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交响十八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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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8 16:0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交响十八拍

时间:公元1998年

地点:中国西部堰江平原

1

在机场候机大厅光滑的水磨石地板上,一双灵巧的瘦脚敏捷地带动着黑皮鞋,快速地颠颤,发出“哒,哒哒哒——哒,哒哒哒…….”极富节奏感的轻脆快板。没有音乐伴奏,规则的“踢踏舞”舞步的点击声就是极好的音响。周围是五颜六色,各式各样的旅游鞋,皮鞋,行李箱,手提包,一个接一个紧紧挨着,排成一弯以定点踢踏的纤脚为圆心的圆,半径不到三米。

2

候机大厅正门前的停车场上一辆轿车刹定,金属漆铮亮的黑色车身惯性前冲之后前门被推开。前门客位伸出一双光洁的意大利特思托尼皮鞋。驾驶位伸出阿迪达斯旅游鞋。两双脚毫不耽搁地迈向候机厅。急切的步伐在林立的人腿之间穿插。

“希望如愿以偿。”一个声音在独白。

这两双鞋登上台阶。

3

候机厅里踢踏舞步在继续,从定点变换为左右跳跃。泛白的洗砂兰布牛仔裤裤腿轻盈地跳动。仿佛响起了《大河之舞》的乐曲,圆周上的许多鞋也跟着踢踏起来。踏地的声音增高。同时又添进了节拍吻合的击掌。脚的圆周在加宽。照相机的闪光在闪耀。

4

皮鞋和旅游鞋继续登阶而上,跨进水磨石层面。皮鞋上是挺刮的毛质“观奇”西裤,旁边并行的是白色牛仔裤。四条腿急促地向前迈进,很快靠近了行李圆周。

5

圆心位置上舞蹈姑娘闪亮的乌发盘成后髻,这使青春的保持着几分稚气的脸庞上增添了几丝稳重。也使舞姿更显清爽。宽松的奶白色纯棉夹克衫与纤细的兰色牛仔裤构造出些许时尚韵味。这时踢踏的双脚又基本回位到圆心,而上肢和两肩结束了踢踏舞的自由姿形,有节奏地演化成中国著名的“鄂尔多斯牧人舞”平肩叉腰架势。在踢踏的颠簸中肩头前后扭摆,上体同时以腰为轴心做进动型的缓慢旋绕。观众掌声增高。舞女的头发和夹克衫上更频繁地反射照相机闪光。

有的旅游者在甩动刚刚拍好的“拍立得”胶片。

“很有创意,符合我的想象。”“观奇裤”低低但清晰地对同伴说。

“我说的没错吧?”“白牛仔裤”自诩。

观众掌声合着踢踏节拍继续。,舞女变换姿势,划过一飘云手动作,细葱手指停在隐约晃动的胸脯前。颈脖变化成维吾尔的左右平摆。一位高挑的蓝眼睛旅游者把手掌伸过头顶,高频率地热情鼓掌。其他观众的鼓掌也从踢踏节奏化成高频率的欢迎掌声。

舞女以献哈达的造型结束了她的即兴表演。

带头高频鼓掌的高挑旅游者走向圆心。“May I get your sign on the photo ,please? (可以请您在照片上签名吗?) 他递上胶片。

“My pleasure!(乐意效劳!)舞女从发髻中抽出一支银簪式的水笔,签写“Shen Jiyan。双手奉还照片时舞女流利地略带美式加州腔地说道:“I hope to get more opportunities to tour in the western China with you and your friends. Well ,this is my business card with ShuYi travel agency。”(希望能多次与您和您朋友游历华西。这是我在蜀怡旅行社的名片。)

又有五六张照片递过来请沈季妍签名。

这时一张字条递到第一位请沈小姐签名的高挑旅游者手边,从脸上的岁月留痕间可看出他是一位上了年纪的退休人士,可身子硬朗。他看了一眼字条,上面工整地写着“In fact,this girl dance the Ballet better !(其实,这位姑娘跳芭蕾更棒!)

外佬接过字条,问道:“Really?(真的吗?)

“That is true !( 千真万确!)“观奇裤”回答,刀削斧凿般冷峻的面孔露出温和的微笑。“Why dont try to get an appreciation of The Ballet dance?(为什么不争取观赏一次芭蕾呢?)

高个子外佬转身走向旅行团的几位同伴,看看表,商议起来。

“博士张,您不是在给小沈添麻烦吗?”“白牛仔裤”对“观奇裤”说,年轻机灵的眼睛蒙上困惑。

“说一句‘让世界了解我们’的套话容易,做起来总是麻烦的。”冷峻的面容恢复刻板地说,“我去头等舱候机室借个地儿。”“白牛仔裤”点点头。

高外佬走向和旅游客谈话的沈小姐,亲切地说:“Miss Shen, If you will show one little section of Ballet,we shall feel you give us great face !(如果您愿跳一小段芭蕾,我们会感觉您沈小姐给了我们很大的面子!)

季妍灿烂的面庞嫣然一笑。

6

在头等舱候机室内,季妍已脱了奶白色夹克衫和兰色牛仔裤,贴身是一套铁锈红健美服。夹克衫用袖筒牢系在腰际。她正从“CHANEL(夏奈儿)”皮手袋中取出一个芭蕾鞋盒。两位相识的年轻女服务员走过来同她打招呼:“小沈,你们团去西藏吗?”

“不,是送他们返香港。劳驾你们帮看一下包,我去洗手间换鞋。”

“在这儿换芭蕾鞋不碍观瞻的,没事。”

“不,我的脚趾很丑。”季妍低低对她俩说,洒下一脸笑容走开了。

7

季妍坐在洗手间方便器盖板上换芭蕾鞋,一条腿弯曲搭在另一条腿的髁膝头上,两手搓揉踝部关节。

8

在头等舱候机室里,“白牛仔裤”问张博士:“您怎么知道她会带着芭蕾鞋?”

“你推荐后我去艺校了解过,她们说她从不间断训练,尽管是业余爱好。”

脚尖舞已经开始。芭蕾舞鞋并列竖立,水面浮萍缓流似平移。季妍在水平轻飘中以中等音量舒缓地唱起:“万泉河,河水清,编斗笠,送红军,鱼水难分------”她边唱边跳起《红色娘子军》芭蕾舞剧中《万泉河边》女战士的舞蹈段落。但她唱的是较早期的曲谱。她受父亲的影响,喜欢它,觉得比正式样板剧中同名舞段的乐曲更轻柔更抒情。音乐舞蹈不仅让你感到万泉河水的清澈凉爽,而且让你感到跳动的舞魂正激荡起鱼水之情的阵阵涟漪。张博士眼眸发亮,抿着嘴唇,洋溢出赞美与钟爱的神情,有时情不自禁的点头。

在热烈掌声中季妍以天鹅亮翅的造型躬躯致谢。因掌声连续不断,她开始跳“挥鞭转”。

“------十七,十八,十九------”有人为舞者口报旋转的圈数。

她面带微笑。神情自若,双臂配合着腰肢的旋转自由开合。圆圆的乳房带着紧身衫的前襟颤动。在旋转中她保持下颌微翘,颈项稳定,散发出芭蕾风采中不可忽缺的贵族气韵。

当观众数到“三十二”时掌声又一次轰起。季妍开始反向旋舞。

这时站立在后排沙发旁边一位身穿橙红色毛料西服套装,头发卷曲撒到双肩的中年女性端着轻型摄像机拍下季妍的舞段。

“你还干星探的行当吗?”坐在她旁边的蓄小胡髭的男子以绅士口吻问。

“我的习惯,留下我珍重的景观。这girl 跳得真不错。”

“你也懂芭蕾,从没听你讲过。”

“我同不了解芭蕾的人讲什么芭蕾呢?不过现在可以对你讲,她的芭蕾基本功挺扎实,真芭蕾。”

“她让我联想到京剧刀马旦的旋转功。她为自己跳洋舞伴唱,新鲜!不过也真难为她了。”

“说的好,士别三日当刮目相看。”女士边摆弄摄像机边说。

小胡髭听到夸奖,逗趣地说:“刮目多疼啊,不必,你只要闭目吻我一下我就乐不思------”这话还没完他就跳起来惊呼道:“张哥!”立即朝博士走去,问道:“你也去北京开会吗?”

“没有,我在等这位芭蕾小姐。”张博士回答。

季妍正在为一位外国游客签字,她的瓜子脸此刻艳如桃花,额上渗出汗珠。

“You have got the professional train for Ballet ,havent you ?(您受过专业芭蕾训练,对吧?)游客问。

“A little, but I like to insist on my amateur exercise now.”(有过一点,现在是持续业余练习。”小沈答道。

“Wonderful ! I realized that you are trying to create your own style !(太好了!我感觉得到你在努力创造自己的风格。)

“I glad to hear you to say so ! (很高兴您这么说!)

“I hope you like to keep the communication with me !”(我希望你愿意与我保持联系 !)游客递给小沈一张名片,她也回敬一张。

“Maybe you give me some chance !”(或许你给了我一个机会!)

“What?”(什么?)季妍没明白。

“I know some persons in dancing circle .”(我认识舞蹈圈里一些人。)

“You are kind. Thank you very much !”(你真慈悲,非常感谢。)季妍说着行了个西方古典的曲膝式恭敬礼。

一名记者模样的中年外佬伸出一只话筒问道:“Is your performance a necessary service with your agency?”(你的表演是贵公司的必有的服务吗?)

“No ,it isnt . Only my own hobby ! (不,仅仅是个人兴趣)季妍神态自若地说。

“And our interest !”(我们也感兴趣)几位游客齐声附合。

那位记者模样的人又问:“If dont mind ,Could you tell us the data about your three rounds ?”(不介意的话,你可以说一下三围数据吗?)

“No,I think you should know what the private secret is !”(不。我想你知道什么是个人秘密。)季妍从容地拒绝。

“Respective sir ! If you were an editor of some fasion magazine ,maybe this girl would tell you under some legal commercial conditions 。”(尊敬的先生,如果您是什么时尚杂志的编辑。或许这位小姐在合法商务条件下告诉您。”“白牛仔裤”表情鄙夷但温文尔雅地接过话头。

“What condition ?”(什么条件)记者问。

“For example , to make a contract about the cover figure 。(例如,签个封面像合同)

“ Yes Yes,-------”记者模样之士吱唔了,耸耸肩。

“没底气了!”“白牛仔裤”对季妍说。

“宋主任,你怎么来了?”季妍喜悦地问。

“接你回去呀!”宋主任见小沈奇怪的表情便补充道:“这是堰都歌舞团的总监博士张,作曲家,而且——”

“是芭蕾舞爱好者。”博士自我补充。

“很高兴认识您。”季妍伸手与博士礼貌相握,接着说:“如果有事就请稍等我一会儿,我要目送我的旅行团平安起飞。”

9

在桑塔纳2000型轿车里,博士驾车,宋主任坐在旁边,对后座上的小沈说:“博士张想请我们一道吃顿晚餐。”

“就今晚,直接去‘锦堰’如何?”博士说。

季妍平静地回答:“我陪游,可不陪酒席。”

“是我邀请你们共进一次工作晚餐,探讨一个问题。小沈!尽管我不鄙视‘陪’字,但我还是说按国际惯例,只有导游,而无陪游。To call it conductress, dont companion.

