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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3 22:0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表爷活到八十二岁,<表爷活到八十二岁。无疾而终。掉气的时候,很是安静。事前并无任何的征兆,只说前半晌在田里看田缺子,刚刚下着一场透雨呀,田水匍了田了淹了秧子的脖项了需要放一放田水,表爷披着块大222棕蓑衣,秧田里一台台地起田缺子,田水顺着田缺子,一个田一个田挪腾,从最后一个田缺子里,放到沟里去。放了田水,田水只淹到秧子的腰眼上,正好不损了秧子的胎气呀!表爷就淋了雨了回到屋头,有些咳,表婆说,熬些姜汤喝吧,莫是坐下凉了表爷说:没得那么精贵哟。吃一碗饭,喝二两酒,头上便起了汗,就想歇下了下晚,厢床上熬饼子,有些热了直喊冷茶喝,几个女子换起传冷茶,半夜里,不闹腾了有了小小的鼾声了表婆撑不住,脚后跟歪着眯一会子,猛地听到房后自家狗咬唤得凶相,水竹林子里一声一声鸟的怪叫,尖尖的竟惊醒了醒来,直觉着一屋子的阴森呀,冷汗扑扑地上身,迷迷中一屋子认不得的人走动,起身探看我表爷,已然过世了
乡下有个长寿的表爷,<乡下有个长寿的表爷。活了八十二岁,一生的功绩,便是养下十三个女娃娃,底最后又养下个老儿子。一家人,把个老儿子当星星捧,当神神供,噙在嘴里,护在翅子下,像抱母鸡护崽儿般。表婆养她老儿子,夸张得很,胖大个身子,夏天里,一件衫子,罩不住一对大奶,做个甚,都把老儿子用个布搭儿背在背后头,老儿子哭喊叫了摸出一只奶,撂上肩膀,叫老儿子一双小手捧住噙了吃,便不哭了老儿子俏大些了没出嫁的姐姐111黑下轮流领着睡,半夜里饿醒了姐便瞪着眼,摸摸索索地送过我表婆屋头,摸黑唆一阵夜奶,不哭了姐又抱回去睡。表婆不背她老儿子时,就是几个姐姐换着背,背着在灶火里忙乎,园子里摘青菜,人家屋头串门子,说古今儿,叫人家数说老儿子长得俊气,有富贵相,背着在圈前喂猪,赶着鸡儿撒包谷粒儿。老儿子直把一个拳头,小小的塞在嘴里唆味道,涎口水流了姐姐一脊背。
小时,<小时。一家人围着火塘或柴桌子吃饭,老儿子坐在椅轿里,要么拿个菜根根唆,要么拿根肉骨头唆;表爷常常就高兴,自家个抿着小酒儿,吱儿吱儿地作着响,有时用筷子头蘸一点儿,给他老儿子尝鲜,老儿子不禁逗,叫酒辣着了嗷嗷地哭将得凶相起来,表婆就怪他老子,说个老不正经的难不成都和你一般,都是贪酒的啵!若是哭得越发地凶了就喊叫一个姐,放了碗,把老儿子抱出屋去,院子里逗一阵狗、鸡儿、猫儿,便多半不哭了小时我表爷家常常地蹭饭吃,看着一家大小哄将得老儿子高兴,也高兴,想老儿子真是个宝了一家大小的活活的宝呀!
