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生人
我再一次把那枚一圆的硬币高高地抛在空中,硬币在空中翻滚着划出一道美丽的弧线叮当一声掉在大理石地面上,转动,转动,然后停了下来,还是正面!
看来我还是要参与这件事情,这一切似乎都是天意一般,我在心里对自己说这是不可能的事情,如果我丢三次都是正面我就参与进去,否则我就当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继续过我的生活。自从上次调查“花溪观鱼案件”后我突然对自己的选择和人生观有了一些消极的看法,既然这个世界真的就有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事情和事物的存在,那么我们这些人还有什么用呢?我当初还不如选择去做一名生物学家或者是一名玄异研究者。
我常常用这种简单而可笑的办法来决定一些是非之事,这件事情也成为了胡南南取笑我的话柄,但是我什么也没有跟她解释。(我、胡南南、“花溪观鱼案件”—祥见柳浪作品《我是一只鱼》) 我是一名警察!一名被大家公认的身手不凡、相貌堂堂、前途似锦的家伙!想起美丽的胡南南警官取笑我的时候娇嗔可爱而又性感的样子,我应该会心一笑的。
但是,我现在一点儿也笑不起来了!
刚才几分钟前我接到一个电话,是我们原来的女同学康丽萍从安徽黄山市打来的。她说,她语速极快而又慌张地说,柳浪柳浪柳浪柳警官,你快快来一趟,赵永疯了!他刚刚被我们的警车送进了市精神病院,他、他怎么到我们这里来了?他疯了你们怎么都没有告诉我呀?……喂!喂!黄玉呢?黄玉…… 赵永疯了! 赵永疯了! 赵永疯了! 见鬼!赵永怎么会疯了?我刚才还在他家里吃的午饭,他怎么会疯了? 刚才,也就是在半个小时以前,我还和他喝了一瓶半斤装的小糊涂仙,赵永和他的美丽妻子黄玉还把我送到小区的门口。赵永还用我的手机给胡南南打了电话笑说要她快回家照顾我,还悄悄给我说这下可以借酒醉找机会了。他怎么会疯了呢?而且还会在千里之外的黄山市呢?
我用力掐了一下自己的大腿,生痛生痛的,看来我不是在做梦。这时候手机里另外一个音乐也响了起来,我看了一下,是胡南南打进来的。
我定了一下神,问电话那边还在急促诉说的女同学康丽萍:
“你确定是赵永吗?”我不敢马上告诉她我刚刚和赵永从他家的金地花园勾肩搭背地走了出来。
“废话!”康丽萍还是用她那火爆的口头禅回答我:
“赵永我还会认错吗?的确是他,他还在不停地说—我是赵永!我是赵永!”
是的!她当然不会认错了,赵永是她一直暗恋了多年的男人,是我们一起在小学的时候就同班的班长,我相信就是我认错了康丽萍也不会认错的!
那么,是什么地方出了问题呢?难道是我一时间恍惚了吗?我再一次掐了一下大腿,意识告诉我我没有做梦,我告诉康里萍说我马上去赵永家里看看,叫她去黄山市精神病院照看赵永一下我过几天赶过去。
我又一次抛出硬币,叮当,还是正面!
我丢在沙发上的手机又响了—“亲爱的,你慢慢飞,小心前面带刺的玫瑰,亲爱的……”
我没有接,我知道是胡南南的电话,这时候我房间的门也砰砰砰被敲得山一样的响起。胡南南在门外大声地喊柳浪柳浪快把门打开! 康丽萍是我和赵永小时候的同学。高中毕业后赵永进了武汉大学,我和康丽萍进了警官学院,在警官学院毕业后我和胡南南被分配到了成都,她分到了黄山市警察局,赵永和黄玉结婚后康丽萍一直再没有和他们联系,同时由于胡南南在警官学校不是我们一个班的,所以她正好也没有黄玉和胡南南的电话。
我没有把这件事情告诉胡南南,我不想引起她的恐慌。我想了一下和南南约定第二天回请赵永黄玉吃饭!黄玉和赵永在电话里爽快地答应了!
一切好象并没有什么异样!
但是,我心里却象压了一块巨大的石头,第二天吃饭的时候我又接到康丽萍的电话,我连忙来到包间外的回廊上。她说赵永认出了她,还说叫我快点过去一趟赵永的身体看起来非常的虚弱,说不定随时都会死掉。我听见康丽萍在电话那边快要忍不住的压抑的抽泣之声,就连忙关掉了电话。而我眼角的余光之中,赵永正热情地给胡南南和黄玉夹菜劝酒说这一些让胡南南害羞的有关我们之间的玩笑话,一股彻骨的寒气从我的脚底冒了起来!
这一切竟然是真的,如今就发生在我的身边了!