“谢谢您的纠正;若说惯例,应该事先通知我,好有准备,对吧?”
“对不起,恕我冒昧!”博士道歉。

“小沈,给我一个面子。博士是个雷厉风行的人。”

“那当然。博士张,请问你到过纽约麦迪逊艺术学校吗?”

“没有,你对它感兴趣?”

“我有《FAME》(名誉)肥皂剧的录像带。我爸带回来的。它是我大学时,确切地说从高中开始的每天必修教材,英语和舞蹈两方面都是。”
博士紧接着说:“明白了。我看过同名电影,那是麦迪逊学校。可我的印像它主要是POP,而你喜爱芭蕾啊!”

季妍眼睛闪着光彩,两手手指对手指地随意对碰,轻声轻气的回答;“肥造剧比电影节奏慢,当英语教材很合适。特别是美国学生的那股上进的劲儿,给了我全新的感受。”她的言语饱含着回忆与仰慕,令前排座的两位男士不约而同地回首望一眼她。

张博士手扶方向盘,轻轻地亨起美国女歌手演唱的电影《FAME》的主题曲,季妍不由地唱出歌词:“Baby , look at me , And tell me what you see,------”小宋吹起口哨伴奏。

轿车驶入市区。正是下班时刻。透过主车道两边的绿荫带,从车窗向外可看到慢车道上密集的自行车洪流,在很多街口已经摆设了,有的正在摆设着,供应晚食的摊点。有的摊架前挂着“再就业饮食岗”布照牌。

10

锦堰宾馆九楼西餐厅。一张矩形桌面上四杯冰水,四个人分坐两侧。

张博士春光满面,冷峻严肃的表情一扫而光,朝斜对面的季妍说道:“沈小姐,我把你的BIG BOSS也请来了。”

“充分表现您很有面子,很到位,可我------”季妍有点不安的说,望了望旁边的人。

博士紧接话头:“根本与面子无关,只是证明这是正规的工作晚餐,你的两级领导都在。”

“那你的意思是关于我的工作晚餐了?”小沈转脸正对旁边的人问:“有点联赛俱乐部球员转会的架式?”

“我怎么会放你走呢?”五十岁出头的BIG BOSS轻声对她说。

“洪所长,小沈可是我们室的副业创收尖子了。”小宋对他顶头上司说。

“这么说我可承受不起。真该说的是我要感谢你们给我安排了这份导游兼职,给了一个锻炼的平台。”小沈诚恳地说。

“小宋主任,要纠正所谓‘副业’的说法,现在搞改革,有些说法都要变。小沈你多练练,有机会介绍你去同声翻译,合法地多挣点。”

“洪所开明!”小宋说。

“你们机会多了,所里才有稳定的精兵强将嘛!我也是本位之策。”

“小沈,BIG BOSS要讨论给你新的锻炼机会!”博士正好顺水推舟引入正题,但又立即补充道:“先把主食点了,边等边聊。”

小宋张罗起来:“洪所,你纽约牛排怎么样?------博士,你来奥地利红烩羊肉------我呢,法式煎猪排。小沈你呢?”

“西亚图铁扒三文鱼吧!”

“你怎么会喜欢大马哈鱼呢?”洪所长问,“是不是你爸常提他在哈尔滨上学,黑龙江有大马哈鱼?”

“不是说黑龙江,是西亚图。他在西亚图波禄克公司培训过。一谈那段时间就要谈三文鱼,当地的特色,他们的指导老师来都堰时送给他的培训生每人一盒铁扒三文鱼。我觉得挺好,香而不腻。”

“那我也来健美食品三文鱼吧!”博士心领神会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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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5-8-18 16:49 | 显示全部楼层
很好,还用上了双语了哈,是原创吗?继续发上来吧!

 楼主| 发表于 2005-8-19 12:13 | 显示全部楼层

原创作品简介

交响十八拍

为了遗传的记忆和记忆的遗传

内容提要:二十世纪六十年代中期的大学毕业生因为志趣、机遇和能力的不同,在世纪之交已分散在不同的工作岗位,也处在不同的社会级别,即使是少年时的密友,彼此往来也极少。他们的后代步入社会寻求发展,在不同领域内穿插闯荡,为他们前辈的重新联络构置了平台。昔日的友谊在新的社会环境中受到考验,而新一代在不同价值观的冲撞中选择自己的取向,以求自身的价值体现。本故事的主人公、年轻的女译员沈季妍在亲情、国情、友情、商情的交叉陶冶中磨练沉稳的平常心,她重视过程而不在乎结果,那是因为通过父辈传承下来的祖父辈的人格在她的灵动的躯体内重构。她微笑着迎接胜利,也微笑着面对挫折。她充份利用自己的形象思维能力,创造美妙的肢体语言既取悦于社会,也回报予前辈。面对她的执著,人们都不免在想:蔡文姬在她纤细的脚尖上翩翩是追求历史的回归还是精神的再现?也许这都是她的追求。

在这篇平淡的故事里,没有武侠称雄的激越,也没有都市竞技的热情,更没有正邪对抗的演绎。但在平淡中您如果得到一刻轻松、一丝清凉、一点舒心,那就是作者的心愿;如果您还有一层回忆,那就是对故事的无上奖励了。

时间:公元1998年

地点:中国西部堰江平原

 楼主| 发表于 2005-8-19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续1)

11

在典雅宽敞的办公室里,一只圆润白皙的手在按遥控器。29英寸长虹彩电上播放起季妍在机场候机室的舞蹈。当舞女旋转到面朝屏幕外时画面定住了。正在仔细观察季妍模样的摄像的女士喃喃自语:“眼睛、鼻梁都是那么象!”

电话铃响了。她拿起话筒说了声:“请讲!”,继续看着屏幕,对方说完话后她回了声:“谢谢您这么快就帮我查清楚了。”

12

西餐厅里,张博士举手打了个响手令,说了声:“买单!“

店堂女经理应声走过来微笑着说:“先生,我们的副总经理朱司妤女士已交待过,她为你们签单。这是她让我转递给你们的名片。一来是表示欢迎你们经常光顾,二来她要我转告一声;她很欣赏沈小姐的芭蕾舞。”

洪所长站起来接过名片后惊叹了一句:“真成了墙内红花墙外香了。我可还没欣赏过你的芭蕾造诣呢!”

“那还不容易吗?”小宋说,又转对女经理道:“小姐,谢谢你们的诚意。不过我们是无功不收禄的。”

“现在的女白领真够‘派’的!”博士盯着名片自言自语。他的脸上有几分失意加几分警惕的神态。内心似有一种竞争的本能使他眼睛亮起来,说道:“请转告您上司我们不习惯这个优惠。”

“对不起,请问您愿意何种优惠,——我想您不会拒绝朱总的诚恳吧!”

“我习惯为自己的消费买单。”博士说。

“我们尊重你的选择。不过对于VIP的惯例礼节您不会介意吧?”

“你是说打折?”小宋问,女经理微笑着欠身点头。

“谢谢!”博士缓和了语气。

“请问,你们这位副总是不是从伊利诺依斯大学MBA毕业后回国的?”洪所问。

“我只知道她是年初从美国回来的。”

“那好,请您转告她,省人文科学资讯所的老洪问她好,希望她多多出来走走,别老呆在象牙塔里。”

“我一定转达您的问候。”她只承诺了一半,俨然一位精明干练的部属。

13

在锦堰宾馆停车场上,洪所长把一个信封递给季妍,说:“财务科让我带给你的,上个月的兼职导游劳务费。”

“谢谢。”

“不过,我要提醒你,《世界级企业》这本书的翻译交稿时间是下周,不要忘了。”

“您放心,不会拖的。”季妍胸有成竹地回答。

“小宋,有什么问题你帮帮。”

“我们主任会帮的。”季妍乖巧地抢答一句,又转向博士:“很荣兴能与您共进晚餐,祝您的计划能成功!再见。”她向两位领导点头告别。

“我们送你回家吧!”博士说。

“不用,我骑车。”说完她便走向宾馆大门。

在她身后奥迪200和桑塔纳2000缓缓启动。车灯光柱照着她的背面,轻盈的步履楚楚动人,苗条,稳健之中带有几缕柔弱地走进由宾馆和宾馆前的人民大道上五彩缤纷霓虹灯所交织的光怪陆离的夜都市。

14

锦堰宾馆北侧不远的“蜀怡旅行社”门前。季妍推着山地车正要跨上坐盾,早已等在路侧米兰树植成的围拦边,看着她推车出来的橙红色套装女士走过来,出手抵住了她的龙头,极和蔼地邀请道:“沈小姐,请您喝杯咖啡好吗?”,我们前面看到过的那只按动遥控器的手正按在龙头上。

“你是谁?”季妍警惕地问,并说:“对不起,我得回家了。”

“我是你们旅行社的邻居,锦堰宾馆的朱司妤。”朱女士把手伸给季妍。握手的时候季妍联想到西餐厅经理的介绍,露出了轻松的礼貌微笑,甜蜜地说:“您好,朱总!以后我再找时间陪您喝咖啡好吗?”

“沈小姐,我已经知道你陪团在外四天了,一定很辛苦。但我想现在就让你知道我对你的舞蹈的看法。”朱司妤在办公室里设想好这是留住小沈谈话的最有效的借口。她的诚恳的目光也感染了小沈。

“好吧!不过,我在这里是兼职,没有办公台。请您屈尊站着谈,我认真聆听。”

朱总从山地车的前挂兜里提出夏乃尔手袋,另一只手搭到季妍的肩头,说:“到我办公室坐着聊,我负责送你回家。”

15

季妍站在司妤办公室的窗前俯视距离不远的堰南河,自言自语道:“堰南河的夜景真媚,可与金陵秦淮河媲美了。”

正在茶几上冲兰山咖啡的司妤说:“对,比秦淮河更诱人。你若喜欢观景,欢迎你经常来。”

“谢谢!可刘禹锡的‘旧时王谢堂前燕’诗句就让十里秦淮增辉无限。再说薛涛纸的风雅怎么也比不及桃花扇的气韵。”

“没有引以自毫的古诗就创作新篇嘛!你看现在的堰南河,宽敞,流畅,清澈,凉爽,哪一点比秦淮河差?小沈,我这儿有不少 CD,音响也还说得过去,你愿意听就自己放。”司妤故意营造轻松气氛。

小沈不客气地选了一碟。音响传出“Dont known much”这首美国歌曲,音量调得很低,但依然清晰。

“我也喜欢这首”司妤说。

“那自然!”

“为什么?”

“你是一个妻子啊!”季妍脱口而出,其实她根本没考虑这话准不准确。

“可我听这首歌的时候,浮现在我脑海里的并不是我恋爱时的缠绵悱恻?而是我还是小姑娘时对一个大哥哥的感情。”

“是吗?”季妍惊叹一句,心里却想:显然是早恋,不过这位女士还挺坦率。

“你呢,怎么选这首歌?”司妤问。

“我喜欢。两年前我父母结婚二十五年那天晚上我就为他们唱这首歌。”

“怎么唱惆怅的歌?”

“我妈被‘一刀切’下来了,她看起来无所谓,可我爸比以前忧郁。也许是我过分敏感?”

