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老坎”千古 “族”說 日本漢唐遺風 縣長病了
據(重庆晚报) 作者 曾祥明
“梅老坎”千古
10月6日下午,我正走在由家门到区政协的路上,手机响了。“曾叔叔,我是庞松,我爸爸在今天早上去世了……”
“咹——!?”我大吃了一惊,中秋节前我们才通过电话哟!不相信地再问了一声。
“我爸爸庞祖云去世了,现在菜园坝安乐堂,请你给他写副挽联。”
“好,我马上就来!”
赶尽登车。在去往菜园坝的610公交车上,我闭着眼睛,庞祖云兄的音容纷至沓来……
我是在上世纪五十年代就认识祖云兄的,不过,那时还不能这样相称,因为他是台上的演员,我是台下的观众,观众能认得演员,演员并不一定识得观众。我看过他演以小生行当扮演《冲霄楼》中的小侠艾虎、书生倪继祖,看过他以丑角行当演过《魏化龙》中的瓜娃子、《长亭铡侄》中的包勉,后来还看过他在现代戏《龙泉洞》中扮演周酒罐。真正彼此相识,还是在1988年我回到重庆以后。我因为经常出入于重庆市川剧院,又看他演的《告贫》、《拜新年》等戏,在不知不觉中,我们就熟识起来了。我们一起回忆他的演小生的老师李文韵先生的剧目与唱腔,摆谈他演丑角的老师周裕祥的戏和趣往事,大家很是投机。
那时川剧演出的机会不多,庞祖云兄也涉足电视不久,但谈起电视剧来也眉飞色舞。他讲起初拍电视剧的一些笑话。说他曾在6集电视连续剧《杨闇公》扮演重庆的地方封建把头白耀宗,“拔出手枪打人,开枪前还要把手腕旋一转,挽个“花子”( 圆圈),再一收腕,“啪”一枪打出去。上前几步,把那人抓起来一看,“打错了”!丢下死人,挥手一划:‘追!’——哎呀,笑死人了!”是的这一套程式,在舞台上确实完整无缺,但在镜头前,就太表演,太做作了。几十年的舞台表演,还真不容易跳出框框——不过,几十年的川剧生涯,也帮了他的忙。
继主演了13集电视剧《九根毛》后的1996年,他主演了20集电视剧《山城棒棒军》。我在看了第4集后,就给他打电话:“祖云兄,祝贺你,你的‘梅老坎’成功了!从此以后,人家就会叫你‘梅老坎’了!”为了他的成功,我着手写了一个连载《“棒棒”庞祖云》,刊登在1997年6月20——7月12日的《重庆商报》上。
此后,我和祖云兄来往就频繁多了。见面就摆川剧。他说,莫看我现在演电视的时候多了,但川剧还是在我的心头,我落生在戏班子,我父亲是唱川剧丑角的,我是吃川剧饭长大的,我是川剧的儿子呀!
说到戏,我还和祖云兄搭挡演过一回小品呢。
那是渝北区体委举办的一次武术散打比赛,祖云兄应邀前来助兴。第一天晚上一个人演了《山城棒棒军》中梅老坎的一个片段。第二晚上演什么呢?他说,看比赛的都是同样的人,我不能又演昨晚上的呀!我又没约其他人来,你对川剧熟,只有请你来“赶”个“场”了。我们就演川剧《请医》中的一段,我演瘟医生,你演请医人,我们演到唱“抬丧歌”的时候,我就把“棒棒军”中的“一根棒棒求生活”唱一段,你给我帮个腔,就谢幕。小品的演出效果还不错,就是到他唱“高高的朝天门”后,我入神地看他表演,把帮腔给忘了。他给我递了一次眼色,我都还没警觉过来,直到他再向我挤眉眨眼,我才回过神来跟尽帮腔,幸亏我回豁的早,观众才没看出破绽。
他每来渝北,都爱在碧津公园喝茶,也每每把我约去摆摆戏龙门阵。喝完茶后又喝酒(那时我还没戒酒),他的烟量酒量都大,可档次都很低,酒是老白干,烟是老山城。我劝他升点档次,他说我15岁时,父亲就去世了,有个弟弟也是唱戏的,上有老母,下有妻儿,我如何敢趋时髦?这也成了习惯,差就差点,只要你我弟兄不嫌弃……祖云兄说到这些,竟自泪盈满眶啊!
