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灾后三周年感恩征文】
笑 脸
杨贤斌
帐篷里，我无法入睡。心一直被伟离开时悲痛的眼神揪得紧紧的。
伟是预备役战士。我们一起奉命从二郎山下那个小城出来，参加抗震救灾战斗。从5月12日到6月3日，部队先后在绵竹汉旺施救罹难同胞、在新市维稳和为群众排除危房。4日凌晨，部队奉命转移到映秀搜救失事飞机。我们走进密林，和其他兄弟部队一起搜山。可连续作战几十个小时，仍旧一无所获。部队只好在山上露营待命。早上刚刚整装待发，伟就接到家里的电话。
你必须回来！马上回来！电话那头非常急切。
究竟怎么回事？部队在执行任务……没有办法。山林中，电话信号时断时续。
伟啊，你…..你婆娘……和孩子…..都……电话那头换成了老人的声音，随后听到悲怆的哭声。
伟呆立在原地。电话掉在地上。连长拾起电话回拨过去才将情况弄清楚——伟的妻子难产，大人孩子都没保住。连长当即决定，让我和另一位战士送伟下山，报告首长，请求专车专人护送伟回家。
伟一路小跑，我们一边追，一边要伟注意安全。回到营地，伟喊了句报告就再也说不出话来。首长说，情况我已经清楚，也报告了上级，车早准备好了，还派了两名同村的战士送你回家。
伟一步跨上车。首长还在给其他两位战士交代什么。透过玻璃，看见伟悲痛欲绝的神情，我的眼泪径直流了下来。汽车驶出营地，飞扬的尘土仿佛将我的心卷走了一般。
和伟同村的战友讲，接到集结命令，伟顾不得待产的妻，毅然上了前线。这些来参加救灾的战士，都是些战时为兵平时为民的农民。大地震中，他们的家也不同程度受灾。可为了驰援极重灾区，伟和其他战友一样，顾不得家中的妻儿老小，也顾不得修复自己的家园，就直奔重灾区而来。
6月10日，失事飞机找到了。部队又奉命转移到什邡，执行搭建板房的任务。两个星期过去了，伟家里的情况怎样？谁也不愿问同去又回来的战友。直到有一天，伟出现在队伍中间。战友们都感到震惊。
伟已不再像来的时候爱说爱笑，还拼了命地干活。连长命令他停下，伟却像没有听到一样。
他怎么又回部队了呢。看到伟的情形，战友们都很心痛。
哎，首长不要他来参加，可他非来不可，还是搭班车来的呢。
……
首长要我写写伟的事迹。犹豫了几天，我觉得残忍，不敢采访伟。一天，部队休整，伟感到很惶恐。伟说，他真想一直不停地干活。白天活累，晚上才能睡着。伟还说，大地震中那么多人失去亲人，他只是其中一个。听着伟的话，我的眼泪在眼眶里打旋。
三个月后，部队圆满完成了任务。集结的使命完成了，预备役战士各自回到家中，重建自己的家园。伟被评为抗震救灾先进个人。授奖那天，伟捧着红红的荣誉证书，眼泪就大颗大颗地滚落下来。
每到5.12，我都会想起抗震救灾那段难忘的日子，想起伟。报纸、电视里讴歌了很多抗震救灾的英雄，而我却一直没有勇气写出伟的事迹来。
......
今年3月，我下乡采访民房灾后重建。走在新村的小路上，一路感慨村庄重建后的美丽。忽然听到有个声音在叫我。我转头，看见一个脸膛黑黝黝的汉子，抱着孩子冲我笑。
伟，是你！我一眼就认出伟来。
杨记者，刚才看了一眼，我觉着是你，就追上来给你打个招呼。我们可是战友哦。伟笑呵呵的。我仿佛又看到那个爱说爱笑的预备役战士。
房子修好了吗？我问。
修好了。村里的人家全迁到了平坝。国家补贴，都重新盖了房。现在的村子跟地震前比，简直是两样了。
这孩子是？……。
我的孩子啊！......我的事情你也知道。可老痛苦也不成。日子还是要往前过的……
一个女人站在新房前望着我们。伟回头看了一眼，努努嘴。
那位，就是我现在的老婆。是09年夏天到汉旺打工认识的。
怎么，你回来后还去汉旺打过工？
是啊，那里的重建工程多，同村的人带去的。她是在废墟下救起来的。听说我在哪里救过灾，又听说我失去了妻儿，她就整天为我忙这忙那，一来二去就成了一家人。
伟的脸上早没有了悲痛的阴霾，眼里尽是幸福和希望。
我朝孩子笑了笑，孩子也冲我笑，好像我们早就认识似的。孩子的眼睛很漂亮，忽闪忽闪的。红扑扑的脸蛋一笑起来，就有两个甜甜的酒窝。孩子看看我，又看看爸爸，全然不知道我们在谈论什么。然而，有一天，孩子终会知道的，也会记住这一切的。
伟邀我到他的新家做客。我说，一定来，一定来，今天没时间了，还得赶去另一个新建的村子。之后，我告别了伟。
一路上，想着伟的孩子的笑脸，我心里暖暖的。回望漂亮的新村，心中便生出无限的祝福和希望来......
作者：杨贤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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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1-4-29 11: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