司妤紧接着问:“是不是你觉得那歌词唱出了你对父亲的担心?‘LOOK AT THIS FACE. I KNOW THE YEARS ARE SNOWING; LOOK AT THIS LIFE , I STILL DONT KNOW WHERE ITS GOING,是吗?”

“你也记得歌词!”季妍惊讶,继续回答道:“主要是最后两句:‘LOOK AT THIS MAN,SO BLESSED WITH INSPIRATION, LOOK AT THIS SOUL, STILL SEARCHING FOR SALVATION.’表达了我的信念:我哥和我就是上苍给他们的赐赏。”

司妤走到季妍身边,亲切地托上她的一只手,握着说道:“难得你有这样的自信。按你对舞蹈的偏爱和天份,为什么不搞专业舞蹈?”

季妍对这个问题似乎早有准备,回道:“你是知道的,芭蕾演员的型体要求三长一小,而且下身要比上身长十六公分以上。我爸说他有自知之明,他和妈,都缺少孕育出高条的芭蕾舞苗子的基因。”

司妤不以为然地说:“你的体型挺棒的。你爸不希望你搞芭蕾吧?”

季妍坦然地说:“谢谢你的评论。爸很明确地说过一句话,他不愿意看到我十多年的努力和希望被别人目测后的简单一句话给断送掉。”

“可他仍同意你练舞。”司妤的语气多了沉重感。

“岂止是同意,他认为我应把它当必修课。”

16

十一年前。

季妍上初中的一天晚上,工厂俱乐部电影散场。季妍左右挽着父母随着看完电影的人群走下俱乐部门前的台阶。

“反弹琵琶的造型古色古香,又别致!”妈妈谭代静感叹。

“千年神奇丝路舞,五彩缤纷飞天新。”父亲沈杉彬附和着说,又问:“对不对,季妍。”

“我总觉有点儿那个。”小丫头发出异见,让父母好奇地楞住了脚步。妈问:“怎么呢?”

“民族舞跳飞天给我有点儿飞腾不上去的感觉,挺沉重的,除非舞长绸。但我们可以用阿提久程式表现出飘悠悠的飞天。”父母虽不懂,可心里充满喜悦。代静把女儿拥得更亲,杉彬嘴唇抿得更紧。

17

十二平方米的家庭居室。一张单人床兼作长沙发用,杉彬,代静和大儿子季慈紧挨着坐在其上,贴床的那段墙上挂着矩型彩色线毯,正好当靠背。屋子明显被刻意尽量腾空,一张方桌折叠起来紧靠着墙竖立着放。几张椅子也一溜躺到床下。

床前的小空间就是季妍的临时芭蕾舞场地。她上穿背心,下穿超短裙,正把思维的构想展示给亲人看。她尽力用“大跳”,“变身跳”,和“空中交织击腿”等程式表现飞天的飘逸。她又脚尖支地,旋身平移,悠悠然飘到哥哥的床头,拿起鸡毛掸,再旋转到小舞台中央。在简单地摇晃几次身躯做调整之后,她先以左脚尖为支点撑起阿提久造型,同时双手把鸡毛掸向上横架,摸拟成反弹琵琶的柔姿。稳定的平衡数秒钟,她又“挥鞭转”五周,再以右脚尖为支点,腾飞起又一尊反弹琵琶,与刚才的飞天正好呈镜象对称。

三位观众齐声鼓掌。季妍一下子蹿到床上倒到爸爸的怀里,撒娇地问:“妈,爸,哥,怎么样?”

“好!很好!当然好!”杉彬心里不知有多高兴。

“我练了一个星期才立稳。”

“好,让爸爸亲亲!”杉彬自豪地吻了女儿的面颊。季妍又把脸蛋送给妈妈和哥哥吻。他们以热情的响吻祝贺。

这时杉彬把代静的肩头搂住,亲昵地说:“谢谢夫人生了个能干的女儿。”

已经开始准备高考的季慈也像幼儿班的孩子一样靠到妈妈的肩头,低低的真情的说:“妈真伟大。”

季研又靠到父亲这边,说道:“妈伟大,爸,你也伟大!”

杉彬抚摸女儿娇嫩的脸蛋,缓缓地说:“你爸从来都不伟大,现在更是唯老,唯有老哉。”

代静赶紧接过话:“你爸是不是假谦虚?把四个字连起来唯老伟大。我们家还是数他伟!”四人都笑了。季慈高兴地倒下躺进母亲怀里,称赞说:“妈,真有你的。”季妍脸贴近哥哥的鼻子蚊子哼哼般对哥说:“又抓到发嗲的机会了!”季慈驳道:“你也可以嗲呀?”

季妍撇撇嘴说:“人家等你们提意见呢!”,季慈立马坐起来;“你也是的,我们能有什么意见。你愿意的话,十天或半个月你订,你跳一次你的芭飞我们评,是更新了还是没进展。”

爸爸支持道:“好,有比较才有鉴别嘛!”

妈妈一下跳出床说:“那就一言为订。今天到此结束,赶快把桌子椅子支起来,别耽搁了季慈功课。”

季妍又悠到哥身边:“谢谢,哥!”她捧着他的头吻一下他的腮巴。

18

九平方的卧室。代静正在铺被子准备就寝。坐在床脚边藤椅里的杉彬像是自言自语的叽咕:“有人说遗传往往隔代才显现,看来有点根据。”代静坐到床沿儿上问:“什么显现?“

“你不觉得丫头像你爸吗?”

“今天怎么谦虚啦?一直说像你们沈家瓜子脸、高鼻梁,不像盆地人大腮巴。”

“我是说性格,内秀像你不好吗?”

“是好,不过你别‘频’,刚才你嘀咕的是隔代?”

“你不觉得她倔强吗?”

“倔是倔,倔在正处,挺好呀?脚尖上的琵琶不是倔上了吗?”

“我说的就是这点像你爸!”

“新鲜,我爸倔?从来没有这个感觉。”

“他年青时候你怎么知道?”

“我都不知道,你能知道?”

“你知道吗,他和顶头上司吵架,闹到对拍桌子,一直吵到贺龙、关向应那里去评理。”

“真还没听说过。”代静真的惊奇了。

“长征时候他在卢冬生师长手下当参谋,过草地之前由他负责进草地的军需品准备。你爸说当时他认为最困难的是担架。要准备足够的担架,有了伤员、病员,好抬着走。不准备充分,进了草地到哪里找?数量差得多,他安排师部的人去收集。卢师长去军部开会了。师政委询问情况时他就如实说没准备好。到第三天数量还缺,你爸坚持要想法凑够数。政委急了,认为这样要影响全军的行动计划。你爸就说仓促进草地在草地里出问题更影响行动,他请政委如实汇报,政委就说你爸有畏难情绪,开始你爸不理他,可他一定要你爸对怎么向上汇报他们四师的准备情况表个态。你爸只说我已向你汇报了。他有自己的主意。他对我说,打仗时期没有紧急情况才等你汇报,有情况就有命令下来了,困难考虑多点没害处。政委一急就上纲了,右倾大帽子扣下来,于是大干一场,一起到军部去评理。”

“我爸还真有点儿那个!”

“你爸说,到军部后卢冬生师长一直向他撇嘴巴递眼神,示意他不要争。后来贺老总发话让他继续准备,实在不够他就从军部帮助解决。你爸说,回去后托老乡从远处买的材料也到了,困难就解决了。”

“可我从来没见他固执过。”

“年青嘛,都是得理不饶人。那政委资格很硬,广州农民运动讲习所出来的。你爸也说了,不能怪他,他的工作就是讲大道理的嘛。这个人原则性是强,但下情不很清楚。他对我说:你想想,我们二方面军进草地前,草地被大部队踩过四遍了,一方面军一次,四方面军来回共三遍,那水草弥漫的沼泽地肯定更难走,我不把困难估计得充分些怎么行呢?”

“你们怎么谈起来的?”

“当时文革嘛,你爸靠边站,待在家里。一天我陪他聊天,问到他的老上司、老同事的情况时他谈到的。他的那位老政委当时已给整的很厉害。老政治遇上新文革,你爸说。”

“外公更伟大!”季慈伏到妈妈的脊背上说。兄妹俩已悄悄进来静静听了一点。

“对,记住,外公的故事,不要忘了,也就没有数典忘祖,你妈没有,你们也不要。”

“长征的基因,过草地的基因。”季妍昂扬地说着就唱起来:“雪皑皑,野茫茫,。。。。。。”全家跟着低低地合唱起来,季妍则跳到双人床上从领唱转成即兴独舞,地面无可供舞动的空间了。

 楼主| 发表于 2005-8-20 14:27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19

一年后,同样十二平方米的房间。原先放着兼作长沙发用的单人床的位置摆着一条藤长椅和折叠竹躺椅。对面墙下的方桌中央放着汽锅百果鸡,几碟川味冷盘和热炒围在汽锅旁。三个玻璃杯里的可口可乐在冒泡。杉彬,代静,季妍各坐到方桌的一边。

“送完你哥上大学,今天来送你上高中,祝贺你,季妍考上重点。”杉彬对女儿说。

“谢谢爸,妈,还这么隆重!”季妍端起玻璃杯同父母碰杯。

“季妍啊,我一喝山姆大叔这棕色汽水不由得就要感叹这‘可口可乐’翻译得巧妙至极,你说呢?”

“我没想过。”女儿不以为然。

“这是大学问。有些翻译我觉得好,但不懂。你看美国总统林肯,”

“解放黑奴的那位?”季妍插问。

“是他,有一名言‘GOVERNMENT OF THE PEOPLE, BY THE PEOPLE, FOR THE PEOPLE’,译为民有的民治的民享的政府。我就不明白为什么BY THE PEOPLE译成民治的。将来你懂了,讲给我们听。”

“爸的意思是将来我去学翻译。”

“妍妍真聪明!”妈妈连忙肯定道。

“爸爸觉得学技术,不能管一辈子,要不断更新,否则就是新科盲。搞语言,只存在语汇丰不丰富的问题,不存在过时淘汰的问题。学语言对你喜欢艺术不影响。我不希望你将来像妈妈一样,隔几年就要追一次新技术。”杉彬想让女儿在高中就为将来的专业做准备。

20

朱司妤坐在沙发上呷一口咖啡,轻声问道:“于是你就报考外语学院了。”

“那是三年后的事了。不过我当时就觉得我爸说的有道理,我也有兴趣。因为街上跑的南京“IVECO车,翻译成“依维柯”像是俄罗斯的名字,我就觉得不咋的。”突然她放低了声音问道:“朱总,咱们悄悄讲不算诽谤吧?”

司妤笑了:“小沈还会幽默嘛!”

“最让我感到有意思的是李清照的《昨夜风疏》最后一句‘应是绿肥红瘦’这个肥和瘦的翻译。我爸要我琢磨的。北京有位学者译为‘LEAVES SHOULD BE LARGE AND FLOWERS SHOULD BE SMALL !’ 欠一点韵味。”

司妤突然咧嘴一笑,道:“我想起了,贾平凹在《废都》里说这是写新婚之夜的艳词。”

季妍冷冷地回道:“那说法是典型的《废都》色调。”

司妤意识到有点失言,连忙问:“对不起,我说的是不是唐突!”