可惜老儿子落草便是个病身子,<可惜老儿子落草便是个病身子。表婆一对大奶不停季地产奶呀,直喂到两岁半了还丢不开。常常看333见,老子都半桩子了站在娘的怀里捧着奶嘬,渐渐地,没了奶水了干了竟嘬出血水来,表婆有时就笑笑地望着她老儿子骂,说,老天爷派来索我命的哩!没了奶水,几个姐姐就轮流着给熬稀糊糊吃,千难万险地寻摸来白糖调糊糊,越吃,老儿子的病身子越弱,三四岁了走路两根腿蛮打绞绞,与人不同,偏要别起走。表爷看着看着,叹口气说,随了去吧,命中的么,底败种孬地,怎能打下个好庄稼么!表婆产下老儿子时,表爷已是嫁过四个女子了剩下的谁都领老儿子睡过,表婆说,好么,早晚要嫁人生养的早早便学着些,免得临了再教哩。出嫁的年节里回娘屋,抢着领老儿子睡,喜得甚样的小时,老儿子的四姐也正生养,奶水好,晚上在娘屋领老儿子睡,半夜哭醒了四姐一侧身子,把塞进老儿子的口,便不哭了第二天,表婆疑惑得很,说,嗯,昨晚还安生么!四姐不敢说破,只说,乏了睡得死,哭了也没听到哩!大姐、二姐、三姐都是灵醒人,背过身子,便笑,问老四,喂了吧?问得四姐一脸红,恳求道:莫胡吱哇啊!
老儿子长到十岁了总该去队里的学堂念书了还不去念。本当七岁要念的小学的老师来动员,<老儿子长到十岁了总该去队里的学堂念书了还不去念。本当七岁要念的小学的老师来动员。家里给置办了新书包,欢天喜地去了转过一日,死活不去了老师来家访,说你娃儿调倒不调,直是扒到桌上就睡死了喊都喊不醒,涎口水一流一桌子,莫不是有甚的病吧?便请了先生来家下瞅,写了几味草,叫煎了吃,药引子是妇人早间头道的奶,与渣子药一起炒制了再煎,一气吃了好几十副。那半年,表婆整天满村里找年轻妇人讨头道奶,跟人说好话,补贴人家的猪蹄膀子,好叫人多发奶。二表爷家的大表嫂,很是会生养,一个接一个地养,奶水竟也很发人,娃儿个个养得白胖,表婆就认准了人家,常常就央求得人家心软,每天早间挤了头道奶,备着表婆自取了回家煎药用。那半年,大表嫂可没少吃用我表婆家的猪蹄膀,没了猪蹄膀,就隔三岔五地去笼下捉鸡,老老的母鸡,炖好了亲自送过去,猪蹄膀、老母鸡汤喝了那奶水下得涌暗泉一般呀,一天到晚身子上不干净,远远的表嫂走过来了就能闻见一股奶腥味,随着风儿飘。倒吃得我表嫂不好意思了说,就是个奶水么,水气东西,不值当的兴得这么破费!表婆说,个娃儿晓得啵,奶水是兄弟的命哩!
不晓得这几十副草药有效没,<不晓得这几十副草药有效没。也不知妇人早间的头道奶水有效没,表婆的老儿子到十岁了才去村小上学。还是爱睡,动不动就流一桌子的涎口水。同学说下了课,撵着老儿子戏耍,叫他苕大桶,多高的一个个儿,叫小同学一绊就是一个爬扑,一跌一嘴的泥。每天下学回屋,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表婆没少去村小里找老师的泼烦:有时跟老师讲道,话没说完,大人倒先哭得住不了声了说:家娃儿,虽说是个老儿子,却是胡家的根儿么,好孬来日要他撑了胡家的家门呀。老师便跟同学们说,下课不许胡打缠了再见着,一律写检讨。时间长了表爷倒想通了说,做庄稼么,上不进学,也不耽误啥,叫他学堂里混个子吧。现在想来,老儿子怕是最终也没上完学的
