诙谐戏剧大师 ----- 王永梭
谐 剧
自己编剧 自己表演 通俗警辟 独创一格
一川大戏院是演出川剧的戏院,团主是“魏大王”魏香庭,名角有筱惠芬、傅三乾、周裕祥等等。王永梭的谐剧,加在每场川剧的前面公演,预计演出一个星期。这是重庆人第一次接触谐剧。
在当时,谐剧是什么?重庆人都没有看过。一川大戏院的李经理自然也不明白,甚至还产生了这么一段趣事——
李经理第一次同王永梭见面时,就问道:“王先生,你的(戏)班子好久到?”
王永梭愕然了,说:“我没有班子,就是我一个人。”
李经理又把他上下打量了一番:“就你一个人?那,你的行头(制戏装什物)好久到呢?”
王永梭说:“我没有行头,只有这个旅行袋。”
李经理听了王永梭的话,没开腔就走了。背地里,他打电话通知报馆,把原定演出一星期的广告改为了三天。
公演如期举行。
王永梭演出的第一个谐剧剧目是《卖膏药》。
大幕拉开,舞台上空空荡荡。王永梭穿着中山装从幕后走了出来,做出一副兴奋而羞涩的样子。他看了看大家,终于大声说了——
“卖膏药,是江湖上一个糊口的行当。只要一个广场,或者一块空地,就有个穷困的朋友,把臂膀鼓得圆圆的,汗水流得亮亮的,千言万语,口干舌燥,总想卖出几张膏药,好吃上一顿饱饭······”
说着,王永梭就脱去中山装,穿起一条粉红色的彩裤,闪闪腰腿,试试拳脚,俨然一个卖膏药的流浪艺人,兜起圈子,扯起场子——
“哎,各位,兄弟今天初到贵龙码头,来得慌,去得忙,未带单张草字,草字单张,一一问侯仁义几堂,左中几社的各台老拜兄、好哥弟······”
他把场子扯开了,把人吸引拢了,接着说道——
“哎,各位!兄弟这个膏药,今天要不要钱呢?不要钱,兄弟决不要钱!只是——饭馆的老板要钱,栈房的幺师傅要钱,穿衣吃饭要钱,盘家养口要钱,出门——盘缠钱,走路——草鞋钱,过河——渡船钱,口渴——凉水钱。站要站钱,坐要坐钱,前要茶钱,后要酒钱,前前后后哪一样不要钱啰!”
在那“前方吃紧,后方紧吃”、“害得起病,吃不起药”的艰难岁月,这位卖膏药的朋友一张膏药也没有卖出去,最后还得忍气吞声地去缴纳地头蛇保长的“摊子钱”。
王永梭口齿伶俐,拳脚硬实——他曾跟崇宁县有名的拳师李飞龙学过“北拳”,演起江湖艺人很是那家人。首场演出到“打拳”的时候,前排有位老先生,脸色红红的,突然站起来大喊一声“对红心啰!(好朋友)”,引起全场大笑。据说这位叫好的是重庆拳术名家余法斋先生。
首场谐剧演出成功,李经理立即又把广告改成了一个星期,并且还请王永梭先生到他家吃了一顿饭。自此,王永梭和他的谐剧就在山城不胫而走了。
(曾祥明)
王秉诚说评书
旧社会的评书艺人多数没有文化,因为读书要有钱,而有钱人的子孙自然不会从事这被人鄙视为“叫化子艺术”的行当。
但在上世纪30年代名噪陪都的评书艺人王秉诚,算个例外。
王秉诚, 1902年生于重庆,本名刘玉声。他父亲是裕丰银号的经理,家庭富裕。他5岁起发蒙,读私塾十余年,打下较深的古文学基础。后来到上海,考入中国公学,又受到新文学的熏陶。但不久,他父亲病逝,家道中落,只得休学回家。先是从事新闻纸张贩运,但因经营不善,亏本失败,从而弃商习文。在当过重庆《东方晚报》记者、《新民报》、《商务日报》、《国民公报》等副刊编辑。因他长期从事新闻工作,经常接触各阶层人士,熟悉重庆的社会生活、风土人情、轶闻趣事,人称“重庆通”。1926年时以“然然”的笔名在《重庆晚报》上发表了长达30万字的惊世小说《如此江州》连载了连年时间。接着又在《东方晚报》上发表了《如此江州》的续集和另一部长篇小说《如此江州》。这些作品都取材于重庆,乡土味很浓,深受读者欢迎。
刘玉声由于嗓音洪亮,口齿清楚,语言丰富,1939年是改名王秉诚,首次登台于药王庙易步云茶社,试讲《天方夜谈》,一举成功,此后就以说评书为职业了。从记者改行说评书后,他更利用多年收集的重庆素材,讲说重庆掌故,每天一段,深受欢迎。当时的重庆谷声广播电台曾连续播出王秉诚的评书《魁星楼的故事》、《金竹寺在哪里》、《丁三少爷》、《萧贵与马绍元》、《程双刀》等,使得王秉诚一时轰动山城。重庆各报刊也相继发表了他的评书段子。王秉诚从这些段子中选取了10篇,以《重庆掌故》的书名出版。