季妍平静地回答:“没有,那种论调也不是全无典故。东坡才子写有海棠诗:‘东风袅袅泛崇光,香震空蒙月转廊;只恐夜深花睡去,故烧高烛照红妆。’,以海棠比喻美人。可我并不觉得李清照是此意。在她之前,周邦彦有一阙《少年游》,其中写道:‘一夕东风,海棠花谢,楼上卷帘看’。清照是反其意也。”

司妤舒了口气,问道:“怎么讲?”

“宋朝与大唐的审美情趣不一样,以瘦为美。徽宗赵佶就自创了瘦瘦的字体,人称‘瘦金体’。这是不是瘦美的起因就不太肯定了。”

“如此说来,海棠花显得瘦点岂不是美了?不仅没被风雨吹谢,反而更美了,这就有了一种上扬的内涵。这样好译吗?”

“我现在也没准。”

“TO TRY ,PLEASE!

“THE LEAVES SHOULD BE LUBRICATED ,THE FLOWERS SHOULD BE SLENDER !”

“是多一点动感。不错!”

“关键是西方人能不能明白。”

“凭我的经验,能!”

“谢谢!”

司妤觉得谈话比较自由了,而且对眼前的姑娘做出评估:有才华而不显傲气,秉灵气又善露虚怀。于是直爽地问:“好像你在机场非常乐意为旅游团跳舞,是吧?”

“是啊!我无所谓的啊,不怕别人说我跳的不地道。谁指出来,小女子我欢迎!踢踏舞,我觉得可以让我与外国游客更亲近些。如果干巴巴地候机多乏味!”她充满自信。

“旅游公司一定很开心了!”

“不知道,旅游客人开心是我的目标。”

司妤有点想笑,季妍像是在背服务条例,但这不是背书,是心声的外放。于是站起来走到季妍的背后,双手放到她柔弱的肩膀上,刻意细腻地说:“小沈,我这儿有宴会厅舞台,钢琴巴音乐台,卡拉OK演唱台,能不能希望你在这些台子上展现舞姿?”

“谢谢,我不能。”季妍明确的回答。

“您不愿意吗?”

“不,我是说不能。纯粹的商业舞台需要奉献给商业的艺术。舞蹈对我是兴趣,不是谋生。”

“我想在锦堰宾馆创造一个高雅艺术舞台,希望你帮助。”

“您有这番宏愿不简单。那您应该与专业艺术团,中央级的,省级的联络。现在高雅艺术也挺火爆!”

“有生命力的东西必然是有根基的,不能只靠联络。在我眼里,火爆的同义词就烟花,供不起!——抽烟吗?”司妤走到写字台前拿起“摩尔”香烟。

“不,谢谢!”

司妤闻了一下就放下了,又回到沙发上。季妍见状立即说:“朱总,您想抽就抽,我无所谓。您想我是陪旅行团的,经常接受烟火的洗礼。——来,我帮您点!”

司妤摇手后端起咖啡杯喝了一大口。季妍也跟着呷了一口。

“我是想办成一个长期的舞台,不是办艺术节。我是在构思让我们这座城市的公民,只要他想了解、想欣赏、想感受、想参与高雅艺术,他就会想到我锦堰宾馆,就会到我锦堰宾馆来。”季妍认真地听着,目光闪烁了几下激动的火花,但很快又平息了。司妤观察到她眼神的变化,就问:“是不是奢望,有时自己都觉得可笑。”

季妍靠到沙发上两眼望着华丽的吊灯,郑重地说:“不,不是可笑,是可赞!”

“谢谢!”司妤似乎忘掉了年龄与层次的差别,愉快地悄悄道:“告诉你一个秘密。我梦想有朝一日社会上传播起‘锦堰艺术’这个专用名词。”她仔细端详她的“听众”的面部表情。

“只要社会上有了,噢,更确切地说,产生出了源源不断朝拜高雅艺术的人群,您的目标一定可望又可及。”季妍平静但诚恳地回答,她心里在赞叹:不愧是学过美国MBA教程的人,有闯市场、争品牌的AMBITION, 野心在九十年代已不是招祸的字眼。

“你还挺会鼓励别人!”司妤有点感动。

21

杉彬的小书房。这已不是我们以前见过的那套房,而是九十年代的新公房。如果说宽边的铝材窗棂和包边的门框透露出几许时代的象征,室内再没有任何炫耀时代特征的装饰。一面墙壁立了两座顶“天”立地高书柜。一张写字台上仍然放着陈旧的“苹果”计算机,但那是“资格”的原装货,从美国带回来的。与写字台对面的是张单人床,没有叠放棉被,平整地铺着床单。写字台和单人床之间只有摆两张椅子的空间,

季妍坐在爸爸写字台前,听他讲:“你看,弗兰西斯-培根对哲学和科学的贡献不仅在与对亚里士多德的批评,创立了实证主义,而且在于他对建立英国皇家学会的推动作用。”

“‘英国皇家学会’我听说过。”

“可‘皇家’这两个字只是块照牌。王室从未提供过经费。这个学会靠贵族、富商捐助,以及会员会费。重要的是,学者能把在它的讲台上演讲看成一种荣耀,人们把参加讲座,观看科学表演也当成一种荣耀,在大不列颠成了时尚。化学家戴维在那个讲台上表演了制取金属钾和钠的化学试验,引起了广泛的社会兴趣,他后来当了会长。又发现和培养出大物理学家——“

“法拉第。”季妍道。

“对,戴维成了当时的明星,据说连贵族女子有的也追他这颗星。”

“二百多年前就有追星族啦!”季妍惊奇道。正好妈妈代静端着一盏小瓷杯进来,揶揄地说:“你爸早就指望中国也有那种能够把血管里流着贵族血液的善男信女吸引进去的科学讲堂,兴许沾点艳福!”

“你的话对错参半。”杉彬平静地说。

代静把茶杯放到丈夫面前,说道:“糟糠之妻在此洗耳恭听了。”季妍站起来道:“妈,您坐这儿。”代静移到丈夫坐的椅子背后对女儿说:“你坐下,我站一会儿。”双手搭到丈夫的左右肩头按摩起来。

杉彬说道:“艳福我早有了,岂止沾点儿。我们年轻的时候不兴选美,妍妍,不然你妈也可拿名次呢!”

女儿立即答道:“我信,现在也让我们自豪呢!知道不?哥说他同学见到妈不敢相信她那么年轻。”

“哎哟!我现在轻得四两重都没了。”三人同时笑起来,代静又问:“对的一半呢?”

“你说的贵族血统啊!因为上流社会对皇家学会有兴趣,它的发展才有营养。”

“三百多年前那么一个岛国能够形成一种追逐新奇科学的风尚还真不简单!”代静若有所思的说。

“好,‘追逐’这个词很地道!”杉彬赞赏夫人的话。

“我正准备追逐新潮呢!”季妍对妈妈说。

“学外语就是新潮,你都上‘外院’了,还准备什么?”妈妈否定语气的反问。

“美国小学生也能够说地道的美式英语,光有外语又怎么啦。你们都懂COMPUTER,我是不是也该赶一下啦!”

“这我赞成,叫你爸备课!”

“OFFICE 98吗?”杉彬故意问。

“启秉父母亲大人,”季妍起立,作古俗“万福”礼,俏皮地拿京腔道白,“女儿不才,欲从基础爬起,以后再求运用,今受吾兄指点,思量着选用克鲁瑟圣经-------”。她还没说完就被走过来的妈妈拉回椅子上急问:“你跟你哥又商量什么啦?”

“哥是说美国克鲁瑟编写的《计算机算法》被计算机系学生称为BIBLE ,爸导读没问题的;当然我只学最基础部分。”

“你哥身体没问题吧?”妈妈问。

“哥在读‘研’不是上初小,妈还当心啊?而且在咱老家金陵上学还怕什么。妈真是的?”

杉彬忙问女儿:“关键是你的时间,有吗?”

“我会安排的。”

代静宽慰地俯身亲热地与女儿贴脸,低声说道:“是我们的好丫头!”

“我会有你们的科学基因吧?”季妍反问道,妈妈会心的粲然一笑。杉彬把季妍的手握在自己双手之间,爱怜地搓了搓。“我得去练练腿了,你们谈。”季妍站起来离开书房。

“也好,我帮你爸掏掏耳朵。来,侧过身。”代静调整好台灯位置。杉彬顺从地把耳朵送过去,头侧向灯光。

22

“小沈,你在发什么楞呢?”司妤觉得季妍走神了。

“我在想你首先得发明一种病毒,让那些大款名流们全染上高雅艺术追逐症。”

“那好啊,我们来制造这种‘病毒’!”

电话铃响起,司妤拿起茶几上的无绳子机,听完了几句话就说:“请他们在舞厅等,我这就下去。”转过脸对季妍说:“小沈,陪我下去吧。我带你认识一下省计委副主任。他用不着我们的‘病毒’,本来就爱好古典音乐。”说完就伸手牵起季妍。

23

舞厅的音响系统正播放“罗密欧与朱丽叶”,舞池里有几对舞伴翩翩地划着华尔兹舞步。舞场灯光柔和而不昏暗,舞者陶醉而认真的神态,时髦而讲究的服饰,都清晰可辨。靠近大门的一张圆台旁坐着一对知天年华的夫妇。男士上身是葡萄紫麻纺金利来衬衫,下身是藏青培罗蒙西裤。他神情舒畅,正眯着眼欣赏音乐并不在意那些舞者。身边的女人虽然留着小男式发型,但前部的发丝明显地经过电烫,蓬松地卷曲。弯弯的峨眉纹饰得均匀细巧,鲜靓的赭红色丰唇清晰地描着轮廓线。上等海珠项练习习泛光。猩红色西装套裙与丈夫的穿着相得益彰。

司妤走上前去与他俩一一拥抱。这时舞曲结束,司妤向坐在钢琴前的天兰色金丝绒旗袍女士挥了一下手势,格里格的名曲《索尔维格之歌》的琴声开始荡漾。

季妍惊讶地说:“没想到这里还会有人欣赏挪威音乐!”

“这里可不缺名流雅士!这是你温琰阿姨,韦晓灏主任的夫人,对艺术,特别是川剧颇有研究。”司妤俯身就到温琰耳边嘀咕了几句,温女士点了点头,嘴唇蠕动了一下但没说出声音。

“韦主任,夫人来坐陪,是省里还有人来?”司妤问。

眯眼听钢琴的男士点了点头,没有出声。服务员送上四杯红茶,每一杯里都有一片鲜柠檬。正好钢琴独奏曲结束。

“先跳几圈吧!”司妤建议。

“也好!”男人站起来径自走向舞池,钢琴师迎上前来。司妤道:“小沈,你先替我陪你温姨跳一曲。我去看一下他们的菜谱就来。”

音响系统播出了“维也纳华尔兹舞曲”。

“你真轻盈。”温琰旋转着称赞季妍。

“谢谢。我想二十多年前阿姨是更轻盈。您经常跳吗?

“是经常来。找个时间你把谭姐,Sorry!就是你妈妈带来一起跳!”

