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这天上午，张启中准备到平乐赶场，刚出家门不到两里路就遇见大莽夫拦着他的路。这莽夫横眉立眼的盯着他，一脸的杀气。启中心中暗叫不好，只好装着啥也不晓得，硬着头皮往前走。当走到与莽夫擦肩的时候，莽夫的大手一伸，重重的一拳击打在张启中的脸上。启中感到眼前一黑，顿时天旋地转，似乎已经到了鬼门关上；他醒转过来时，觉得鼻子一热，鼻血直往外流，他赶快在地上扯了一些草把鼻子塞好。大莽夫声如响雷：“说得脱就走得脱，说不脱就挂到脚。张启中喂，今天不把话给老子说清楚，你杂种休想再往前走半步！”
“你为啥要打我”？张启中边捂住鼻子边问。
莽夫气势汹汹：“这要问你自己！”
“你一个大莽夫不分青红皂白就伸手打人，今天不给我付药费你也走不了路！”
“那好，我们大家都不能走，看哪个龟儿子把钱拿出来”？平时不爱说话的莽夫清了清嗓子继续说：“你问我为啥打你？喂，我想你比我更清楚！你好好想一下，我该不该打你？我活了三十多岁，平时在地方上是不是随便伸手打人的人？张启中，老子今天才打你一下，老实说打得太轻了，打得不过瘾，根本没有解我心中的恨！因为老子一想起这件事就恶心。你张启中今天如果不规规矩矩的给我跪倒认错，老子还要打死你狗日的二流子！”
张启中估计大莽夫可能晓得那晚的事了，但他还是假装不晓得，眼睛快速地眨动几下：“莽夫老弟，不是我不认错，我实在是不晓得你在说啥子。”
“真的不晓得吗？好！今天我敢打赌：如果我把你打错了，那你还我打一拳；如果没有打错，那就打死你活该！如果你真的想不起来，我只好提醒你一句，我不在家的那天晚上，你到我屋头做过啥子，喂，这该清楚了嘛？”
“既然你不在家，那你咋说我在你家干过啥子呢？我又没有偷过你家的东西！”
“喂，我没有说你偷过我的东西啊！”
“哈哈，既然我没有偷过你的东西，我又凭啥要给你认错，你又凭啥就随便打我呢”？张启中似乎占住了理，一双眼睛也眨得更快了。
“喂，你叫我咋说嘛”？莽夫满脸胀得通红，憋了半天才说出那几个不好意思说的字：“我是说你到我屋头偷……偷……偷人”。
见莽夫那打不出喷嚏的样子，他想再鲁莽的男人为了顾全自己的脸面，明知自己的女人被人偷了都不敢说出口，确实也够可怜的；但这却使他更加得意，底气也更足了：“哈哈，说我偷人！俗话说捉贼要拿赃，捉奸要拿双。你说我偷人，那你逮住我没有嘛”？他晓得莽夫缺乏凭据，可能是来冒诈他的，便更加得意起来，“你莽夫无凭无据，空口白牙的就说我偷你的婆娘，你咋这么不要脸啊？古人说，男不背盗，女不背娼。一个大男人能随随便便拿自己的婆娘去诬枉人家吗？这绿帽子是随便抓来戴在自己脑壳上的吗？”
“这句丢人的话本来叫我说不出口，咋会冤枉你呢”？见到这油嘴滑舌的张启中，莽夫晓得自己说不赢他，只好道出实情：“张启中，不是我诬枉你，而是那天晚上我在朋友家打牌回去都已经半夜了。前期输了那么久的钱，当晚能够赢点，心头当然高兴，上床后自然要跟婆娘干那事。哪晓得刚刚挨到她的身子，她就埋怨说：‘你才弄过一回，现在又要弄，你把这事当成干饭在吃是不’？我觉得奇怪，明明老子才回家，她咋说我刚弄过一回呢？这一定是有人趁我不在家的时候干了坏事，我感到无比恶心！当时就对她发了火，并再三追问她。她好像也觉得有坏人钻了空子，闷了半天才说：‘我睡觉的时候，因为你没有回来，就不好把门闩上。由于天气太热，我脱了衣服趟在床上喂娃娃，累了一天的人，不知不觉就睡着了。睡梦中隐隐约约地感到有个男人爬到我身上干了那事，当时睡得朦里朦胧的，就把他当成了你。没想到你整这半夜才回来’！喂，你说这该不是冤枉你嘛？”
“对嘛，就照你说有人趁你婆娘睡着的时候偷了她，那你凭啥就说是我呢”？听到这里，张启中更加觉得莽夫的婆娘当时没有认出自己，所以截住他问。
