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苏东坡籍贯考

南山种豆翁 · 发表于 2012-6-30 11:09

关于苏东坡籍贯考

南山种豆翁

想提笔写这篇文章已经好久好久了，但一直没有动笔。主要是怕人误解笔者是在与眉山东坡区争名人。其实非矣！

世人皆知宋代大文豪苏东坡是眉山人，这没错，苏东坡是我们眉山人！但苏东坡具体是眉山哪里人？现在通常人们会说苏东坡是眉山市东坡区人，他出生并生活在眉山城中的纱縠行（今三苏祠），在一般情况下对不知详情的人来说这也没错。关于苏东坡的出生地，自宋以来研究苏东坡的学者，也大都认为眉山纱縠行是苏东坡及其弟苏辙的出生之地。然而事实果真如此否？对此，笔者认为值得严肃地探讨一番，也还历史一个真实！

最早记述苏轼出生于纱縠行的是南宋人施宿。他在《东坡先生年谱》中说：“（宋仁宗）景祐三年丙子，先生以是年十二月十九日卯时，生眉山县纱縠行私第。” 但施宿的这一记述却与苏东坡的记述和司马光为苏东坡其母撰写的《程夫人墓志铭》的记述不合。

苏东坡在其《东坡志林》中曾云：“昔吾先君夫人僦宅于眉，为纱縠行”。僦，租赁也。纱縠行，即买卖棉绢纺织品这行生意。“僦宅于眉，为纱縠行”，即在眉州城内租赁房舍，做纱縠这行生意。从苏东坡这段文字看，显然苏家最初并没有居住在眉山城中的纱縠行，纱縠行最初只是苏家租赁用来做生意的地方。

苏家为什么会在眉山城中租房子用来做纱縠行生意呢？据司马光为苏东坡之母所作的《程夫人墓志铭》载：“ 夫人姓程氏，眉山人，大理寺丞文应之女。生十八年归苏氏，程氏富而苏氏极贫。夫人入门，执妇职，孝恭勤俭。……府君（笔者注：府君指苏东坡的父亲苏洵。）年二十七犹不学，一旦慨然谓夫人曰：‘吾自视，今犹可学。然家待我而生，学且废生，奈何？’夫人曰：‘我欲言之久矣，恶使子为因我而学者！子若有志，以生累我可也。’即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不数年遂为富家。府君由是得专志于学，卒成大儒。”司马光在《程夫人墓志铭》中的记载说得很清楚，程夫人为支持丈夫苏洵游学读书，独立持家，将自己所有的陪嫁服饰玩物典当出卖作为资本，到眉山城租屋居住经营纱縠行。

程夫人何时为支持丈夫读书 “罄出服玩鬻之以治生” ？司马光在《程夫人墓志铭》中也交待得十分清楚，是苏东坡父亲苏洵二十七岁时，此时是宋仁宗庆历三年（1043），苏东坡年方八岁，其弟苏辙五岁之际。

苏东坡又是何时居住到眉山城中的纱縠行呢？据清人王文诰在《苏文忠公诗编注集成》庆历六年下云：“公年十一，僦居纱縠行宅。公读书于南轩。”又按曰：“公幼居纱縠行，初不知始于何时，及考此文，有‘先夫人僦居’之语，乃知在宫师（笔者注：宫师指苏东坡的父亲苏洵。）游学四方之后也。明年宫师归，始改南轩为来风轩。今据此定作庆历六年事。”据清人王文诰所言苏东坡是十一岁时才迁居到眉山城纱毂行居住的。当然，关于苏轼具体何时到眉山城中的纱縠行居住生活，清人王文诰所说也并不一定准确，但至少也可说明一点，苏东坡并不是出生在眉山城中的纱縠行！而且笔者大胆准测苏东坡至少八岁以前并没居住和生活在眉山城中的纱縠行。

眉山苏家是唐代武则天时期的宰相、文学家，苏味道的后裔。苏味道于神龙元年（705）二月任眉州刺史，是年秋复任益州大都督府长史，未行而卒。苏味道有四个儿子，他死后，次子苏份留在了眉州，从而孕育了今天的眉山苏氏一脉。对此，苏洵在《族谱后录上篇》中写道：“味道，……贬为眉州刺史，迁为益州长史，未行而卒。有子一人不能归，遂家焉，自是眉始有苏氏。” 文中的“有子一人”便是指的是苏份。苏份的第九代子孙里出了个苏洵，苏洵的二儿子叫苏轼，三儿子叫苏辙，这就是大名鼎鼎的“三苏”。

三苏一家在僦居眉山纱縠行之前究竟居于何处？苏东坡在《跋李伯时卜居图》中曾云：“余本田家，少有志丘壑，虽为搢绅，奉养犹农夫”（见《东坡题跋》卷五）；南宋时赵令畤在其《侯鲭录》中也说：“东坡年十余岁，在乡里，侍老苏侧，诵欧公《宣召赴学士院仍谢对衣并马表》，老苏令坡拟之，……”以及苏东坡之弟苏辙在其晚年所写的《葺东斋》诗中所写：“我生山溪间，弱冠衡茅住。生来乏华屋，所至辄成趣。”其中“余本田家”、“在乡里”、“我生山溪间”等等，都可说明苏东坡兄弟童年生活在乡下农村，虽没明言他们具体出生和童年生活在乡下何处，但可以肯定地说他们的出生和童年时期生活没有在眉山城中的纱縠行。

