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一年后,就在这帮打竹蔴的人群中,出现一个个子高大,国字脸形,浓眉大眼,浑身强壮有力,看上去不过二十来岁的青年男子。他每天起得很早,一层薄雾还笼罩在山头,就听见他在山谷中吹起《龙船调》等民间小调的笛声,音乐欢快而动听。清晨,人们听着那悠扬的笛声像雄鸡唱晓,让人精神焕发;傍晚时分,他手握竹箫,席地而坐,吹着《夕阳箫鼓》或《春江花月夜》那优美的旋律,让人感到多么浪漫! 他在领唱《竹蔴号子》的时候,雄浑的男中音打动了对面山上一个天天割猪草的山妹子。这妹子生长在卢沟,受着这方水土的滋养,长着漂亮的水色。她十七、八岁,身高近五尺,俗话说,女大十八变,越变越好看。那两条粗黑的辫子披在肩后,黑眉下一对水灵灵的大眼睛嵌在白里透红的鹅蛋脸上,加上细长的颈项,高高的胸脯,修长的身材,全身透出一股青春的气息,虽不说是国色天香,但哪个男人见了都要为之心动。确实是“最美不过素打扮”,这妹子穿着朴素而整洁的衣裳,虽不施脂粉,但她笑起来时脸上那两个酒窝更逗人喜爱。 姑娘喜欢听这男子的笛声和歌声,听着、听着,经常出神。白天,她经常到纸坊来找烧篁锅的张大爷,借此机会,悄悄观察这领唱竹蔴号子的小伙子,她一眼不眨地看着,边看边沉思。天黑后,她悄悄出来听箫声。这小伙子发现了她,便约她到一处较隐蔽的山沟里见面,姑娘浑身紧张:“你找我来有啥事?” “没有啥事。我心头喜欢你,就想和你说几句话”。小伙子告诉她。 姑娘羞答答地:“我从来没有晚上出来过,要是别人晓得咋办?” “你不要怕。这是晚上,不会有人晓得。” 两人虽没有并肩而坐,但能听见对方呼吸的声音。 “你是哪里的人我都不晓得,就约我出来耍,我好害怕啊”!姑娘不放心地说。
“我姓王,叫王、王、王民武,家住湖北……”,说到自己的身世来历,小伙子不知为何变得吞吞吐吐:“官府要我们湖广人来填四川,我和大家一起来到平乐,不会、不会做这山区的活路。听说蔡东家在招人造纸,我便来学习、学习造纸为生。” 姑娘认真听着,沉默不语。双手揉捏着辫子,想这第一次见面,他说的是不是真话,哪敢相信,“哪个晓得你说的是真是假啊?” “我敢用性命保证没说一句假话!将来我还要在这里生活,如果骗你,就遭天打雷辟!”姑娘赶快用手捂住他的嘴,“不要说了,我相信你还不行吗?” 双方沉默一阵后,王民武问“那你叫啥名字呢?” “我姓张,名启芬,是本地一大姓人家的女儿”。姑娘羞涩地说。 王民武问:“你家里还有哪些人呢?” “我有两个哥哥,两个弟弟。因为家穷,我从小便在山里打柴、割猪草,走遍了周围十几里的山路。爹爹张作山,在蔡氏纸坊烧篁锅煮竹蔴,母亲王氏在家中做家务活。” 他诧异了:“啊!原来那个烧篁锅的大伯就是你的父亲,难怪你经常去找他”!这不由使他想起了那张被岁月之剑刻满皱纹的古铜色脸,在烧篁锅时抽着叶烟的老头。 “你说我爹爹咋样”?她急等着回答。 民武不假思索地回答:“我认为他是一个厚道人。” 二更天了,王民武送姑娘回家,两人静静地走着。满天的星星眨着眼睛,好像在偷看这对大胆的年轻人。竹林中传来几声鸟叫,小路上飘来阵阵花香。 就这样,他们频繁而秘密的交往,渐渐产生了感情;另一方面,难免不被其他人晓得。在两人的感情越来越深的时候,地方上有喜欢张启芬的小伙子把这消息传到她父母的耳里,想引起父母干涉他们接触。
作者 林一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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