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元68(戊辰)年,东汉明帝诏建洛阳白马寺,两位印度佛师着手编译《四十二章经》,令佛法得以久往中土。一千九百三十四年之后,初春峨眉,金顶覆雪。自认佛缘尚薄如我者,得缘登顶峨眉,登山望佛去,洗涤凡间尘。
诗仙李白曾吟:“峨眉山月半轮秋,影入平羌江水流”。游遍天下的印度僧人海通和尚来到峨眉后,感慨峨眉山的奇景幽林,衷心的赞道:“高于五岳之首,秀甲九洲之幽”。但雪中的峨眉更有另一番风韵,而峨眉的雪,不是“燕山雪花大如席,纷纷吹落轩辕台”的北方男人般的壮丽以及“云横秦岭家何在,雪拥蓝关马不前”的深不见底,而是天府之国走出的小女子,小巧晶莹、羞怯舒缓。苏东坡的《峨眉山》诗云:“峨眉山西雪千里,北望成都如井底;春风日日吹不消,五月行人冻如蚁。”此时正是早春二月,比起古人来,不知条件好了多少,“冻如蚁”是不必了,上得山来,可以乘车,还可以坐缆车,便可轻松抵达金顶。乘车路上,眼见得雪越来越多,从嫩芽初绿的万年寺,至峨眉金顶,便分明已是清凉世界。恍若步入广寒天宫。绵亘峰峦,披雪裹银,不陟高寒处,安知天地宽。
“窗前一片浮青映白,悟入处尽是禅机”。白雪皑皑,佛国静穆, 无数的冷杉在雪下伸出苍翠的枝叶,世界突然变得空明澄净。此时浑然不觉,空气湿润而清新,呵气成雾,吸纳醇绵。浮走在峨眉银白的世界上方,思绪也仿佛成了天地中一朵晶莹的雪花,随峨眉的山风,起起伏伏于峡谷的山峦。那漂移的云雾似乎渐渐地在凝冻、在清澄,一切飘浮在虚无世界的幻象也渐渐地成形,具象而模糊。极目远眺,远山只是一片白色的光影,淡蓝的天与浅白的地划分出一条若有若无的虚线。层层叠叠的灌木和松枝,覆着银白,衔接而去。勾勒出一幅雪国冰界的神韵。
峨眉金顶是普贤菩萨的道场,普贤菩萨是大千世界诸佛之长子,代表无边的行愿,其十大行愿中的每一愿,都能无所不及,无处不在。在这里,万物居于佛法之下,众生求拜普渡三生,金殿富丽辉煌,昭示世人据有天下财富怎比拥有佛界精神;银殿寒光四射,芸芸众生为人处世当畏因果传承;铜殿厚重古朴器宇轩昂,揭示佛理佛缘源远流长至高无上。三殿飞檐斗拱,八方信徒云集,金佛居高俯视、大殿伟岸庄严,十面普贤临寒独尊,绵绵群山驮着白雪,直延伸至天际。明代高僧梦鉴有诗云:“峨眉高,高插天,百二十里烟云连。盘空鸟道千万折,奇峰朵朵开青莲”。而峨眉的雪,更彰显了佛教的无极。空灵的佛音从华藏寺平台升起,更加神秘圣洁。佛趺坐与庙宇,千年不动,默默地观望着芸芸众生,无边的苦海,碌碌的红尘。
突然有悟,我们脱不了尘世之苦,因此断断续续的收获,就更值得我们欣喜和激动。顺其自然,万事不执迷、不计较,拿得起放得下。把心中的千头万绪都丢掉,把心放下来,他就自由了。宛若金顶上飘渺不定的白雾,来无定形,去无影踪,身前身后地缭绕着,人便有些飘忽,自以为有了几分佛相,半点佛缘了。也许,见惯了物欲横流,滚滚红尘,便想在山间佛地追寻那失去的善心佛源,让佛光圣火洗去那尘埃愁思,这何尝不是倦鸟归林呢。
然我本尘世俗子,身在红尘,即便是遁入空门也还是在这个红尘。要做到《庄子 大宗师》中的“真人”的确很难,达到维摩诘的境界更难,但能做到峨眉普贤菩萨那样的宽容海涵,于这尘世中倒还是紧要。人生本是一杯清茶,苦也溢香,香中蕴苦。悟得此中些许禅意,倒还真不虚此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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