“她哭哭啼啼地回忆了一夜。想到那个男人在跟她亲嘴的时候，上嘴皮好像留了八字胡，下巴上只有胡子桩桩。我们挨一挨二地想了这地方上的男人，只有你张启中一个人在当师爷的时候留了八字胡。你看你今天不还是八字胡吗？加上原来在纸坊的时候，你有好几次想摸她都没有摸成。再说这地方上只有你这个二流子晚上出去偷婆娘，到处闲逛，碰见哪家有这些便宜，你当然不会放过啊”！莽夫把他们能够分析到的原因都说了出来，然后大声吼道：“张启中，你说不是你干的还有哪个？”
张启中晓得莽夫俩口子是动了脑筋分析的，但以为他们还是缺乏真凭实据，继续狡辩道：“哼，我说莽夫，这些都是你想像的。不管你添枝加叶的一口咬定就是我干的，但只要你没有当场逮住我，就不能说是我偷了你的婆娘！”
听到这样的话，莽夫气得快要昏了：“张启中，地方上哪个不晓得你是一个十十足足的二流子啊？你还给小金花生了一个私娃子，你以为我们不晓得是不？你偷我婆娘的那晚上，先在小金花家被赛武大打了一顿，这些都是有人看见的啊，喂，我一句都没有冤枉你”！说到这里，他才缓过气来：“张启中，你偷了我的女人，算我家门不幸！这是很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事。今天来找你，就想你给我说清楚，并且向我保证，以后绝不再会有这样的事就算了。哪晓得你这狗杂种还装猫儿吃象的不认账，一直跟老子嘴犟，看来老子只有一顿家伙捶死你，把你甩在山岩下喂野狗算毬，免得你再在地方上糟蹋人”！说着又向启中举起了拳头。
连自己在小金花家屋头挨打的事他都知道，哦，分明莽夫的耳朵头听见别人说过什么；再见到莽夫的铁拳在眼前晃来晃去的，还有那两只鼓得快要跳出眼眶的大眼。完了，一切都完了，他什么都晓得了！启中明白他是个说打你绝不赊账的人，万一被他打伤或者打死丢在山下喂野狗，岂不丢人现眼吗？他快速地眨着眼睛思考：算啊，算啊，既然赖不过去了，还是好汉不吃眼前亏，来在矮檐下，咋敢不低头啊？管他妈的，也许下个矮桩糊弄他一阵就会过了这道坎，反正又没人看见。于是“咚”的一声跪在莽夫脚下：“老弟，你就饶了我吧，我以后再也不干这种事了；如果你再发现我有这样的事，就把我打死好了”！并声泪俱下地向莽夫磕起头来。
“张启中，你刚才说的话算数吗”？一见张启中跪在自己的面前痛哭流涕，莽夫心中更加有底，但大声质问他。
启中几乎带着哭腔：“算数，一万个算数，我都向你磕头了，等于赌咒了咋不算数呢？”
“那好，你写个保证我才放心”。说着把早已准备好的笔墨纸砚搜出来丢在启中面前。
见到这笔墨纸砚，张启中傻眼了，他想这大莽夫哪来的这么多心计？先想只是口头承认，又没得人在场，以后不管他咋说只要我不认账他就没法；哪晓得这莽夫竟带来了笔墨纸砚？这下就整复杂了，如果向他写了保证，那就有把柄留在他手上，一辈子都别想滑脱。但要不写呢？你看他那愤怒的拳头如果砸在自己头上、脸上，给自己留下伤痕，就不好向婆娘娃娃、亲戚朋友和地方上的人交代了，整个张家的脸都让自己丢尽了！想来想去，还是只有写好保证才过得了这一关，否则无路可走。不过管他妈啊，写就写嘛，我就不相信他大莽夫还敢把这件事在地方上公开不成！于是按照莽夫的说法写好了保证。
大莽夫收好保证和笔墨纸砚，再次举起拳头警告道：“张启中，这次老子算是饶了你。但我希望你遵守保证上写的话，今后不得再对我家里的人发生这些事；如其不然，老子把你那东西割下来喂狗！”
张启中眨着眼睛看他走远后，才揩干净鼻血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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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3-2-7 22:1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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