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初一,照例是要上坟的。外婆的坟就在老屋后面,在老大一棵黄果树下,枝桠横生,仿佛昨日絮语,至死难忘。烧着纸,那些往日的细节袅袅袭来,“娃儿呐,莫切打架呀,娃儿呐,莫切喝酒哇,娃儿呐,莫切吃烟呐.....”——“要节约”,这是她最常说的三个字。
我并没有经历过三年自然灾害,然而我从她身上知道了什么叫自然灾害。小时,外婆家常年备有一个米柜,一个猪油坛子,柜里总是装满了米,坛里也总是满满一缸油,但总是不吃的。有次那油都哈喉咙了,外婆还是舍不得吃,她说她得防备再来一次那样的饥饿三年。
八十年代出生的人,总是抱怨自己生不逢时。有次我对一个八零后同事说,其实你们很幸运了。你们没有挨过饿,没有受过寒,也没有接受过“黄荆棍棍出好人”的传统教育,算是相当不错了。八十年代出生的人,同样有人粗类拔萃,怨天怨地,但不该怨社会。
外公的坟却不与外婆一起,离城十里。碑的质量上好,三十年风雨过去,依然硬朗,就像他的背。是啊,就像他的背,陀我上过学,走过泥泞路的背。也象他直直挺挺的胸,——根据后来的回忆,他本不该在那时去世的。譬如昨天傍晚,他被一自行车挂倒,他却让他走了,次日头晕,中午突发脑溢血。谁知道呢,也许自行车只是个诱因?
外公外婆对我的养育之恩,实在再没有机会报答,我只能每年向他们恭恭敬敬拜上几拜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