我悄悄观察了一下面前的这个赵永。
真的!我觉得他没有任何的问题,连他的说话时候的小动作,他的语气、他的习惯、他对历史的了解和对武汉大学的熟悉、对珞迦山半山腰那个地道里我把他摔了一交的事情都记得清清楚楚的,还有他耳朵后面的那块黑色胎记,还有他的美丽妻子黄玉,也没有让我感觉到有任何的异样!
怎么办?
但愿是康丽萍认错了人,但愿是那个赵永是假的或者本身就是一个和这个赵永长得一模一样的真疯子!但愿是这一切都是我在做一个漫长而又诡异的梦靥!
但愿如此。
但是……
第三天,我坐飞机赶到了黄山市。
在黄山市公安局我见到了双眼红肿憔悴得惊人的康丽萍。我什么都没有说,听着康丽萍把事情的来龙去脉再次陈诉了一遍。我不敢告诉他赵永这个时候还正好好地和他的妻子生活在美丽的成都。我和康丽萍要了一辆警车,立马赶到了黄山市精神病院。
精神病院的医生告诉我们一个惊人的消息,他说,那个叫赵永的病人在我们赶到前大约一个小时就死了!
我目瞪口呆,无边的寒冷笼罩了过来。康丽萍终于忍不住号啕大哭着晕了过去,我跟医生交涉了一会儿并且出示了我的警官证件。医生才答应让我去太平间看一下这个没有家属的病人尸体。 黄昏即将来临,不远处的黄山隐隐约约的轮廓显得有些森然!
并不是很长的精神病院的走廊我们似乎走了很长的一段时间,我们的足音在空旷而寂寥的回廊里答答地响起显得有些刺耳! 偌大的太平间里只有一具尸体,医生指着那具被白布蒙着的尸体说你去看吧就走了,这个时候好象只有他一个人在值班,他还要去照看一下门诊那边哭得晕了过去正在输液的康丽萍! 那种透彻骨髓的寒气再次从我的脚底慢慢地升了起来。我突然有了一种奇怪的想法,我感觉眼前这个赵永,不,这具叫做赵永的尸体是真的赵永!我不知道为什么会突然间有这样的想法,我不由自主地摸了一下腰间的手枪。我说不清楚为什么会突然觉得害怕,做特警这几年,什么样的尸体和血腥的场面我没有见过呢?我什么时候害怕过?而且是害怕起一具尸体起来? 偌大的空荡荡的房间里,赵永一个人的尸体孤零零地摆在那里,有一扇破了玻璃的窗户穿过来一阵阵若有若无的风,那蒙着尸体的白布便时而轻轻飘动一下,仿佛是赵永在白布下故意等我过去而要吓我一样。在他那张停尸床的旁边放了一把没有靠背的塑料椅子,就是那种很容易咯吱咯吱响的那种椅子。谁放的椅子呢?不是说没有一个人来看过他吗?难道是医生特地为我们准备的吗?若不是,那是谁在这里坐过了吗?
我挺起胸,大步走了过去,我想还不至于会怎么样吧!也许根本上就是康丽萍一激动认错了人呢?
我背对着窗户站在了那蒙着白布的尸体前,有些昏暗的灯光下那白色的蒙盖尸体的布显得更加惨白,身后似乎有风从那破窗户洞里吹过来,我的背上有些发凉。
我默默定了一下神,那白布下的轮廓真的象极了赵永!
我一把揭开白布。
啊!只见赵永睁大着眼睛定定地看着我! 我不由自主地后退了一下,脚边的塑料椅子被我碰得咯吱地大叫了一声。
我稳住神,睁大双眼看着面前毫无血色的尸体,如果不是在千里之外的黄山市,我敢说我一定会以为赵永正在和我开玩笑。
我仔细看着面前的赵永的尸体,我确信他是我的同学赵永!
他的身高,长相、耳朵后面的黑色的胎记,还有正看着我的那种无助的眼神,他一定是我和康丽萍小时候的同学无疑了!那么,现在正在成都的昨天和我们一起吃饭的又是谁呢?
但是,我突然间又感觉到有什么地方不对。
我故不上心里的恐惧,再次上下仔细地看了一遍面前的这具尸体,连衣服都是我熟悉不过的赵永常穿的那一套夹克,只是显得很脏了。
到底是哪里不对呢?我竭力压抑自己心里的恐慌,再次很不情愿地去看他的面部,赵永的无神的眼睛就那样恐怖地看着我,似乎他的眼睛中有一种淡淡的雾霭之气。
对了,面前这个赵永的上唇上好象有个芝麻大小的黑点,象一颗痣一样长在那里!
啊!太好了,看来这个不是赵永!我一高兴,也就忘记了这件事情的诡异和恐惧,心里一下放松下来。 这时候,一个熟悉的声音突然缓慢地在我的耳边响了起来—
我—是--赵--永--!
我—是--赵--永--!
我—是--赵--永--!
