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言
可以知道时间,我很幸运。
医院,医学工作者——所有的一切,都将很快结束。
多年来,是我告诉病人,告诉的话不一定是真话。比如一星期后会死的人,我说:别担心,你会好起来的。
临死的人,在我告知的假话中离去,来不及思考。
家人认为这样很好,让病人减轻了对死亡的恐惧和痛苦,于不知不觉中仙去。
对将死的人,这其实不公平。不要以为告知和没告知已无意义。
这个思考要排除一些病例,有些人只要那口气还在,都会遭受来自社会和私欲的折磨,死不瞑目。
我可以诊断自己,但我还是要医生不对我隐瞒,每天上报我的病况,在我的有限时间,进行一些思考,作一些科学和非科学的东西。
倒计时开始
第一日
我先要思考紧要的事,但我忽然又不知道哪些是紧要的事。
我决定从三岁开始搜索。
那时我想吃奶,后来我大了还是想吃奶。
于是我把男人吮乳的习惯,看成是一个源于幼年的恶习,同时也是对乳的眷恋和歌颂。
男人见到女人乳时,想到吮吸。这种贪婪是一种原欲的爱。
从乳,到女人,到几个女人,到许多女人。
女人的青春,是梦的骄阳的时段。
这一日,我只睡了两个时辰,但我却没倦意。
我把所有记忆中的女人通读一遍,她们留下的和我留给她们的,结果,都是梦!
第二日
作为男人,他的男根告诉他,要矗立天地。发奋,经过淘汰再淘汰,最后确定下来。
80/100的人找不到自己的位子,10/100的人成功了,还有10/100的人当了狗。
80/100里,还有10/100的不愿做狗的人,选择了做人。
其它的80/100里,是60/100的劳动者和已无力劳动及可以成为未来劳动者的人。
近几年,有时不是看病,而是在看人,看人的思想。
我认为,许多人得的不是病,而是精神问题。这样说时,那些病人便不乐意。
我在这些奇奇怪怪的病例中发现一个共性,就是人性的贪欲。
有个科长,他觉得没有机会了。天天睡不着,安定从一片吃到10片。他认为自己有了耐药性,一闭眼就想到如何把对手整倒。
我说:这不是耐药性的问题,是你病了。
它说:他没病,不把对手整到,是病不起的。
这不是一种单一的官欲病,这种病较普遍,医学上叫神经狂想症,是精神病的一种。
另外是发财欲。很多人都拜金,西方叫拜金主义。
喜欢金钱无错,让拜金泛滥成一种社会通病,社会就无道义可言。小悦悦事件就说明了这个问题。
所以,我提倡治疗身体和治疗精神同步。
根据这个社会的病源体,我更偏向先治疗精神。
第三日
陆陆续续有人来看我。
我一生救活很多人,也没救活很多人。
救活的,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没救活的,我总是自责自己医术不高。
你一定要相信,医术的好坏,很多时候决定一个人的再生或死亡。
被我救过的,什么样的人都有,他们来看我。那些我没救活的,他们在地狱等我。
除了他们,还有我的亲人、朋友、同学、医生和护士。
也许病人都喜欢看望。但我不,因为这很影响我的时间,影响我的思考。
我告诉值班护士。看我的人都要预约,可见不可见的,一定不见。
就这样,我每天最少也要见10个人。
必须应付的,通知护士,10分钟到,就告知,我需要休息。
我想见的人,有时2小时不够谈,护士也要来叫停。
陈教授是我叫来的,我们谈了2个多小时。
他学生物,又在哲学系当了8年的系主任,知识渊博。
我们从原始人谈到现代人,从国内谈到国外。政治、经济、教育、医改、钓鱼岛,都谈。我们担心这个国家的社会风气和人伦道德超越底线。
我还拿出酒来,边喝边谈,这是我非常喜欢的氛围。
他离开时说:你早走一步,我后面来,等着我,把酒备好!
每天最后要见的,都是女人,有我的朋友、情人、医生和护士。
我根据这天的心理感受,叫不同的女人来陪我聊天。
今天是小林来,她是会计师,信基督。她话总是很少,但很受听。
今天我需要听这样的话。
她说:人都会上天堂,那是个好地方。
她说话时我就想:中国人相信下地狱,还分出18层,越往底层越是炼狱。这和外国越上得高天越是极乐相反。
外国对待死人总在超脱,中国对待死人,还往地狱赶。
人死了,已无意义,但解脱生之苦,总是一善终。为什么要往地狱赶呢?难道地狱真的可以惩罚罪恶?