“你认识我妈?”季妍惊讶地问。

温妍微笑着点点头!季妍却有点儿困惑,因为朱司妤这段时间没提过这层关系。

朱司妤拿着一份计算机打印出的食谱,递给刚刚坐下的韦主任。

“我不看了,你定的不会有问题。今天是七宝沟旅游区直升飞机航线开发项目谈判。刚刚结束一会儿。客人稍歇就来。今天一定不能生猛野味,北欧客人讲究野生动物保护。”

“这你放心!”司妤把食谱交给正在一旁等候的经理。

“晓灏啊,请小沈陪你跳一曲,专业的就是不一样。”温琰对丈夫提议。

“我可不是专业的。连草台班子都算不上。”季妍赶紧申明。

“别作贱自己,我有数。”温琰却说得如此肯定,不容再解释。

“先坐一会儿,认识认识咱们季妍姑娘。嗨!”晓灏对温妍和司妤说:“是真像代静姐,个头还要高些!对了,司妤,给我换一杯蒙顶毛尖吧,浓点,我得提提神。”立在咫尺之外的服务员接到司妤的眼神转身去办。司妤又凑近晓灏的耳际说了几句。他惊愕地说:“是嘛!那好啊!”说着更仔细打量起季妍。司妤把小沈拉到一边,低低地说:“他本来就是你所说的高雅艺术追逐症的病毒携带者,今天再感染他一次,怎么样?”

季妍不由地面展笑颜。司妤道:“看你,今晚第一次这么开心。来一段什么?”

“重逢有日,《日瓦戈医生》插曲,舞自编的。”

“新鲜,有创意!”司妤很欣赏她的独到。

“如果他真有‘病毒’,肯定会认同这段舞。”季妍自信地说。司妤翘了一下大拇指,转身向韦主任两口子通报。温琰高兴地轻轻拍手以示欢迎。

发表于 2005-8-21 03:38 | 显示全部楼层

“重逢有日,《日瓦戈医生》插曲,舞自编的。”

噢!?

 楼主| 发表于 2005-8-21 12:21 | 显示全部楼层

致读者:

谢谢您的阅读!如有意见和建议,请不吝贡献!笔者恭候着呢!

如有疑惑,也请直书。本人尽力解答!同时也指望您的指点!

《日瓦戈医生》电影插曲“重逢有日” 中文歌词可参看中国电影出版社出版的《世界电影经典歌曲500首》,这是歌曲译配家薛范先生汇编的。当然“重逢有日”也是他配译的。原歌曲名“SOMEWHERE MY LOVE”,这首歌是美国人为该电影创作的插曲歌词。英语原文可参考华夏出版社出版的《英文歌曲全集》(1994年)。该电影又是法国音乐家作曲,可以说是集中了多国的艺术精英的成果。在本长篇中以后要谈到这一点。

再次谢谢您的观临!

此致

敬礼

LAOYANGBLW 顿首

2005-8-21

发表于 2005-8-21 14:45 | 显示全部楼层
呵呵!支持一下.

 楼主| 发表于 2005-8-22 12:24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31
  深夜两点过后,杉彬推开卧室门,代静穿着睡袍靠在床挡头上翻阅大相册。床头柜上摞着一大叠相本。
  “还没睡啊?”
  “我翻箱倒柜了一遍。”
  “明天白天搞不更好吗?”
  “等你不行吗?”
  “我的意思是你要一大早起来练功,晚上该早点睡。”
  “你来看看你过去的摄影杰作。多漂亮。快点到这边来!”妻子召呼道,“你比较比较,我的体形变化是不是太大了。”
  杉彬坐到床沿儿上,回答道:“在我眼里,你永远是阿尔特蜜司。”
  “那好,你摸摸我的小肚子,比年轻时厚了多少?”代静抓住丈夫的一只手,引导它从睡袍对襟处伸进去,贴着皮肤滑到小腹丹田,说道:“你说过,捏起来超过一英寸厚就必须减肥。捏捏看超过没有?”
  “我觉得没有!”
  “那说明我练气功有效果,坚持就成。”
  “那当然,那当然------”随着妻子手的带动,他的手指在妻子的腰际上下游弋,他的语音也含混起来。他的手脱开妻子的把握向上爬升。那突突的柔软的凝脂早已等待它的到来,而两颗樱桃般乳峰挺挺地撑实薄丝胸衣。他仿佛又年轻起来,视觉的冲力赶走了理性的烦恼,血液开始膨涨。妻子一支手臂揽住他的背,另一支手伸出去关闭了台灯,顺势把放在台灯座旁边的几片花旗参用手指夹过来放到唇边衔住,送到已经俯向她身上的丈夫的嘴边,用舌尖顶进他的口中。                     

32
清晨,身着浅绿运动衫和健身裤的代静在户外练完晨功,顺便从工厂大食堂买回馒头,走进家门,直往厨房。
   
33
  季妍在自己房间里晨练。上穿牛仔布胸衣,下穿练舞裤。地板上的被褥尚未收拾。她手扶练习杆儿,左脚绷直慢慢抬起,直至脚弓翘过头顶,修长的两腿呈垂直于地板的“1”字。这时她的右脚跟慢慢升高,直到脚趾锥地,静止在“1”字体形上。

34
  代静端着热牛奶走进卧室,推了推尚未睁眼的丈夫,说道:“先把牛奶喝了。”
  “我起来了。”杉彬赤膊坐起。
  “别,先喝。昨夜累到了?”
  “没觉得。”杉彬睡眼惺忪的回答。
  “体魄尚佳,雄风犹在。”
  “你不是在笑话我吧?”杉彬一口气把牛奶喝完,又说:“这些照片该收起来了。”

35
  起居室的椭圆形饭桌上放着热腾腾的馒头,一盘炸花生米,一盘榨菜丝拌葱白和一小碟夹江豆腐乳。椭圆桌上方可升降吊灯的茜红色塑料罩里投撒出柔和的灯光。杉彬在吃早餐。身穿夹克杉和牛仔裤的季妍从房间出来,道声:“爸,早上好!”。杉彬点点头。季妍站在桌边端起一杯牛奶一口气喝完。她观察了一下父亲的神色,附下身子对他说:“爸,帮我想想昨晚讲的事噢!晚上听您摆。”说完匆匆剥开一片口香糖塞进嘴里,糖纸揣到裤子口袋里。
  “爸,再见!”她挎上“夏乃尔”包走出家门。
  “再见!慢点儿骑!”杉彬望着女儿的背影叮咛一声。

36
  杉彬坐在工作台上的软件开发系统前,显示屏幕中排着一行行源程序。他正在调试其功能。电话铃响了,他拿起听筒夹在颌下,主动报话:“这是设计八室。”
  “爸,是我!”听筒传出季妍细微的声音。
  “妍妍,出什么事了吗?”杉彬有点意外,但声音仍很平和。
  “我突然想告诉爸爸我的信念。人类永远需要能源,你永远都会有课题可研究。”
  “谢谢,我的女儿。”

37
   代静坐在晚上丈夫用的写字桌前练习毛笔字。她的字体清秀,有点北宋瘦金体的形态。她正抄录《心经》,写到“依般若波罗密多,故心无圭碍,无圭碍,故无有恐怖,远离颠倒梦想,究竟涅槃。”嘴唇蠕动轻念。
  电话铃声响起。她搁下毛笔,进到起居室接电话。
  传来女儿的问话:“妈,你在练字吗?”
  “是啊,不练字干什么呢,这是雷打不动的安排。”
  “那我就放心了。”
  “怎么啦?”代静困惑地问。
  “没什么,我觉得想说,爸需要你,我和哥也是!再见!”接着传来放电话的声音。代静看了看听筒,微笑着摇摇头。

38
  人文科学资讯所所长班公室。这是一个宽敞但陈旧的房间,没有吊顶,没有地毯,更没有陈列文物或现代工艺珍品的时髦的仿古格架。办公桌依然是老式的两头沉,但办公室的主人经常以它的古扑红木质地炫耀,抵挡住别人劝换的花言巧语。在房间里,只有遥控空调和联网的超平面计算机点缀出九十年代后期的时代感。洪亦僖所长正在看一份英文资料。
  轻轻的几声敲门之后,房门被推开。朱司妤身穿藏青色西服套装轻捷地进来。
  “所长,您早!”司妤先打招乎。
  “朱总,欢迎你!也许你已不习惯这种硬梆梆地水磨石地面了。请到咱们所接待室坐吧!”亦僖站起来,与司妤握手后,把手伸向房门引路。
  “别这样。咱们可是南较场长大的老朋友了。你还是该叫我朱幺妹,和以前一样,我叫你洪哥,怎么样?“
  “朱家六姑娘还记得啊!”亦僖放松了心情。
  “你还记得我是老六,我就踏实了。您不要怪我回国快一年了,没有跟你联络。我那一摊子,有点忙。也有点吃力;我想你们现在也不会轻松。”司妤一面度步、一面解释,“我相信老天会安排我们见面的!”
  “讲得好,看来工作走顺了。”
  “勉强吧,今天特来看看洪哥。”
  “还想了解昨天我们的饭局。”
  “真人面前不说假话,是有点兴趣。”
  这时一位秘书端进两杯袋泡茶。
  “请坐吧!”亦僖把司妤引到沙发上,问道:“想了解那位张博士?”
  “我感兴趣的是沈季妍怎么会在你所里,谭姐找你了吗?”
  “没有。小沈是毛遂自荐,确切地说是毕业生招聘会上招的。我们所是有名气的。”
  “谭姐跟我联系一下就好了。”
  “她跟谭伯伯一样不愿意走动。我们三家数你们家孩子最活跃。”
  “三位老爸也是我爸最活跃。对吧!——真的,好多年没见面了,季妍都不认得了。”
  “现在已很亲热了?”
  “情报还挺快的!”
  “我是吃什么饭的?小沈挺懂事,不错,你以后就了解了。”
     “你是不是在她身上看到谭姐以前的影子?”
“我对自己的情感从不细致的分析。说不准。不过,小沈的表现让我很喜  
欢。你感觉也可以吧?”
“她让我想起谭姐和杉彬哥到我们家住的那阵子,我小学还没毕业。”
   “咱先不回忆,先跟你介绍你要了解的情况。”
   “洪哥还是那么痛快!”
“小沈的室主任小宋和博士张认识,他们两家原来都是西南局的;小沈和小宋也正好都是八一小学的校友,当然不同届了。小宋向博士张推荐小季妍。”
  “那位张博士还挺‘派’的!”
“人家学的是洋规矩。不接受你的盛情,也就不欠你的人情,免得以后要还。你也清楚哎。”
“他有什么计划,到你这儿挖人?”
“他是艺术总监,想收罗点人材,搞点成果。挖人,可没那么容易。不是我说不放,我是相信我们的人才政策。”
  “说得是,还是洪哥开明。”
“哎呀,你不清楚吗?现在要的不是开明人,而是明白人!”
“对!”司妤微微一笑,就说:“您帮我捎个话,他在演出方面可以而且应该同‘锦堰’合作。”
“愿为幺妹效劳!”
“我对演出水平有要求:洋而新,熏而雅。”
“要求还很高嘛!——请喝茶!你这个熏字如何控制啊?”亦僖出于职业习惯的问道。
“这好比川西坝人爱喝茉莉花茶,花的芬香就产生诱惑,把人熏得惬意。学问就在你是怎样的诱惑。”司妤解释道。亦僖则笑道:“诱惑的学问!”
“有诱惑才会有轰动,才能有票房价值。”
“切入生意经了。”
“不仅是生意,更重要的是FAME!”司妤认真地盯着亦僖。(本节未完)

