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庭光《川剧品微》序 ·曾祥明·
近些年来,以“品”为名的文字颇为热闹。在厦门有易中天的《品三国》,在四川有刘小川的《品中国文人》,现在,重庆市川剧院的夏庭光先生又出来了个《川剧品微》,似乎在步人后尘。
其实不然。
夏庭光先生早于1989年12月在《四川文艺界》发表第一篇《孔明自刎》起,就用的《川剧品微》为副题,后《四川文艺界》为他专设了《川剧品微》的栏目,一直发到1991年。1990年《西南工商报》也发过庭光先生有关《川剧品微》的文章。2004年,重庆市文广电局重新复刊的《重庆文化·新作副刊》也连续发表了庭光先生的《川剧品微》,直到今天还在继续刊发。当然,事情不在早晚,品鉴不分先后,关键是看“品”的内容和内涵如何了。
《川剧品微》所品的是川剧。“品”,是品尝、品评;“微”是微小、细微。《川剧品微》就是夏庭光先生就川剧一些剧目中的方方面面、点点滴滴,钩玄提要,鉴赏品评的文章。文章不涉及整个剧目,只是在有话可说之处,阐发自己的认识、见解、体会、心得,从而使人体味到川剧艺术的博大精深,无穷蕴藉。正因为是“品微”,书中的每篇文字都很短小,多是取其一点,不及其余,仔细揣摩,探幽发微。其所提及的方方面面,有关于剧本的、服装的、化妆的、表演的、导演的、音乐的,但凡演员在台上呈现给观众的,或者说是观众在台下看到的,都在其所“品”之列。
庭光先生在学艺和从艺中,就爱多问了几个“为什么”。比如在《射白鹿》中曹操为啥要着黄色靠?《空城计》里的琴童为什么必须禀告:“司马懿的大兵尽撤了”?《水牢摸印》中刚出水牢的董宏,为啥不拧一拧身上的湿衣裳?在怀念、歌颂周总理,揭露祸国殃民的“四人帮”的《锦橙记》上半场的结尾,为什么不用“切光”,不关急幕,也不慢闭全幕,而是随帮腔第三句旋律缓慢地、沉重地拉动幕布?《虎狼意》中的“三上吊”为啥有哪么多重复的话语?陈淡然先生演《卖画劈门》,为什么先唱E调后唱F调? 凡此种种,他都有自己的细心体会,《川剧品微》就是他体会的成果。
正如只有小角色,没有小演员一样,文章也只有小篇幅,没有小作家。要想写好小文章,也非有大手笔不可。就川剧“品微”而言,庭光先生就称得上是就中的行家里手。一些常见于舞台上的细枝末节,未必让一些观众看在眼里,也未必为一些演员明了心中。但经庭光先生一“品”,便觉恍然大悟,豁然开朗,令人耳目一新。要说学问,这就是学问。不是说演员比到最后,就是比文化吗?文化不等于文凭,对传统艺术的掌握与理解也是文化。庭光先生在这一方面的文化是丰富的、渊博的,也难怪他能蔚为大家,也难怪他能成为第二批国家级非物质文化遗产的重庆川剧艺术的传承人。
庭光先生从艺70余年,演得多、见得多、记得多,《川剧品微》中所提到的有的戏,现在已绝响于舞台了。这一份艺术遗产,我们也只有凭借庭光先生的“品微”以窥豹一斑了。就是这些片言只字吧,我们也很可以看到川剧前辈老先生们的匠心独具,对今人的演出与欣赏都是会有帮助的。
庭光先生是极为尊重川剧传统的,他对传统是敬畏的。唯其敬畏,他才能潜心学习、思索,才能学有所得,思有所获。他不以为时代前进了,老传统就过时了。他曾说,前人有的东西,我们在不经意中看来平常,但细一琢磨,就会在细微之处见到匠心。同样,我们也能够从他的《川剧品微》中读到他的匠心独具。
庭光先生也并不认为老传统就不能更改,但他主张“要弄清楚了再改”。比如《截江夺斗》中赵云的四句定场诗:“某本汉室忠,要把星斗移。浑身皆是胆,大战长坂坡”四句话就有东中、一七、天先、梭波四个韵。是前辈艺人弄错了吗?是他们都不懂韵辙么?一个人不懂,那么多人也不懂?一时不懂,几十年也不懂?要想换几句合辙押韵的句子,那还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怎么就没人动过?庭光先生想,这其中总有点什么原因。到底是什么原因,他现在还没弄明白。没弄明白的事还是先不乱动的好。这就是庭光先生的态度。用这种态度来撰写的《川剧品微》,就是客观的、严谨的,用这种态度来品评川剧艺术,那就是实事求是的。因此,读他的《川剧品微》,也很可使演员和观众大得裨益的。是以喜其成书,并乐之为序。
2008年5月4日15:39 于渝北区金日阳光花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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