说评书,向来有“擂棚”、“清棚”两大流派,“擂棚”注重表情动作、绘声绘色;“清棚” 讲究轻言细语,娓娓而谈。王秉诚以文人下海。记者改行说评书,很容易地继承了“清棚”一派,以清谈为主,语言雅致,幽默风趣,情节细腻,引人入胜。又多以乡土故事为主,更能吸引听众,不仅一般市民,就是许多小职员、文人雅士也很为赞赏。茶馆说书,一般在正书前面都有一段“书帽”,一是为了等待后面听众的到来,二是为了安定秩序。王秉诚的“书帽”。或者以报上的新闻开始,或者以古诗开头,渐渐引入正书。有一天,王秉诚在说书之前,念了一首唐代杜牧的诗——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但王秉诚念到“清明时节雨”时,就作了一个停顿,接下去念的是“行人欲断魂”。使得听众个个惊奇。等他把诗念完时,一首七言绝句,就被他念成一首五言诗了——
清明时节雨,行人欲断魂。酒家何处有,遥指杏花村。
把故诗改头换面,本是古代文人弄问逞能的小伎俩,但王秉诚的听众当时真的觉得新奇,也不得不佩服他“剥”“削”古诗的本领了——其实,这在纪晓岚的传说中也早已有之的,只是但时听书的人不大了解罢了。
又有一次,王秉诚在说正书前又念了这首诗,不过这次的念法又有所不同,念成了长短句的词了——
清明时节雨,纷纷路上行人,欲断魂。借问酒家何处?有牧童,遥指杏花村。
听众更是对王老师钦服得五体投地了。
这就是王秉诚说书的风格和本领!
(曾祥明)
王秉诚要说《红楼梦》
四十年代后期,王秉诚在他说书的茶馆门前让人挂起一块粉牌,上写“王秉诚不日讲述《红楼梦》”。
不日,就是不久。来源于《诗经·大雅·灵台》“经始灵台,经之营之,庶民攻之,不日成之”,说灵台完成得很快,不设期日而成。后来就把“不日”用于“日期未定,但不久了”的意思。也就是说,他王秉诚虽然没定在哪天,但不久的将来,就要开讲《红楼梦》这部书了。
消息传出,在当时的陪都引起了一个震动。
一些知识分子,小职员听众认为,《红楼梦》被誉为“第一才子书”,是古典文学名著,他王秉诚居然能讲,真是十分了得!再说,《红楼梦》写的是一个官僚家庭的盛衰史,书中的人物,是公子哥儿与小姐太太,平时的主要生活是饮酒做诗、卿卿我我与勾心斗角,其中更有许多诗词歌赋,不是一般江湖评书艺人所能讲得了的。王秉诚记者出身,有文化,对《红楼梦》中的诗歌词赋能吃得透,更兼他讲究轻言细语,娓娓而谈,是“清棚”派的评书艺人,讲述《红楼梦》正是他的强项,他要讲述《红楼梦》是理所当然的。
一些贩夫走卒、引车卖浆之流的评书听众呢,向来只听过以历史故事和武侠故事为主的评书,如王侯将相争江山夺的盘的《三国演义》、《西汉演义》等,主要人物都是穿蟒袍围玉带的,叫做袍带书;有铁马金戈、为王前驱的如《精忠岳传》、《大明英烈》等,主要人物都是跃马横枪的,叫做长枪书;还有的是江湖豪杰、打家劫舍、杀富济贫的如《水浒传》、《七侠五义》等,主要人物都是穿打衣捆打带,飞檐走壁的角色,称为短打书;至于那些降伏妖魔鬼怪的《西游记》,疯疯颠颠的《济公传》等神怪书,都或多或少的听过一些。这《红楼梦》是啥书?听说不打不杀却会死人,倒也多感奇怪,“人逢希奇事,必定寿延长”,啥时候能听听倒是好事。
于是,不同职业、不同档次的听众,都巴不得王秉诚早点说《红楼梦》。偏偏他那个“不日”就不晓得是好久了?于是,天天晚上到茶馆听书,都要问问“王老师,哪阵开讲《红楼梦》呵?” 王秉诚从是微笑着回答,快了快了。
结果,这一“快”,不仅“快”到民国完结没讲成,就是“快”到1955年他53岁去世,王秉诚也没开讲《红楼梦》。
王秉诚要讲《红楼梦》,是不是他提高身价的做法,还是想弄点广告效应,就不得而知了。
(曾祥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