对此，《眉州州志•90页》中却记载得十分清楚：“三苏父子皆生于拨股祠，后迁于纱縠行。”另《眉山县志•78页》载：“三苏乡的三苏场，原为苏洵父子故居处，元代建三苏祠，后称拨股祠，清代以此建场，名三苏场。”

因此，据上所言，我们可以肯定地推断苏东坡一家在僦居于眉山纱縠行之前，苏东坡的父亲苏洵、他的祖父苏序，便居住在今天的东坡区三苏乡拨股祠。只是在宋仁宗庆历三年（1043），苏东坡的母亲程夫人为支持丈夫苏洵读书在迁居于眉山租屋纱縠行做棉帛生意。对此，清人刘鸿典也曾有记云：“眉城纱縠行有三苏祠，旧相传为三苏故宅，而州西七十里有拨股祠，亦相传为三苏故宅。说者谓三苏父子皆生于拨股祠，既乃迁于纱縠行，理合然也。（见民国十二年的《眉山县志》卷五）”

行文至此，笔者不由得又回到文章之始提出的一个看是毫无问题的问题来，哪就是宋代苏东坡究竟具体是眉山哪里人？

拨股祠，亦称拨股庙，位于丹棱县城东南，距眉山县城70多里，距丹棱县城仅有10来里。在宋代，拨股祠究竟隶属于眉山还是丹棱？查检县志史料，这个问题不言而明。今天的拨股祠所在的三苏乡从齐明武帝建武三年（公元496）丹棱建县起，经梁、北周、隋、唐、宋、元、明，到清代止，一千多年来三苏乡都是丹棱县的行政管辖地。据《九域志》载宋代时丹棱全县共辖有蟠鰲、东馆、栅头、青倚四镇。对此，宋代丹棱县令冯时行（公元1100～1163)《丹棱栅头镇夫子庙记》中也有文字可以证明，冯时行在文中云：“惟丹稜之东馆、栅头二镇，士类滋多，尝自诵其言，学其道……” 我想冯时行作为当时丹棱县令，他对他管辖的镇是一定不会记错的！

在丹棱流传着很多关于苏东坡兄弟童年及青少年时期的传说和故事。苏辙在《龙川略志•卷一》中说：“余幼居乡闾,从子瞻读书天庆观。” 天庆观，亦名天庆宫位于丹棱县北龙鹄山。龙鹄山为蜀中名山，山上松柏蒼翠，道观俨然，山下，溪水潺潺，风景清幽。据《丹棱县志》载，苏东坡在龙鹄山读书期间，常登游位于龙鹄山侧的朝阳峰，并曾作《朝阳峰东阁》诗一首，诗云：“月落星稀雾气香，烟消日出晓光凉。天东扶木三千丈，一片丹心似许长。”据《蜀中名胜志》载：“东坡少时读书栖云寺中，曾于连鰲山石崖上作‘ 连鰲山’ 三字，大如屋宇，雄劲飞动。”栖云寺、连鳌山都紧邻龙鹄山。《眉山县志》云：“连鳌山，治西九十里，陂陀起伏。栖云寺，治西八十里，连鳌山旁，苏轼有《病狗赋》书于壁。”连鳌山、栖云寺位于眉州城西八十里，而于拨股祠之西仅有二十来里左右。如果说苏东坡是在眉州城纱縠行内出生，少年时期的他似乎没有必要奔走八十余里到龙鹄山、到栖云寺去读书吧！另在《丹棱县志》上还载有苏轼兄弟在城西门读书时，苏轼为丹棱白鹤寺、苏辙为丹棱天华观作记，以及在县城西门留下洗墨池遗跡等事。

哪么三苏乡何时划归眉山（今东坡区）管辖的呢？翻检县志，原来在清代康熙6年（1667）时，眉州知府赵蕙芽以“眉州地狭事繁难任徭役为词”，才将丹棱原东馆、蟠鰲二镇所辖地域（即三苏、广济、伏龙、东馆、蟠鳌、万胜等乡）约360平方公里区域划归眉州（今东坡区）管辖的，这是有史料记载为证的。

综上所言，按古人称谓籍贯传统的观点，说苏东坡是眉山哪里人，我们可以理直气壮地说宋代苏东坡是我们眉山东坡区人,同时也是我们眉山丹棱人。有人可能会说为啥史料上都说苏东坡是眉山人，从未说过苏东坡是丹棱人。这是因为古人称人之籍贯大都有举州（郡）不举县的习惯。正如苏东坡之母程夫人本是眉山青神人，但司马光在《程夫人墓志铭》中，也只说：“夫人姓程氏，眉山人……”、又如宋代有“小东坡”之称的丹棱人唐子西，世人也称说他是眉山人唐子西一样。当然，在此我还是要再次慎重地申明，笔者无意去与眉山东坡区争苏东坡，因为苏东坡是我们眉山人共同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