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女老师的梦
老师本是个多么光荣的称呼，如果在前面加上农村两个字，恐怕他的价值就打个5折吧。我曾经是个在城里上班的女老师，怀揣着对教育事业的热情，毫不犹豫的主动申请到农村小学去任教，带着美好的愿望走进了一个偏僻的农村小学。这个小学座落在城区的一个半山腰上，每天从山脚沿着崎岖的山路往上爬，走上40多分钟就可以看到我们的学校了。一路上除了我们5个去小学的老师外，看不到还有其它人走在这宁静的山路间。
我第一天快走到学校的时候,远远地就听到一阵猪叫的声音,我好奇地问同行的老师：“学校养有猪吗，怎么老远就听到猪叫的声音？”同行的老师立刻就哈哈大笑起来：“我们要去给校长说，学校开的广播传出来的声音，你说是猪在叫唤。”我仔细一听，的确不是，也忍不住笑起来。
跨进学校大门，看见一个大概有100平方米的土坝子，那就是学生的操场。一个二层楼在校门的对面，办公室里村校的校长早就来了，开着似猪嚎一样的高音喇叭，指挥着学生正搞着全校的清洁卫生。我走进办公室里，看见一张很大的长桌子，加一条从村委会借来的长长的四条腿凳子，构成了在校每个老师办公的地方，墙上整整齐齐地挂着学校应该有的各种记录。
我走进教室里给学生上课，学生的桌椅高低不等，大小不一，这是每个孩子从各自家里带来的。上了整整一天的课，真想坐在一把椅子上休息一会儿，可是，除了都去挤办公室里的条长凳子，就没有一把像样的椅子可以让人坐了。
我终于体会到做农村老师需要多大的勇气和毅力了。
一次，我和朋友聚一块儿时，我主动说我到农村小学去上班了，他们个个先是一愣，以为自己的耳朵听错了，双眼紧紧地盯着我看，仿佛不认识似的，我笑了笑，清了清嗓子，大声说：“我真的是到农村去了。”“为什么？”他们几乎是异口同声，不能理解。一个朋友马上醒悟过来，“是下派吧，锻炼一下就回来，是去支边。”我看看朋友们的表情，想到这个决定近乎有点白痴了，所以那一刻，为了我的面子，我含糊其辞，没有否定那个醒悟过来的朋友所说的话。
6月中旬接连下了几天的雨，我们穿着雨鞋踟躇在烂泥路上，虽然撑着大大的雨伞，全身还是湿透了，我们几个互相看看都笑起来：“不知是汗水还是雨水怎么把我们全变成落汤鸡了。”我看看跟我同行的两个女老师戏谑地说：“眼睛看我，这会儿你们两个成了很美的一道风景线了。棱角分明，绝对是诱人的独特艺术品，抓拍一张，让我得个最佳的什么奖。”一路打趣，总算撑到了学校，我还是第一次被雨淋成这样，而且学校里也没有我们的衣裤，只好让自己成个烘干机，用自己的体温来烘干衣服，耐饥耐寒这个词的意思我有了深刻的理解。
下午放学后，我从山上下来，坐上了一辆面的往家赶，开车的司机看了看我，问：“你是这山上的老师吗？”“嗯，你怎么知道的？”我问，“我住在这山下面，我看你是从这山上下来的，猜想只有这山上的老师才是陌生的面孔，其实你们也挺遭孽。”司机同情地说，我的鼻子突然有了一种酸酸的感觉，尴尬地一笑，“我不觉得呢！”他又关切地问：“你教了几年了，为什么不想办法调到城里去？”对这个问题我不知该怎么回答。是呀，人都往高处走，水要往低处流。我为什么跑到农村让人觉得好可怜呢？
更让人好笑的是在明媚的阳光里,我穿着雨鞋拿着一把大大的雨伞走在宽阔的大街上，一些路人投来的不可理喻的异样目光，让我挺着腰板走路的勇气都减少一半。见着熟人也假装不认识，怎么能认呢，再去博取同情吗？“怎么会穿成这样，真是个豁农，苕锅巴。”想起中学时候城里人议论农村人的话语。我有什么办法呢，六月的天，早上出门下着大雨，走山路只能这样打扮呀，走在回家的大街上，也只有无可奈何地接受别人投来的不屑目光了。
要知道我今年正好30岁，还想抓住青春的尾巴不放手呢，想把自己装点得漂亮，可是为了走山路一双平底的旅游鞋固定了我们的造型。只好与高跟鞋说再见，买条漂亮的裙子不能往身上套。这样土里土气的，很让城里人鄙视。我做女人的自信被折扣了6折吧，为了保存自己的一点点自尊，就再也不会对别人讲我是农村老师了。
再看看我们的口袋吧，我工作了10年，每月只有国家财政给的948元，每月要扣除我在农村的生活费80元，给家里交水费、电费、电话费、气费大概是170元，把儿子半托在幼儿园，每月要交各种费用大概是100元，每天上学放学回家坐公交一个月大概用30元，每月向家里的父母供生活费500元，这是家里最基本的开支，所以囊中的羞涩自己最清楚。这可怜的待遇令人不屑一顾。养家糊口都有点困难，农村老师的经济地位如此的低，在贫困线上挣扎久了的农村老师难怪会千方百计地调到城里去。愿意在农村做老师的越来越少，真正可怜的是那些农村的孩子。
在这些日子里，我跟村上的几个老师都相处得非常好，他们有时也抱怨：“自己在这里一呆就是好几年，白天早早的就出门，晚上很累的回到家，顾不上自己的孩子，跟自己的家人也多是电话联系，真有点抛家弃子的感觉，可是经济收入并不乐观。”“如果给你们再多一些补贴，你们乐意在这里当老师吗？”我问，“我们每个月只要比同级职称的老师多3、4百元就非常满足了。”他们感叹地说。这个要求真的不算太高吧，我想，他们的确付出了很多，把自己所有的青春年华都留给了这山里的孩子，没有荣誉，没有什么光环罩在他们身上，一切凭着自己的良心在这山里默默地奉献着。
那就用我们的领导常常安慰我们的一句话来说吧，你们别着急，牛奶和面包总有一天是会有的。是呀我们就耐心地做这个梦吧，等到我们头发花白，牙齿掉光的时候，去想像我们正当三十，手里阔绰地拿着3、4百元的钱去买那好看的裙子穿在身上，再配上高跟鞋走路的样子吧。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7-7-2 23:39:40编辑过]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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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7-7-2 22:51
楼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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