老儿子一十三个姐姐,<老儿子一十三个姐姐。都嫁得远,只一个十三姐,嫁在自己队上。个复员军人,修阳安铁路石头把个左腿砸折了一腿长一腿短。复员军人回来,算是立了功的队里叫他做个民兵连长,轻易不下地做重活路,每年只是帮着女人们大保管库养蚕子,一年四季蚕,早春一季,晚春一季,夏里一季,秋里一季。冬里闲下了公社里叫训练民兵,复员军人就集起十来个壮汉子,队里的晒场上走整步,小娃儿都围着看热闹。复员军人做示范,走一二一,两腿不齐整,喊一,身子上抬,喊二,身子下落,连起来,便是上下上,民兵队伍起先还按自己样子走,走着走着,也成上下上,就在场外拍红了手笑,干喊叫。公社武装部长来看了也禁不住笑,便给校正,却半天扭不过来。复员军人蛮大气,不怕旁人笑话自己腿脚不齐整,叫民兵们不要跟自己步伐学,自己要走整齐么,越强调,越是上下上,复员军人就叹息道,农民呀,教个啥费劲儿,真不得了结哩!小时候,队上喂蚕子时,爱到保管库去玩。复员军人勤快,有心眼,一伙养蚕的姑娘媳妇里,只勾引我十三表姑动心。别人都看在眼里了还装正经。十三表姑大约也是有了那个心的果然有天就动心了那天,黑里,保管库玩得乏了窝在一堆稻草扎的蚕簇里睡得沉了无人晓得,一片黑地里,竟然醒了看见堂屋的蚕犒荐里,有两个人儿正滚成一根花,一个咬一个的脸,一个咬一个的膀子,一个骂咧咧地要死要活,一个说,便不叫你死,要死一搭里死呀!看着高兴,竟出声笑了起来,把那扭团在一搭的人儿,吓了一大跳,一眨眼便分开了直像两只越堰口的鱼儿,跃起身,唬声道:哪一个?自此,十三表姑、十三表姑夫,最是疼我有个甚的好吃的都要叫了家去,一满舒坦地享用。当然,同去的有表婆的老儿子,比我还小,要叫表叔哩。
十三表姑夫回乡务农,<十三表姑夫回乡务农。国家是给了每月的生活补贴的二三十块钱哩:那时,可是一笔大钱。十三表姑嫁人时,表爷、表婆皆有些落寞,想幺姑娘嫁得最晚,竟是嫁了个瘸子,大抵日月是会凄惶的两人却过得最好,十三个女娃儿中,数十三表姑最幸福,穿着光鲜,吃饭有油水,走道不和别的乡下女人相同,直是闪着腰,像挑了一担水的养蚕季节了十三表姑家,每天用清油炸蚕蛹吃,吃得脸上起了痘子。也是常吃的底吃腻烦了现在看到哪个吃油炸蚕蛹,心下直犯腻。十三表姑成了家了表婆家的老儿子,几乎就跟着他十三姐吃睡,十来岁了还涎口水不清白,望着人就流了闻到别人家炒豆豉腊肉,先流口水,十三表姑就撵着他帮着揩。索性缝一个胸兜,整天系在胸前,没半天功夫,胸兜就濡湿了民间方子说,汽溜水肉能治流口水,每月逢场,十三表姑便要到公社镇子的场上去,割一吊子连肥带瘦的猪肉回来,剁碎了和些姜蒜胡椒,贴在盆壁上,中间杵一个大窝,放到笼里架火蒸,蒸好了那盆中的窝,便积下一窝汽溜水来,专给老儿子吃,连汤带肉地吃,有时口福好,赶上了也能吃用几口,还真是好吃。以后多少年,想起了便流口水,也自己试蒸了吃,还是好口味哩。汽溜水肉,真能治老儿子的病么?怀疑的有时在十三表姑家睡,与老儿子一床,半夜里,老儿子尿床,竟能把我冰醒,倒睡得死沉。母亲曾说,汽溜水肉真能治病,比如治头晕、心慌。乡下困难时,母亲有些年身体差,便下决心攒几个钱,割了肉做一回汽溜水肉吃,姊妹多,都望着,眼馋得不行,母亲说,这是给大人治病的小娃吃了流鼻血。看来,母亲的话,假得很了知道的小时候在十三表姑家吃过的么,并不流鼻血么!