 楼主| 发表于 2005-8-23 18:05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我支持你!”
“谢谢洪哥!”司妤说着站起来,走到亦僖侧面吻了一下他的面颊,又把脸就停在与亦僖仅离咫尺的距离,反问:“你也不吻我一下?”
“幺妹还是那么调皮!”
“听说你还是喝过双料洋水的人呢!”
“你坐下,我有话问你。我倒听说你把你‘那位’和女儿流放在美国啦。”
司妤坐回沙发,解释道:“他是个喜欢啃书本的人。在这里现在当书呆子没有用。这倒没什么,可他对眼前的变化又不适应。我大姐在那边帮他联系读上了博士。当时我也在那里嘛。现在他正攻博士后,还挺来劲儿的。”
“你不要怪他。你看,你谭姐,杉彬,我,都是军工九、十、那几期学员,那时的口号是‘坐下来,钻进去,冒出来。’你那位迟几届,影响还在啊。没有什么EQ概念,我们这些人中善交际的少。我们有的是‘敌情’,我们要反击国际反华大合唱。当时,‘圆滑’不是褒词。现在他保持啃书本是好样的。”
“这我懂。他在那边既可搞他的课题,也了解到自由经济。”
  “这么长时间了不让他回来,不怕他泡上洋妞?”
“只要他开心我就放心。我就是不愿意看他见他有心里不平衡的苦恼。”她从鳄鱼牌皮手袋中取出香烟,习惯性的抽出一支刁到唇边。但没有点打火机。亦僖把她她刁的香烟取下来,放到烟灰缸上,说到:“现在他回来,也会看惯了。”
“我不催他回来也是为他好。我半年过去一趟。如果这儿有他喜欢的项目再回来。”
“那就好。”亦僖像大哥哥似地首肯。
“我该走了,”司妤站起来从手袋中取出一方烫金的包装盒,“送你一个领结,请笑纳。”
“谢谢,不过我从来没用过领结。”
“所以才送你。你看香港曾荫权不是老戴这种吗?挺帅!你比他高大。会更帅!”司妤走上前去拥抱亦僖,两人轻贴一面告别。
“你的香气太浓了!”亦僖脱口而出。
“怎么,怕太太怀疑?”
“不是,她知道我有贼胆无贼心。”
“算了吧,是无贼款吧!”
“一语中的,哈哈!”亦僖开心地笑起来。
“咱们三家兄弟姊妹应多来往。父母在天之灵会高兴的。”
亦僖默默地拍拍司妤的肩膀,眼睛忽然闪亮泪珠的晶莹。欢乐的气氛变得沉重了。司妤又一次吻了一下亦僖的下颌,说道:“真的,我高兴面对不设防男人的真诚。”

  39
加长红旗车像大轮靠岸缓缓地开进市外文书店的门前的停车圈。司妤泊好车,走进书店大厅。
  在音像商品部柜台前,司妤问服务员:“请问有无芭蕾舞的VCD,国内的,国外的都行。”
  “我得查一下,您知道,对POP的碟子我们就熟悉。”服务员以致歉的口吻回答。
  “我把名片留给你,如果你有货就通知我一声。”司妤从镀金的名片夹中取出一张。服务员双手礼貌地接过名片,瞧了一眼,赶紧殷勤地说:“朱总,我去向经理通报,请稍等。”司妤点一下头,浏览起货架上的陈列。
  “对不起,朱小姐,最近有一个歌舞团把我们仅有的几张芭蕾舞碟全买走了。我们正要联系进货。有了就第一时间报告您。”经理亲自来解释。
  “谢谢,请把这张戈什温的《兰色幻想曲》给我包上。

40
  司妤身子刚刚贴到驾驶座位,手袋还未放稳当,车门猛地被拉开。一把闪亮的匕首刀刃“咔哒”一声弹出把手槽,正好比在她脖子左侧。
  “Move away!(挪开!)”浑厚的声音名命令道,“to next seat!(到旁边去)”
  司妤惊愕中顺从地让开驾驶位。一个身材健壮的戴墨镜的男人跨进驾驶座。同时把匕首降到司妤腰际。司妤刚想转脸看个清楚,刀背已用力抵住她的胯骨。不过,她已镇静下来说到:“要钱是吗?手袋里有现金,你要多少?”
  突然匕首又升上来,对着司妤急促呼吸而起伏的胸部。司妤故作洒脱但不无轻鄙的说:“噢,在闹市区就想闻香窥艳!”她姑意地翘起二郎腿。
  这时车外后视镜中映出一位保安人员朝轿车走来。男人立即敏捷地用右手的刀背紧抵住司妤的左胁,并抬高其左臂作掩护,并厉声道:“Don’t cry! Don’t make the trouble to yourself!(不许叫,别给自己添麻烦)”司妤的头在此时正好从头前上方的后视镜中观察到这个男人。
  保安敲了敲车门。前门窗玻璃徐徐下降。
  “车子发动不起吗?需不需要帮忙?”保安礼貌地问。
  “不要,我们在谈事!多谢了!”司妤冷静地豪无扭动地回答。
  “对不起,打扰了!”保安说完离开轿车。
“谢谢!”男人对保安说。
“快松手!还想占便宜?”司妤丝乎是嘲讽地说。
男人厌恶地把她推开,愤怒地低声吼道:“If I want the flesh , I don’t absolutely select you ,Aunt Xue of semi old ages (我想肉体的话,也决不会选择你,半老徐娘)!”
“那你干什么?”司妤镇定地问。
“For your foul ideal ! your putrid heart (要你的臭主意,你的坏心。)!”
“那好啊,你敢拿吗?”司妤故意把胸挺的高高
“Shut up !(闭嘴)”
“别用这种口气跟我讲话。听清楚了,你要是破了我的像,我必要以牙还牙的!”说着,司妤用鞋跟狠狠地踹了男人的脚背,上身轻捷地向外挪动几寸。男人同样敏捷地用右肘压住了司妤的颈项,但并没太用力。
“It’s the best for you to sit well by the rules ! I have to drive. (你最好是规矩地坐好!,我得开车)”
“你要到哪里去?”司妤平静地问。
男人不回答,却命令道:“To take your safe belt (系好安全袋) !”
司妤在系安全带时又一次从后视镜中观察这个男人,然后问:“我要打一下手机回我的宾馆。”
“No, Don’t touch your bag ! Don’t attempt to draw out a guard-sprey!(别动,别碰手袋!别想掏防卫喷雾器!)”
“混逑!你把刀收好,半老徐娘的命并不比你贱。老娘休息,你别出车祸!”司妤骂了一声。

  41
“红旗”在城市繁华街道上行驶。轿车进入环城通衢大道后加速。流线型黑色车体在城南的飞泉山上的公路上奔驶。
司妤靠在座位里闭着眼睛。
郁郁葱葱的山坡,时不时可见农民挑着新摘下的血橙,脐橙以及保鲜的飞泉水蜜桃在小路上疾走。有时也可看见农民赶着成群的湖鸭向集市“进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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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小时后,“红旗”又缓缓地像作广播体操的整理运动似地回到这次莫明其妙疯狂郊游的起点地。
  停稳后,男人从T亵衫口袋中取出一张写了字的卡片,嵌到方向盘的缝隙中,又抽出车钥匙,看了看继续闭目的司妤就把钥匙轻轻地塞进她的上装口袋里,推门下车。
  
43
  停车圈的摩托车区。那个戴墨镜男人骑上本田车,耐克旅游鞋用力蹬踩油门踏。
  二十米外的那辆“红旗”车窗下降少许,照像机变焦镜头从窗口伸出,跟踪刚刚启动的本田摩托,“咔,咔,咔”地连拍多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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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季妍正在自己写字台前整理稿纸,室主任宋可瑞拿着一叠文稿走到桌边。
  “主任,这份已翻完,交给你。”季妍把整好的稿纸递给他。
  “这是一份合同,译成英文,安排你译。”小宋弯腰在季妍的交稿签收单上签名。这时电话铃响了。季妍提起话筒。
  “我是沈季妍。朱总您好!——正巧宋主任就在旁边,------”季妍按下“免提”键,电话座传出司妤的声音:“请你们听一段录音。”

45
  朱司妤办公桌上电话筒正卧在一只袖珍录音机旁边,她刚刚揿一下它的停止键。秘书送进来一个信封,放在桌上,即转身离开,带上门走出办公室。
  司妤拿起话筒说道:“其实他一开口说话我就疑心是他,尽管他竭力摸仿格利高里。派克的腔调。我从后视镜中证实了我的推断。”她一面说一面抖出信封里的照片,都是刚刚冲印出来的对摩托骑手的抢拍照。“还有,他最后留下一张卡片,写到‘Don’t cut the ground from under other feet ! ’(别挖他人墙角)。还真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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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宋和小沈坐在椅子上对着电话机发笑。话机传来司妤的叮咛:“你们不要向他戳穿这个故事。他还没太出格,不过是有点儿过分的幼儿园闹剧。”
  宋可瑞说道:“朱总,请不要介意!”他同时对季妍耸耸肩。显出无可奈何的样子。话机回应道:“艺术家总有那么点神经质吧?哈哈!”

 楼主| 发表于 2005-8-24 17:58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47

黄昏时分,阳光透过窗棂射进博士张的总监办,里面有一架立式钢琴。博士穿着挺刮的西服,坐在钢琴旁边弹边修改曲谱。“乒,乒”门上响起敲门声。

“请进!”博士大声回应,没有回头。

博士和一位一级警尉面对面的坐在办公桌前的两张藤椅上。

警尉说:“锦堰宾馆的朱副总经理请总监您帮查一查骑摩托的男士是不是贵团的人?宾馆是属于我们派出所的辖区,我们有责任保护宾馆人员的安全,更何况朱总是我们老朋友。”这位派出所所长向张博士展示了照片,就放到办公桌上。

博士楞了几秒钟突然哈哈大笑,又嘎然中止,说道:“我想没发生什么安全大事吧?”

“请你给朱总回个电话,告诉她,你已收到照片了!”警尉口吻柔中有刚不容违拗。

朱司妤靠在大班椅上拿着无绳话筒说:“麻烦您查一查啦!如果查到了,请告诉他一句话,我朱司妤能欣赏因我发疯的男人,但厌恶在我面前粗鲁的男人。照片上的人疯狂不足,鲁蛮有余。这个混逑还骂我是半老徐娘,你怎么看?”

总监办里博士难为情地说:“如果您认定是鄙团的人所为,我在这里先向您道歉。如果您的自尊心受到伤害,我愿登门请罪。”博士放下话筒,站起来向警尉深深一鞠躬,说道:“麻烦您了,对不起!”

博士靠着钢琴键盘盖,透过玻璃窗目送“红旗”车离开歌舞团大院后,牙齿狠狠一咬,喷出一句话:“真是现代阿庆嫂!”此话一出,他对自己联想也感到吃惊,站立未动,手不由地立即翻开键盘盖,手指就在黑白键上走动起来,目光仍对着窗外。“阿庆嫂,对,阿庆嫂!”他自言自语,回身坐正姿势,开始弹奏京剧《沙家浜》中“风声急”唱段的曲谱。显然他记不大完整了,弹得不甚连贯。他的细长手指继续弹奏,既像是追忆曲谱,又像是追寻一种灵感。

48

翻译室的人员已陆续离座下班。宋可瑞在自己坐位上站起来收拾台面。电话铃响起来,可瑞按下“免提”,传来声音:“小宋,你听听。”接着是“风声急”的钢琴弹奏音乐,稍后又夹着兴奋地问话:“听出来了吗?”