成了名以后的祖云兄,也依然不改旧日样。我们从碧津公园出来时,有不少大人娃娃甚至“棒棒”指着他喊“梅老坎梅老坎!”他也还以微笑。也有的学生拿出本子要他签名,我也从不推辞,写上“老坎”的字样。他笑着对我说,曾兄,他们就是我的衣食父母哇!有了“梅老坎”,才有我今天的庞祖云啊!我想,是的,庞祖云就是梅老坎”, 梅老坎”就是庞祖云,二者是不能分割的了。
……
车到菜园坝,我赶当安乐堂,先向着一去不返的祖云兄鞠了三鞠躬,再见庞师嫂柳凤祥。师嫂说,祖云是有食道癌,医过好了一些的。虽然这一向他都很瘦,还是很精神的。昨天他都是好好的,还去转了街,到爬了一个朋友家的九楼。他说今天还有《山城棒棒军》剧组的人要来。早上我起来做了饭,看他还没起床,我就去喊他说,祖云,你起来得了,你不是说今天还有事吗?起来得了。叫了几下,都没应声,我又去推他旀不动,再一摸,脑壳都冰冷了……到医院,已经抢救不过来了!
人哪,就是这么渺小与无助啊!
问了问家中的其他情况,见了祖云兄的儿子庞松和从台湾赶回来的女儿庞柳,问候了祖云兄的母亲汪老伯母的近况,将就安乐堂的纸笔,我用隶书写下了灵堂的挽联——
母在堂妻在侧儿孙在膝君忍骤去
屏有影播有声报章有载人尽含悲
梅老坎千古
“族” 说
一位老朋友愁眉苦脸的对我说,因为他家里有一个少数民族,弄得生活质量都下降了好大一截。问他是什么少数民族,回答说是“啃老族”。我不禁莞尔。看来,人们把“族”字表示“群”、“众”的意义,弄得十分准确并推而广之了。 追究“族”的本意,最早是与打仗相关的。东汉许慎的说,捆在一起的箭就是族(“族,矢锋也,束之族,族也”)。从这个意义来讲,“捆”在一起的人就是“族”了,如民族。有血缘关系的是氏族、宗族、家族。“族”也表示聚结、集中的意思,例如《庄子·在宥》“云气不待族而雨,草木不待黄而落”,就象不等到枯黄就凋落的草木一样,没等待云气聚结起来就下雨了。还有的意义接近“束之族”的是作为“群”、“众”的“族”字,如晋代孔晁注《周书·程典》说,“族谓群也”。《庄子·养生主》说,“群庖月更刀”——跟那会解牛的庖丁相比,其它更众多的庖人是每月更换刀具。准此,族居、族语,就是群居、众语的意思。 在上世纪80、90年代,随着社会经济的发展,汉语言中出现了“西语东渐,南语北移”的现象,“族”的使用也发展壮大了。在我记忆中,最早听到的是“工薪族、打工族”,最早见到的是电视机中的“红太阳一族”——也就是红太阳系列产品罢了。再后来,就出现了狂热追捧明星的“追星族”,二十大几还在家里吃父母的“啃老族”,每月都把工资用得光光的“月光族”等等。 到本世纪,就“族”得一发不可收拾了。可以顾名思义的,大体有本来不需要打吊针的患者却坚持要打吊针的“吊瓶族”。在众多新兴社区里,素昧平生的年轻人通过社区网页发帖子,相邀一起吃饭,吃完AA制埋单的“合吃族”。有在快餐店久坐,或买一杯饮料坐四五个小时而长时间占座位的“啃椅族”;还有大学毕业后既不深造,也不就业,而是继续“赖”在学校里的“赖校族”。有年龄超过30岁,爱看动画片,爱穿显嫩的衣服,爱穿球鞋,泡夜店的“装嫩族”。有倡导放慢生活节奏,从慢吃到慢疗,慢慢购物到慢慢休闲的“慢活族”等等。 有的还须请教才能懂得的,如特指在国内已取得不俗成绩,但毅然放下一切,到国外名校求学的特殊群体“飞鱼族”;在中国大陆工作的外国人,为了更好的待遇而不断跳槽的“洋飘族”;有买得起车用不起车,宁可把车“捧”起来闲置的“捧车族”;有身体健康的大学生因为缺钱,在新药投放市场前,去做新药试验受试者的“试药族”。 还有的则是网络词语或外语中来的如“奔奔族”,泛指出生于1975—1985这20年间的一代人,也是目前中国社会压力最大、最热爱玩乐却最玩命工作的族群;有女网友将自己的衣服拍成图片发到网上,与人交流搭配心得的“晒客” 网络晒衣族。乐活族(Lohes音译),指乐观、包容,通过消费和食衣住行的生活实践,不仅做好事(Do good)支持环保,心情也好 (Feel good),个人也真正健康、有活力(Look good)的一群人。从英语"Shopping”的读音多变而来,特指陪着女士们“血拼” 购物的男士“陪拼族”…… 这样“族”那样“族”,把我们的汉语弄得五花八门、繁丰多彩,令人啼笑皆非,无可奈何。但我们通过这众多的“族”,也更感到社会确实是在发展了。