她的话,让我安静的去思考。
她走时和我握手,还笑了笑,从她嘴角处,我还是看出了她离开后一种想流泪的表情。
但我要镇定。
第四日
我每天要见的人和我的思考总是结合的,我要尽量把时间用好,因为时间不多了。
但现实又常常搅乱我。
刚才值班护士说,那人一直在外面,阻止别人进来,非要见我。
只好让他进来。
这是我救过的人,他被一些医院判了死刑,淋巴癌。找到我之前,因为痛,自杀过。那时他是个副县。
我结合心理疗法,半年后治好了他。他说我给了他第二次生命。
医术是一方面,该不该死是另一方面。
心理疗时,我发现他是我憎恶的那类贪婪的人。
我是医生,坏人我一样治,这是医德。
他泪流满面,跪在我床榻。
他说我不能走,我是好人。
这世界就这么怪,坏人也喜欢好人,但又靠坏人干坏事。
他病愈出院时,问我可活多久,我说,到老。其实他只能活十几年,对这种人足够了。
一活过来,他便领悟到贪婪的箴言——及时行乐、攀权、贪钱。
他用了两年做到正县,又用了三年做到副市。
权、钱有了。他养了6个小蜜,一幅正人君子样,丑恶藏在最深处。
他对我并不隐瞒,知道我不管他这些破事。这种人不是少,是多,不然不会出现“再不反腐将亡党亡国”的局面。
在我的朋友面前我从不提他,虽然他在许多场合说我是他再生之父。
我鄙视他,只是如何的鄙视,他对我还是一如的好。我不得不说他的厚黑学很到家。
他是坏蛋,又算有情人。坏蛋的命好像很长;有的好人,救不过来,是不是应了那句古话我不知道。
我叫护士催他走。他走时,拿出一信封放桌上,擦着眼泪。
他走后,我叫爱人进来拆开信封,是张10万元的卡,叫爱人捐去癌症研究了。
最后我叫小苏进来,这是我今天约见的第10个,我希望她给我一个好心情。
小苏是我咖啡馆认识的。
6年前一个晚上, 和陈教授喝了酒,喝的不多,回家路过一个咖啡馆,我进去要了杯咖啡,当时感觉喝点咖啡很好。
咖啡馆是两层的,服务员把我带上楼,木地板,屋内也带着咖啡色暖调,朦朦胧胧,奏着萨克斯《回家》的曲,我想老板有点意思,我刚来,音乐叫回家,也许这是另类给人惬意的感觉。
咖啡端来,配一小碟糕点。
服务生问:“要聊天吗?”
“什么聊天?”
“心里聊天。”
反正没事,随便吧。
一会儿上来个学生样的女孩,带个眼镜,长相中上,皮肤白皙,看来文静。
“先生。”请问需要聊哪方面的?”
她说话的语调比较特别,音甜甜的,普通话标准,又不像装作。那声调一下子让我想起了从前偷听敌台时台湾女播音员那种调调:“大陆同胞们,你们好!现在是台湾播报。”粘得人软软的,叫“三家村夜话”。
“先生,想谈什么?”她再次问我时,把我从回忆中抽回。
我不知她谈得来什么,以我的阅历,一个年轻大学生又懂得什么。不过我还是好奇的问:“一般你都和别人谈什么?”
“谈性的问题较多。”
“性的问题?”我吓一跳,不会吧,她懂吗。但她说话一点不紧张,也不尴尬。我肯定她没结婚,就算有点性知识,也不会多。
如果男人对性话题不好奇,那是假的,何况从一个学生口里说出来。
有点意思,难道现代网络的超越也让她们性的意识得到了升华?我不信。
“你了解那些问题吗?”
“这是我的专修课之一。”她语气自信。
那我就当一回学生吧:“好吧,我不太懂这些,你随便谈。”
“性,在西方,不是隐晦的事,人们对阳具的崇拜像我们对先祖的崇拜一样,在墨西哥,阳具作为装饰物摆放在许多场合。性交和性文化,得到社会规范和认可。比如你老婆问你去哪了,你可以说去妓院,她并不会多指责你。我们有个误区,以为这是滥性,是性病的来源。恰恰相反,这是有效的规范了性工作者对病源体的传播。”
她说得有无道理我没多想,感觉是对非对的。
“我不知道。”我回答。
“你不研究当然不知道。这要懂医,还要懂点心理学。”
她不过25、6年纪,应该是读研阶段,我这样判断着。
我给她要了杯咖啡,她笑了笑,表示答谢。她很得意,她完全相信她说的话把我迷糊住,每小时50元的聊天费就显得忒值了。
客人兴奋,兴奋的客人或许要听更多的东西,时间就会延长。
一口咖啡下去,一个钟就到了。
“先生要加点吗?”
“哦,好吧。”我显得很愿意的样,不过听学生给我上课倒是难得的机会,而且在我看来还是个比较外行的学生。
服务员来掺水的时候,她悄悄说:“加一个钟。”
“你大学。”
“不,读究。”
“哦,研究生,请问客人一般只提这些问题吗?”
“杂七杂八的都有,有问怎么找情人的,有问性交过程的。什么都有。做这项工作要知道这些是不可避免的。我在搞社会调查时时,还和性工作者有过深交,她们其实不容易。”
她这话我信。她说她周末抽时间在这打工,算是智力劳动吧。她拒绝和酒醉的人聊,拒绝低俗的东西。在这里,这个低俗的标准是什么?
“有没有向你提出性要求的,可以这样问你吗?”
“当然可以。一般10个有6个会提。当然我拒绝。如果我喜欢,我会同意,这对我来说是个工作原则。”
“那么,什么时候你会同意呢?”我好奇的问着,没见她反感。
“这说不准,要根据情绪,主要是个时间问题。”
我一听,这和工作又结合起来了,就是要经常来聊,要花时间,有没有结果是另一回事。而人们对没有多少结果的事,相信持保守态度,不会花太多时间去做。
“你就周末,哪来时间呢?”
“留下电话,我没课时,就联系。”
-------
不说这些了,累了一天。
小苏来,希望对我消除点疲劳。
小苏就是那研究生,现在医院负责心理治疗。这故事太长,明天事还多,不讲了。
“休息吧,院长!”小苏关上灯,轻轻把门带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