“听出来,阿庆嫂的名段。你在弹?”

“是我在弹。沈小姐在吗?”

“刚下楼了,有事吗?”

“想问问她能不能编阿庆嫂的这段舞?”

“是不是太急啦?非艺术性的问题考虑清楚没有?”小宋对博士的疯狂劲有所警惕地问。

“我们就是创造艺术,只要不违法,其他的让观众考虑。我们得有点百老汇的劲头,创造美,创造魅力,创造幻想和希望。艺术本来就应该创造辉煌。--------”

小宋已坐下来静静地听博士侃侃论谈,他的脑海里出现了:令现在土土洋洋的朱丽叶倾倒的廿世纪末的罗密欧的蓝眼睛,从不中弹的“未来站士”,在横穿美国东西部的州际公路上长跑的“阿甘”,------突然在“阿甘”长跑行列里一位华人姑娘抬起头来叫道:“亲爱的,可瑞,来跑啊!”一个声音从天籁传来,地上又回应问道:“你也跟阿甘跑?”天籁又传来姑娘轻松地回答:“我不是在这儿学习吗?”

小宋的嘴在蠕动,他已无意识,不是在对现实而是对幻觉交流。

“小宋,小宋。”话机的大声呼叫才把他的知觉拉回来,连忙应道:“我在听,听出神了!”

“是吗?这话令我兴奋。如果我的音乐能让更多人听入神就棒了。”一阵激越的钢琴音乐传来,小宋听出音乐里面蕴含“风声急”旋律的变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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卧室里代静正在圆厚垫上跏趺式静坐,杉彬走进来轻声问道:“妍妍布置的家庭作业,你准备好了吗?”代静把床头柜上一张大纸递给他,说到:“这是我罗列的中国名女系列。”

杉彬看见上面有中国神女系:女娲,湘妃,西王母,卫精,洛神------;中国豪女系:妲己,吕后,飞燕,武则天,杨贵妃,------中华才女系:文君,班昭,文姬,清照,------中华幻女系:孟姜女,秦香莲,佘太君,祝英台,窦娥,李香君,林黛玉,------

代静补充说道:“不管是真实的,还是虚构的,她们都是人们不愿忘怀的女士。”

杉彬问:“怎么没有烈女系啊?”

代静答道:“我在写的时候就想到一个问题:中国人对女性的评判准则有点不可理喻。”

杉彬放下一张坐垫在地面上,盘坐到妻子对面,说道:“请夫人赐教!”

“烈女有何意义?西施和貂蝉是不是大间谍,是不是以色相成就伟业?道学家,史学家从来不敢贬之为不贞不节!”

“不同的范畴有不同的标准!这就好像低速运动中,牛顿力学就是规范;而在接近光速的运动中,爱因斯坦相对论就是规范。”

“你的意思是历史学不谈市俗的贞节标准?”

“那当然,不过中国人有一个习惯,共同的习惯——”杉彬停顿下来。代静伸手把他的肩膀拽住,拖他上身睡倒,让他的头枕到自己的小肚子上,说:“别卖关子,你慢慢说,我听着,顺便替你揉揉头。”她的手指说着就在他头两侧的太阳心位置按摩起来。

“我是在择词。这样讲行不行,你看:所说的‘习惯’是把严肃的政治与隐密的性事紧密结合起来。把‘显’和‘密’混得分不清。”

“下里巴人有听书的习惯,阳春白雪有说书的能力,秘戏是最好的沟通和煽情的素材。”

“还是夫人说的好。一九六六年那个多事之秋,我听说一个大人物的多次离婚事;恰恰正是十年后又传说什么面首轶闻。这正映了黑格尔的话:历史事件往往重复出现两次,第一次是悲剧,第二次是喜剧。”

“那不是挺好嘛!”

杉彬接着说:“你说奇怪不,中国有名的《女规》《女训》皆出自女人之手!难怪道学家要说三道四!”

代静讥俏地说:“中国女人自律精神强吧!”

杉彬则故意拧着讲:“我看,也可能是聪明的女人意识到她们同类更潜有开放的欲望,所以多教育教育。”

“何以见得?”

“你看看,谁开放的厉害。开放了肩膀,又坦胸露背,又深化到解放乳沟和肚脐,所以有报纸呼叫:小姐,当心肚脐受凉!”杉彬把右手仰支起,指尖触到妻子的肚脐位置。

“那也是你们男人鼓躁的,什么超短裙构成冬天的风景线,什么比基尼组成海滩的五采浪花。男人追求感官享受,还怪女人?”代静反唇相讥。

“哈哈-----”杉彬笑起来。

起居室,刚洗浴过的季妍披着头发,宛如参加盛大晚宴一样穿着细肩带低领口的黑绸晚裙,尽管光线微弱,仍能闪烁丝质的光泽。她从凉水玻璃瓶中为自己倒出一杯白开水,又大声问道:“爸,妈,给你们冲杯茶好吗?”

“好啊!”妈妈在室内大声答应。

杉彬把手从妻子肚脐上抽回来,翻身要坐起来,但代静按住他的前额不让他动,继续按摩他的头。季妍推门进来,端着两杯热茶,放在床头柜上,嘻笑说道:“妈,你们这是好一幅牧童卧花图啊!”

“你爸要是返回到牧童,那不知道要高兴成什么样子呢?”

“那就叫老牛伏草图呗!”杉彬自嘲道。

季妍则说:“都是很好的意境。”说着她就坐上大床。

“妈妈有一张中国名媛笺,你看看!”杉彬对女儿说。

季妍扫了一眼就说:“真可惜,我绘画不行,不然我把这些名媛布局在一幅图画里,一定会被看好,不见得比八仙过海,王母寿宴那些画意境差。”

杉彬一下子腾地坐起来,说道:“好,历史与传说,真实与虚幻,时间与空间,穿插融合到一起。妍妍,你这个想法不错,但布局要好,你说是女娲在中央还是武则天在中心?”

代静不以为然地说:“你看看,说风就是雨了吧?”

季妍把手搭到妈的肩胛上,说道:“当然武则天在中间了,不过女娲要在上方顶住天。说到这儿我倒有一个问题:武则天当皇帝怎么没任命过女宰相?”

“很简单,女强人不太容易容忍同类!”杉彬立即回答。

“也许是因为女人当权的话,男人比女人更会争宠!”代静不动大气地驳了一句。

“妈,我从来没听过你如此伶齿厉舌!”

“服了服了。”杉彬低头认输。

“言归正传。季妍选什么素材好?”代静问。

“我觉得文姬归汉较好。一来人们熟悉,京剧话剧都演过。二来文姬的经历曲折,可歌可泣吸引人。”代静附和道:“可以。也许舞蹈更能表现文姬的魅力。”

“那我也赞成。爸,你能不能帮我她的故事梗概写一下?”女儿求道。

“可以。我现在就去准备。”杉彬说着就站起来,接过女儿递上的茶杯回书房去了。

“妈,你对我有信心吗?”

“有!”

“可我一点底也没有?”

“你的基本功,你的创造欲就是你的底。”

“谢谢妈!”季妍把妈妈紧紧拥抱。又说道:“还该谢谢你裁的这晚裙,真合身,不带Bra 也不显松垮。”

“跟模特一样。”代静乐道。

“再高六公分就国际标准了。”

“这是妈妈的基因缺憾。”

“其实这更好。我们室女同胞有句口头禅:没有青春饭幻想,不为鱼尾纹慌张。”

妈妈笑道:“说得不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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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透射的阳光下代静用毛笔抄录蔡文姬的《悲愤诗》。“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萧萧入我目。--------”代静一笔一划地魏碑体书写,

51

季妍坐在藤椅中聚精会神地观看电视屏幕上的《胡桃夹子》,VCD机的萤光数码在连续的跳字。

52

朱司妤坐在办公台前吸了一口香烟,对坐在另一边的秘书口授文件,秘书作笔记。她说:“总之多种合作方式,多种结算方式,请演出单位考虑。我倾向于支付他们演出费,而不是租用我们的会堂。”

发表于 2005-8-24 19:57 | 显示全部楼层

有看头!

支持!

发表于 2005-8-25 16:41 | 显示全部楼层

支持一下,继续!

 楼主| 发表于 2005-8-25 17:55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53

季妍躺在地铺上,被头已乱到了上腹部,浅花睡衣的领口敞开着,露出皙白的乳沟。

- - ---

在睡梦中她身穿京剧花旦装,手指衔着方丝巾,走着《拾玉镯》中的小碎步。她突然停下来看了看自己的粉红芭蕾鞋,嫣然一笑,立即把脚背撑起来,脚尖锥地,以脚尖碎步平移。同时她竖起左手,用食指顶起手帕。但手指的旋动无法保持手帕完全水平的展开;她停了一会儿,脚尖再次踮起,手指旋动丝巾,又用力过大,甩飞了。

- - - - - -

她躺在铺上两支手在空中横扫,像扑抓东西一样。折腾两三秒后,她从梦中醒来,立即掀开被单,跳站起来,把铺褥推到一边腾出面积,也不开灯,准备继续梦中之舞。当她刚要直立脚尖,感觉到还没穿舞蹈鞋,又停了下来。

在黑暗中她走到练习杆旁边,按照正常程序开始做基本准备活动。稍后她一手扶杆一手旋转丝巾。丝巾在手指尖上展成旋转平面。立起的脚尖慢慢离开镜墙。手松开扶杆。脚尖在地板上平移,丝巾在食指顶上旋转。身躯犹如浮在水面上的浮标在钓鱼线的带动漂移。她又用另一个食指接过丝巾继续习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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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艺术总监办公室里歌舞团几位责任人围坐在一起讨论工作,每人手里都有几张纸。

张博士说:“我想搞一些小型演出,‘锦堰’的意见是一个可考虑的,是一个渠道。”一位女士说:“我同意考虑。我们弦乐可以发挥,有用武之地了。”一位男士说:“我建议先排两场试试,看效果。”

博士却沉重的说:“关键是开这个头一定要开得精湛。咱们要齐心协力、筹划一番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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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电梯口秘书郑亚子正挺身端庄地等人。电梯门刚展开博士张就跨进走廊。秘书略俯腰身,平伸小臂引路,陪到朱副总办公室门口。

博士一走进门,朱司妤起来迎面走近,伸出手说道:“欢迎光临。”

“谢谢!”博士表情凝重地与司妤握手。

两人在沙发上坐下,为博士准备的茶已放在茶几上。张博士开门见山地说:“我们想先演两场再作决定。”

“你们有顾虑,没问题,可以试。我们也有几个选择方案。如果同本地的合作有困难,我们再找别家,必要时在音乐方面甚至采用卡拉O.K方式配乐。”

“这我相信。有的宾馆还组织泳装表演,也是一种选择。”

“这不失为一个高级建议。我应该谢谢。”司妤以微笑掩饰不满。

“不过,我想到一个忠告,别遭塌了五星级,别滥用了创造力。”

“谢谢。我应该自我介绍一下,如果说我对失控的鲁莽带有观察性的容忍,可对刻意轻鄙的蔑视,我从不欣赏。尽管我崇尚基督的宽容精神。”

“看来,朱总没听懂我的话,尊敬的阿庆嫂!”张博士表现出一种遗憾。

“什么?阿庆嫂?给我的绰号?”司妤的思路被这个突入其来的称呼打扰了。

“我的意思是你完全可以让你们的‘五星’更明亮,更耀眼,让你的朋友的才华更发挥、更典雅。”博士的思路继续。

“博士是不是可以讲的直截了当点?”