在日本领略汉唐遗风
下了飞机,顺着“外国人”行走的通道,走出大阪关西国际空港,看到不少缺胳膊少腿的汉字和不少的“错字”,相信自己是到日本了。
虽然早听说日本文字是由汉字、有些儿圆润的平假名和如同汉字偏旁部首般的片假名所组成,今天却是直观的看到了原物。比如象单人旁一个“西”字的“亻西”格,“学字头”下面一个“吕”字的“营業”,的确就不是我们所说的错字。有趣的是,一些只在我们古汉语中出现的词语,在日本却屡屡可见,这就不得不使我这个教语文出身的人感到惊奇和新鲜。
名刺,原是古老的名片。古代没有纸,只得在削好的竹木片上写上自己的名字,这就是名刺,以供拜访时通名用。西汉时叫谒,东汉叫刺。后来虽改竹木为纸,也仍叫名刺。唐代元稹就有“最笑近来黄叔度,自投名刺占陂湖”的诗句。我们如今也早改叫名片了,可日本印制名片的店子打出的招牌还是叫“名刺”。“豚”,就是猪,我们除了在唐人王驾的诗中看到“鹅湖山下稻粱肥,豚栅鸡栖半掩扉”,宋人陆游的“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的句子外,也很少把猪叫作“豚”的了,可日本的超市中随处都写“豚足“、“冷冻豚”,出售的是猪脚和冷冻猪肉。再看日本到处都有卖的筷子,却称为“箸”。在汉语中,有“箸”字的,我所记得的还只有“借箸代筹”和“闻雷失箸”的成语与典故了。前者出自《史记·留侯世家》,张良曾经借刘邦的筷子在桌上比划以为他运筹夺取天下的大计。后者是《三国演义》中韬光养晦刘备听曹操说他是英雄,惊吓把筷子都掉到地上了,幸而恰逢天上打雷,说是听到雷声吓掉的,才掩盖了他的惊恐。此外,在我们的日常生活中是很少见到把筷子称为“箸”的时候了。不想在日本却相当普遍。与“箸”相关的是饭桌上放筷子的小玩意儿,问同行的一位酒店老总,说是那玩意儿我们叫“筷架”,可日本人叫它“箸置”,听起来高雅多了,连人家搁扫把撮箕的小屋,也为“清扫具置场”, 停车场叫“驻车场”,禁止停自行车叫“禁止驻轮”,真雅得可以。“朝食券”是酒店发给的早餐券,但“朝食”在我们已叫作早饭、早餐。中国古代最早的饮食是两餐制,第一餐“食时”是的时间,大约是7-8时,“晡时”是吃第二餐的时问,大约是15-16时。“食时”又称“朝食”,成语的“灭此朝食”,就是消灭了敌人再吃早饭,表现出急于取胜的心情和高昂的斗志。真所谓一衣带水,血脉相通,日本真的大有汉唐遗风啊。
有的词语,在汉语中不多见,写出来还得想一想,可这一想也就想出点趣来。手荷物是手上提的或随身携带的物件,“汉方药”大体可知是卖中药的,“宅急送”是“送货到家的快递”,可“急”比快更有速度,“送”比“递”也更多礼貌。“工事中”是正在做着工作,如修补路面等等。计程车上有“空车”字样,这与我们相同,初见颇惊诧,何以日本人专门写汉字来照顾中国人,再一想,是自己自作多情了,人家日本文字就这写法。我们的出租汽车,有了乘客就把“空车”的字样放倒了事,日本人却打出了“赁走”的字样——被客人租赁走了。“迎车”是已经有人预定的迎接客人的车子。吃完的快餐盒往哪放?有“欲返台”——您想要放回去(返回)的,请搁在这里。
当然,也不是一切都可以望文生义的,在日本,最普遍的是那个“御”字。
在汉语中,那个“御”字可不得了,那是皇王家的专利,皇帝写的字叫“御笔”,皇帝的书桌叫“御案”,帝王的佩刀叫“御刀”, 帝王的诏令叫“御札”, 帝王的仪仗叫“御仗”,反正帝王所用的一切都称为“御用”。但若以此来套日本人的“御”,那就大错特错了。最著名的就是“御手洗”——WC,厕所!还有各处的饭店,多叫“御食事处”,听说,在日本,“御”字用在动词前,是敬称,用在名词前则是发语词。日本人的“御”,早是“进入寻常百姓家”的了。
还是重庆有味道