我双目圆睁,只见面前的赵永慢慢地坐了起来,他的眼睛里流出两行血色的泪水来,他看着我说—
我—是--赵--永--!
我—真--的--是--赵--永--! * **
“十一”黄金周以前,赵永和妻子黄玉为了一点小事情闹起了矛盾。赵永说想要个孩子,黄玉说再过几年吧,女人一怀孩子身材就全没有了。就这点小事情两人几天没有说话。十一黄金周到了,恰巧黄玉她们银行里上面的领导来了成都不能休假,赵永就说想去黄山玩一下自己一直都没有去过。黄玉也有些过意不去,当晚就给赵永清理了衣服包裹,而且还在早晨和赵永亲热的时候破天荒地没有用什么保护措施。妻子的行动说明了一切,赵永也就开心地踏上了黄山之旅,还一路上考虑着给黄玉买点什么好的礼物回去。
说起来真巧,散客团里有一个男人看起来和赵永真的是非常的相象。不管是身材、长相,还有说话的声音和动作都很象。大家和导游都说,要不是陈家生上唇上有一颗芝麻大小的黑痣,恐怕没有人能够把他们两个分别出来!
赵永和陈家生性格相近,半天后几乎成了无话不谈的好朋友了!别的团的旅客甚至都以为他们是一对孪生兄弟了。 在黄山上最后一个夜晚悄悄地来临了。
由于黄山上旅客很多,就是豪华团的也是住了标准间,赵永和陈家生当然地住在一个标准间里。赵永一想到明天又可以见到自己美丽多情的妻子黄玉了,就高兴地拿出钱包里妻子的相片给陈家生看。
陈家生看了一会儿赵永妻子的照片。突然说,赵永兄弟,要是我们两一起出现在你妻子面前,我相信她一定分不出谁是谁来!赵永说,哈哈,分得出的,她当然会大吃一惊,但是她分得出的,她那么聪明,一定看得出你上唇上有颗痣的,而且她知道我耳朵后面是有黑色胎记的!
陈家生嘿嘿一笑,突然很快地不知道从哪里拿出一支黑笔来,准确而且迅速地在赵永的上唇上点了一下。
赵永连忙笑着说不要开玩笑不要开玩笑了!就赶紧去洗手间里洗,可是那陈家生点上的黑点却一时怎么也洗不掉了。回到房间一看,只见陈家生正在用自己的手机在打电话,电话似乎是打给他老婆的,还说要给她带一些上好的黄山云雾茶和一件丝质套裙回去,这家伙,怎么买的东西和自己的一模一样呀?赵永心里一疑惑,也就把质问他的话也忘了。
这一晚上赵永睡着总是感觉很不塌实,他老是感觉到谁在自己的耳朵边不停地呼唤着陈家生的名字!
陈家生!陈家生!陈家生!
他好象都觉得对面那个人忽然陌生起来,谁在喊陈家生?我是赵永吗?还是我是陈家生?一时间脑子里全部是陈家生的名字!
天亮的时候赵永迷迷糊糊地睡着了,刚睡了没有一会儿,只听见有人在自己肩膀上拍了一下,那个人大声说—
“陈家生!快起来吃饭回家了!”
赵永答应了一声睁开疲倦的眼睛,只见陈家生穿着自己的衣服拿着自己的妻子黄玉给自己打理的旅行包似笑非笑地看这自己,而且他的上唇上已经没有了那颗芝麻大小的黑痣!
赵永吓了一跳,他坐起来说—
“陈哥!你开什么玩笑?”
“陈家生,谁和你开玩笑了!导游导游快进来!陈家生还没有起来!”面前这个人讥笑的眼神看着赵永说!
那个导游小姑娘这时候走了进来,她扫了一眼躺在床上的赵永,说—
“陈家生!你还不起来,大家都等你好久了!”
赵永感觉到眼前一黑,一时间就象突然被人抽去了神经一般,什么也就不知道了……
* * * 我被那位医生和康丽萍推醒的时候已经快九点钟了。
那个男医生说你怎么在这里睡着了?我吓了一跳,突然发现自己竟然趴在赵永的尸体上睡着了,赵永的一只左手竟然放在我的脖子里。就好象母亲的手在抚摩孩子的脖子好让他入睡一般。我看见赵永的眼睛里似乎有一点点泪珠,我惊惧得说不出话来了。我的双腿这个时候已经是一点也不听使唤的了,我的脑子里一片茫然! 眼前这具尸体当然是赵永了!
那么,成都的那个呢?他是谁呢?真的是陈家生吗?
我该怎么办呢? 这个时候,我的手机又突然地响了起来,我一看,是黄玉的!她在电话里欢快地说,喂,柳浪!你在哪里呀?明天和南南一起过来打麻将吧!赵永刚才说了,他单位的同事要过来玩,还说有一个和你长得很象哈! 2005年11月7日凌晨2:44分于成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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