十三表姑口嚼上好,<十三表姑口嚼上好。一家有吃有喝的比旁的人户真是宽余得不像个啥了却是不生养的一生,都领将着她幺兄弟过活,倒像是领将着自己亲生的娃儿一般。表婆家的老儿子,也直跟他十三姐亲,一年四季,都是赖在姐家过活。瘸了腿的十三表姑夫,自己没有养下一男半女,人是乐和的整天在山野转悠,整些吃的回来。要么麂子,要么兔儿,有时是松鸡子,饿死人命的那些年,还整些拱老鼠回来剥了皮在灶头熏干,煮在干菜里吃。民兵连长么,家里就放了一杆,还记得,七九步,半屉子的,躺在一个油纸包里,常喜欢拉开屉子,抓一把,手里磨着玩,听铜发出的叮铃铃的响声,好听得很。冬里,十三表姑夫喜欢吆上些汉子,上山赶野猪,打獾子,打着了大家分肉。有时打着熊了专扒了熊油,炼制了给老儿子炒米饭吃,治他尿床。也不灵便,一个冬里,一个春里,老儿子吃了不老少,还是一不小心就尿床了吃了便灵哩:一晚上在床上睡不踏实,身子发热,第二天起来,鼻血流了一胸口,把十三表姑家荞皮壮的枕头都透湿了
养下这么个老儿子,<养下这么个老儿子。表爷倒像欠下谁个的债了人塌下腰背了精神头像大夏天里烧的湿湿柴,直看见烟,看不见明火。大集体时,人老几十岁的表爷还跟着壮劳力一起挣一等工分,地分到各家,就艰难起来。种时收时,女婿们倒回来帮一茬子,种下了平日里管得粗,鸡也吃,雀子也吃,拱老鼠也拱;收时,人都回来,打下了晒干了扬净了收到囤子里去了圈里也是养有几头猪的场院子鸡还咕咕有声,该下蛋的下蛋,该踩水的踩水,家下的烟火也还旺着,直是女娃儿女婿们底都成客了老儿子在姐姐姐夫堆里疯张,不小心,一个跟头栽倒了蹭出一嘴的泥。姐姐们好几双手抢着去拉,表爷看了叹一口气,吃饭时,与女婿们喝几口的心性倒折了多半了这些年,农村不兴讲好生种地了好些的劳力,年头便要外出挣现钱,表爷家的地种得更加地粗了表爷人老了弓着个身子,夏日里喜欢到田里去看水,看秧子,山里静,一天价便是鸟儿叫,牛儿叫,狗儿叫,轻易听不到人叫唤。表爷家的田,一抹子湾田,四周有树木围着,秧鸡子便多,夏日里,秧鸡在田禾间叫唤得人心里发慌,人近前,秧鸡子猛地就从禾荡子里飞起,有时一大片。那时,十三表姑夫已然没了了民兵连长是个摆设子,有时就说,要是有,哪怕是杆沙沙,也好打秧鸡子哩。秧鸡子肉好吃,飞禽里的至味,用酸辣子和了木耳爆炒了吃,鸡骨头都是脆和的可以连肉带骨一起嚼。八十岁以后,表爷一个人喜欢在下晚喝闷头子酒,饭便只就了汤,吃得一小碗儿,搁下碗,醉意中,就上了厢床睡下了一整夜,打得鼾声如雷。有几年,祖父身子差了每年秋天,要抽了时间,回老屋送些药,吃食,顺便去看看表爷。给他老人家捎带些西凤酒,度数高哩,渐渐他老人家竟喝顺了嘴了有几次带信问我要酒,便急急地找下进城办货的老屋人,捎几瓶回去。也劝说道:喝点儿好酒么,人上年纪了糟糟酒要少喝哩。还给他捎带些绵烟,表爷抽水烟,一个铜水烟壶,还是民国手上的磨得黑光有亮,有好高的年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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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6-14 08:28 | 显示全部楼层
发表于 2013-8-1 11:29 | 显示全部楼层
经验啊... 向楼主学习
发表于 2013-9-21 21:09 | 显示全部楼层
好,谢谢你,大家都需要的好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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