最近,由重庆经北京到呼和浩特,又从呼市经北京往南国深圳,行程几近半个中国、回到家后,大家都惊叹我瘦了,要我介绍减肥秘诀。我只简单回答了两个字:饿的。
老话不是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事事难”么。而今,出门乘火车、坐飞机、住宾馆、吃饭店,只要肯出钱,事事都不难。唯独只有一点,是钱也很难买到的,那就是符合重庆人口味的菜肴。
在呼和浩特、食宿是第三届中国曲艺节组委会安排的,伙食绝对的好。大盘小碟满满一桌,牛羊猪鸡,样样都有.可就一点,没滋没味。就说那炒鸡丁吧,蒙古兄弟真的踏实,保质保量,完完全全的鸡肉,一点“翘头”都没有,垒垒尖尖一大盘,要在咱们重庆,至少可以分成三份或四份。但起眼一看,白眉白眼。想想咱们山城的宫保鸡丁,白的鸡肉丁,红的花生米,焦的糊辣壳,绿的大葱颗,五颜六色,麻辣咸鲜,那是何等滋味!这就难怪“除却巫山不是云”的重庆人,宁可掏出自己千里迢迢带去的红油梅椒拌饭吃,也不属于向那鸡丁下箸了。在呼和浩特,重庆人抢的什么?香化豆腐乳。尽管那东西也不是地道的重庆昧,“虽不中不远矣”。天天靠豆腐乳下饭,能不减肥?
由呼和浩特返北京.忽见一“四川担担面”的招牌直逗口水,心想总该品尝点家乡味了吧?等端上一看,担担面里竟有半碗汤,而且一股酸味冲鼻。而那芽菜、花椒、红油、姜葱什么的,通通的没有。一问服务小姐,竟满口的京腔,无论四川话、重庆话,半句也不会!早知如此,还不如去泡“康师傅”,交钱走人算了。
在深圳,品尝过台湾风味的菜,实在说不出个所以。特别是那鸡汤,砍成小块,煮开了事,哪有半点“炖”的意境和汤的鲜味?也曾到饭店吃过一次广东夜宵,只有那煮得稀烂的皮蛋粥还差强人意,其余的,除了很可取的钱而外就没啥可取了。
乘飞机回到渝北,老妻赶紧煮了碗小面,切上榨菜颗.兑好姜蒜水,放好红油海椒,加上花椒、味精、葱花、青菜,红黄绿色色俱备,麻辣烫三味齐全,呼呼拉拉,一碗下肚,连汤也喝得一口不剩,最后长长地吁了一口气:还是重庆昧道好,但愿永做重庆人!
县长病了 (无对话影视小品)
小县城里的偏僻的小街
一辆自行车慢吞吞地蹬了过来。车把上挂着一副中药。一个中年人慢慢地蹬踩着自行车,面色憔悴——他就是县长。
圆胖的脸、瘦长的脸、女性风韵犹存的脸充满了屏幕。
红光满面的矮胖子干邵,脸上掠过一丝徽笑;风韵犹存、精明干练的女干部,闪着大喜过望的凤眼。只有瘦高个干部的面孔上,神情不定,令人难以捉摸.俄顷,这些面孔上都泛起了春风。春风,又把他们速疾地卷向了四面八方的副食店和商店。
县医院住院部。
“外科病员一览表”、‘内科病员一览表”、“中医科病员一览表,、“传染科病员一览表”一排排的名字都看完了。
三只手无力地垂了下来。随着垂下来的,还有三个鼓鼓囊囊的包——提包、挎包、桶包。
矮胖子、女干部、瘦高个,神情沮丧地呆视着。突然,几个人心有灵犀地相互一望,又飞快地向外奔去。
县政府。第一家属院。
几个干部模样的人从院中怏怏而出,失望地垂着各自的、各式的提包——太沉重了——提包和心情。
矮胖子、女干部、痰高个面面相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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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街的尽头,一间普通的平房。
一位老大娘正收拾着屋檐下自制的煤球。一个中年男教师夹着一大迭作业本走屋去。、 男教师惊愕了——床上侧卧着一个人,他就是沉沉昏睡的县长。
床头柜上,一张留言条,乏力的笔迹——
“老同学,我病了,在你家休息一下。晚上七点钟还有一个会议,请提前叫醒我我。”
载《戏剧专电影》1990年第10期 获四川省第一属影视剧小品征文一等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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