谭歌大喘着粗气说,撒不出尿也不一定只因输尿管,肾和前列腺出了毛病,也都可能要死人的。边说边指着脚下踩着的垃圾山说,比如这垃圾场,选的就不是地方,如果连续下雨,降雨量也大,其旗山那边的山洪水不能及时排泄,这垃圾山极有可能因积水浸泡时间过长而发生结构性变化,进而引发其旗山和垃圾山泥石流或整个垃圾山滑坡。这两种情况无论发生哪种,山水都会从这儿向那一马平川的村庄淹去。那里可住着几十户人家呢。
领导问:“那你有什么办法?”
“要彻底解决根治的办法,就是赶快转移这座垃圾山。不把这座垃圾山搬走,下游的什么治污,山体的滑坡、泥石流什么的,无异于痴人说梦。”
“但愿不是异想天开吧?”领导冷笑,“知道这座垃圾山的垃圾有多少吗?近万万立方!那可是这个城市二十多年来垃圾的总和,往那里埋去?就是雇来两百辆翻斗车,二十辆大抓斗,雨季来临之前,又能挖走多少?且不说钱往那里去找?”领导显然生气了:“你给我找个地方放这些宝贝垃圾?大白天说梦话吧。”
领导再问:“还有别的办法吗?”
谭歌就接说:“不能转移这座垃圾山,就必须转移山下住的那几十户人家。”谭歌边说边用手指那山脚的远处:“总不能让村民们坐以待毙。”
开发区管委会主任立刻叫了起来:“除了垃圾污染无法食用地下水,田地无法耕种,一家家都活得好好的。谁待毙啦?要他们搬走,那才是要他们的命哩!现在的老百姓都是爷,平白叫谁动动窝,不得给人家用票子铺路?一户往少说了也得七、八万?”开发区管委会主任很无奈地摇着头:“就是给了钱,他们也赖着不搬呢!”
领导就看定谭歌:“最好拿出个不花钱或少花钱的办法。”
谭歌就侧了头往垃圾山下的远方瞅,好一阵不吭声。垃圾山上有十多、二十几个拾荒者一直在挖着什么,停在不远处的那一溜儿锃亮的小汽车,在阳光下熠熠闪烁,让领导的那辆大吉普更显霸气。
领导说:“谭处长啊,你有办法就说嘛,关键要切实可行就好。”
谭歌飞脚将一包用塑料袋包着的垃圾向山脚踢走,那包垃圾骨碌碌往山下滚:“那只能拿个权宜之计,过了今年这场雨,日后还得想办法把这座垃圾山移走才对。”
领导说:“就说说你的权宜之计。”
“派我一辆吉普车,紧急的时候我要救人!”
突然垃圾场的空气好象凝固了,空气出奇地静。站在垃圾山的领导们的目光都避闪着,谁也不搭话。山风在人们的耳际呼呼地响,一只乌鸦突然从一颗桐子树上扑棱棱蹿飞出来,发出一声凄厉的怪叫,飞到了另一颗桐子树上,片刻,一切又都归于沉静。
谭歌无心的说话,这下可是犯了大忌。他不但把眼睛盯上了吉普车,还说什么紧急的时候要救人。这是拿针专挑领导的伤疤,有着刻意而为的味道了。
那是去年的某一天,领导去省城的大件公路上,恰遇一起车祸,一女子跪在道中,拦车要求救人。可大大小小的汽车没一辆停下来救人。事后,一晚报记者报道了此事,记者并根据那拦车女子的记忆,曝光了一辆越野大吉普的车牌号,那辆车就是眼下领导乘坐的这辆坐骑,只不过后来又换上现在的车牌号。面对舆论和上级机关的调查,单位驾驶员站出来说话了。说领导当时虽在车上,但躺在后座上睡着了,他考虑到领导还要赶到省里汇报工作,就擅作主张,没有停车,更没有叫醒领导,事后,还受到了领导严厉的批评,云云。谭歌当时还在省里当着后勤处长,对这事儿不可能不知道。谭歌在这种时候要车,而且专要吉普车,还说“紧急时候救人”,不是别有用心又是什么呢?
领导沉下了脸,谁也不看,拔腿就往垃圾山下走。边走边扔下话:“要用车,找办公室说;有意见,回省里找领导提!”
麻棘老汉我就想:这句话是不是就是“你没资格跟我说要车,省里领导也未必还会搭理你?”
谭歌就怔了怔,又大声对着领导的背影喊:“派我一辆普通吉普车就行,我自己能开!”
领导不再理谭歌,沉默的其他领导们紧随其后往山下走。有意留后几步的环保局长说:“话到就行了?天塌下来也怪不到你,你也回去吧。”
“人命关天!人命关天你们懂不懂?”谭歌还是想让领导们听到自己的声音。
环保局长只得摇了摇头叹息道:“你呀你呀老谭哩,我可怎么说你呢?”
麻棘老汉我就又想,领导永远是正确的!因为领导那天离开垃圾山临上车时,还专门对文副区长说:“被庙门里扔出来的一块土泥巴,还真把自己当佛爷啦?”
可数日后,谭歌死了。发现时浸在那一马平川洪水过后的泥潭里。他是山洪爆发时,抢救垃圾山下那里的老百姓而失去生命的。人们事后回忆说,谭歌真是一尊佛爷,一切都被他事先料到了,只是没料到他自己会这样离开人间。他走后,人们也知道了他挪用领导小金库的钱,是为了给他中学老师的女儿换肾救命作出的一点权宜之计。
领导还是坐着他那大吉普来到那垃圾山上,对早已等候的文副区长说,善后工作,要以稳定为重,从长计议。领导打着哈哈说:
“老伙计?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啊!我们要未雨绸缪啊!把这个垃圾山坚决给治住?”
“后来垃圾山治了吗?”谬意打断我的回忆。
“治什么哟,治,都是些治标不治本的作法。”我与谬意再次干了杯,是该结束这个会餐了。
我们来到一颗花树下坐下,春梅又给我们上了今年的新茶。我们一边品着今年的新绿,感叹着人生的不易,又一边策划招聘后勤主任和给领导写一篇报告文学的一揽子事,不觉就到了傍晚。
我们单位很快就如愿以偿招到了一名营养学硕士后勤主任,这件事领导很满意。
(如有雷同,请勿对号入座才对。未完,请看《招聘风波》之《硕士会计、财政学研究生出纳》(2008.4.3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