“芭蕾的正规演出必须由乐队伴奏,用卡拉OK的方式绝不OK,而且是一种对芭蕾的亵渎,对舞者的轻漫。更何况我们很难寻觅到把芭蕾溶入生命而不是当成职业的人材。尽管我们不乏敬业精神高尚的艺术家。”博士竭力抑制自己的激动,尽量全面地表明自己的艺术洞察力。

“你是说你们的乐队和沈季妍的舞蹈吗?”司妤的智商在发挥作用。

“我的乐队并不是核心问题。”

“那我必须说一句让你放心的话。如果不是我亲眼见到季妍小姐的芭蕾,我想不到与你合作。”

“为什么?”

“你这样的洋博士能去找她,一位业余舞蹈人,可见你的气度,我很钦佩!”

“谢谢你,阿庆嫂!那位警官到我办公室给了我一个启发和联想,接着我试着把《风声急》改变成钢琴弦乐五重奏。”

“是为阿庆嫂吗?”司妤追问,语气充满好奇。

“应该说是。”
“那太感谢了。五重奏里面有新四军军歌吗?”司妤轻轻地问。

“《沙家浜》里有丰富的新四军军歌的音乐。”

“我知道,我希望你的五重奏里也溶的有。”

“我试试,但我想知道你的特殊理由。”

“我女儿的爷爷是新四军老兵。”

“老干部吧。”

“称谓不重要。我一定要把你的乐曲录下来寄给我丈夫。他在美国学习。”

“你不仅是位好经理,也是一个好女人。”

“谢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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代静在卧室练瑜珈静功,季妍穿着练舞服蹑手蹑脚脚进入,低低喊了声妈,坐到床上也盘腿而坐,继续说道:“我明天陪一个北美旅游团去峨眉山。现在有个请求。”

代静点点头示意女儿说下去,自己开始收功。

“明天晚上请你和爸到锦堰宾馆,跟洪所长、张博士他们介绍一下关于舞剧文姬归汉的考虑。”

“为什么要去宾馆?”

“将来小型演出就在那里。”

“爸爸写好了文稿,你交给他们看就行了。”

“妈,你不想去,是不是对高消费心理不自在?”

“你知道你妈的心理张力不是那么脆弱吧!早在五十年代你妈的食谱系列可以说从京郊农村的咸白菜排到北京全聚德烤鸭,新桥饭点的焖罐象鼻牛肉的。从来没有听说什么新玩意不自在的,说穿了,都是补充能量。现在更不稀罕什么五星级了。”

“妈,我知道你每天念‘空即是色,色即是空’。你是能把五星级餐厅的华丽看成一种空,对吧?”

“你别耍嘴皮,曲解空色。”

“没有。我知道妈你是物理菩提,不求浮华。”

“胡诌什么物理菩提化学菩提,罪过!你妈是愚钝难化吧?”

“决不是。你是对公公他们的说教念念不忘吧!”季妍双手扶到妈妈的肩上。

“他们可不信佛。正如高尔基说的,他们的理念不是从书本上学的,而是从肩膀上承受的压力中体会到的。”

“我知道他们是经过战火洗炼的。我有一套精装将军录,那是我和外公,和洪爷爷、朱爷爷他们见面的地方。”

“埯—嘛—呢—叭—咪—吽!”代静念了一句六字大明咒。季妍楞住了,忙问道:“妈,你说什么?”

“没什么。只是一种轻松的感叹!”

“为什么感叹,我说的有问题吗?”

“你说得好,你一提外公他们,我就不由得又想到外公生前最敬重的上司卢冬生。”

“我知道他长征时是师长。”
“可后来从苏联学习回来被敌人暗杀了。新中国的好日子一天都未享受到。我上哈尔滨读军工,外公交待的事就是去东北革命烈士纪念馆看看卢师长,他的塑像在那里。”

“那你每学期都去看望他吗?”

“有机会我就去,代表公公他们,直到六六年!”

“其实老一辈打天下不就是让后代过好日子吗?现在世界上没有人敢说咱们是东亚病夫了,前辈们应该有成功的满足感。”

“我们就一点也没有。”

“我知道你们的心情。我的看法是,你们完成了你们的设计任务就是尽了责任,也就无愧你的军工毕业证了。现在就安度晚年,行了!”

“我才五十多,就晚年啦?”

“对不起!”季妍打了一下自己的嘴吧,说道:“用词不当,我收回。”

“妈可没那么小气。我觉得你不清楚我的感受。”

“也许吧,但我理解,卢师长对外公,外公对你,都构成一尊楷模,一个神圣的观照,一腔奋斗一生的情怀。”季妍从背后抱住妈妈。

“你表达的好,我低估了你的理解力。”

“哥经常跟我讨论这类问题。我们有一个共识。那就是老一代人情愿以未来的理想平等激励自己,而今天的人更接受以眼前众生财富的悬殊鞭策自己。”

“你们还讨论这类问题?”代静有些慷慨。

“我们是你们的儿女,要学回理解你们啊!”

“那我们死而无憾了!”

“妈!看你怎么说这样的话?记得不,列宁说过的:死亡不属于无产阶级。我们还要你帮忙呢!”

“还想我带孙子辈吗?”

“妈扯得也真远。现在就要你帮忙!”

“明天去‘锦堰’,对吧?”

“那也是一种工作方式。你不能只接受试验室这一种工作模式,多元化嘛!”

“行啦,我们去就是了。”
“谢谢妈!这是洪所长的请柬。”季妍这才从口袋里掏出来。

“你还真能转弯摸角。”

“洪叔叔知道你的脾气,要我先说通了才拿出来。”

“让你们用心了。这张纸还是有一点份量的啊!”

57

夜晚,季妍套着睡衣睡裤在自己舞房的地板上做“撕一字”,两腿前后水平撕开成一字状。双手水平交指放在头部枕骨后面。她抬眼望着地柜上方的墙面。那里悬挂着妈妈书写的碑体《悲愤诗》。季妍一边小声念一边做上身扭转动作:“--------处所多霜雪,胡风春夏起。翩翩吹我衣,萧萧入我耳。感时念父母,哀叹无终己。见此崩五内,恍惚生狂痴。--------”季妍为之感动停住了,眼眶噙着泪珠,凝视墙上的诗帖。

发表于 2005-8-27 23:05 | 显示全部楼层
现在的网络文学,除了玄幻、情色、官场文学,我们更需要大家喜闻乐见的都市文学,更需要有文化层次的东西,来丰富我们的网络生活。我们应该感谢楼主为我们带来了这样的一片与众不同的小说。

发表于 2005-8-27 23:53 | 显示全部楼层
[em06][em06][em06][em06]

 楼主| 发表于 2005-8-28 18:32 | 显示全部楼层

谢谢网友的支持。

熟悉《红楼梦》的网友都知道有个诗人叫张宜泉,他很称赞高士能“野心应被白云留”,而他说自己“谁能空万念,樽酒漫频倾。”本人也有同感,借他这俩句,稍变一点,曰:谁能空万念,尊友慢频倾。

LAOYANGBLW

顿首

 楼主| 发表于 2005-8-28 18:33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66

晚间,在这个季节庙宇内外人满为患。在庙宇墙边和山脊的平坦面上架着便携帐蓬。虽说是地高气凉,但树林的飞虫晚上仍在活动。在光线暗淡的女香客禅房中,季妍从行李包里取出袖珍电子驱蚊器和喷雾驱虫花露水。

季妍对同禅房的另一位小姐说:“劳驾您陪我出去,我想活动一下腰腿。”

“白天还没走够吗?”

“两回事儿!”

“我陪你出去有一条件。”

“开吧!算钟点费也可以。”季妍开玩笑的说。

“你还挺向钱看的啊!在菩萨面前说这样的话,罪过!”

“那我收回我的话,你开条件。”

“刚才那个鬼佬说‘tolerance’——如果我没听错的话——你没有认同,为什么?请你给我解释解释。”她们一边说一边往外走。

67

“我在读大三时在图书馆借了一本英文的圣经,当课外读物。”季妍边走边说。晚间的山景既神秘又阴森。远处山峦连轮廓也看不见,黑沉沉一片。近处寺庙的灯光和少数游客的电筒光为漆黑的山野注入了活的灵魂。季妍在路边的一块草地上打开电子驱蚊器放下,又喷了一圈花露水。

“里面没有讲宽容吗?”

“这可能在于读书人自己的理解了。”季妍说着伸手扶住一根树枝开始作绷腿抬脚运动。她慢慢把脚抬到垂直成一字状停住,眼睛朝天看,继续道:“我是觉得上帝是讲惩罚的。我同我爸还讨论过。他也说基督是可爱的,上帝则有距离,是权威啊!”

“为什么?”

“创世纪中说上帝给亚当和夏娃很多罪受以惩罚他们偷吃智慧果。”季妍解释道。

“那么基督是讲宽容的了?”

“我觉得基督的精神是讲爱心,施博爱。真正做到这一点并不容易。罗素曾讲过:西方人因为较早掌握了自然科学,工业化成果又体现了科学的力量,他们就认为自己拥有了强力,滋生了强权感。他们相信自己像上帝一样有权对科学落后的种族操有‘公正’的生杀之权。罗素说的啊,他可是二十世纪的大哲学家。你说上帝意味什么?”季妍说完就换腿练习。

“是吗?罗素的意思中含有上帝是掌握生杀大权的至尊的内容。”同伴姑娘一脸茫然。

“没错!你回去翻一下罗素文集就知道了。”季妍说,“不过我们现在这儿,普贤菩萨道场,最讲慈悲了。”

“我早上在下面那座庙里听说那寺里的主持见过普贤,您信吗?”

“信!”季妍语气坚定的说。而仍在疑惑的同伴奇怪地在夜色中也能感受到她自在而惬意的轻松,心里想,得进一步问问。

68

“我想带你到我办公室坐坐。”司妤挽住杉彬走进自己的办公室。杉彬看到金边的木质大班桌上有几个照片框架,便走过去欣赏。一张是司妤一家三口在西雅图太空塔下的合影,一张是司妤与丈夫在一所小楼前相抱的照片。另外一张是黑白照,有三人坐在壁面满是青苔的转砌的花坛上,这张怀旧格调的照片吸引了他,他自言自语道,“这是南较场你们家的院子。时光在这里凝固了二十多年啦。”

“我一直把同代静姐和你两位的合影带在身边。”

“你真有心了!”

“您坐呀!”司妤把杉彬推到自己的皮椅上,手压着他的双肩,继续说道:“您知道吗?我一看到这照片我就想起您的童话火柴,希望您发明出您的梦想之光。”

“惭愧啊!‘再教育’后我们在工厂里搞应用技术了。早先的设想是拿又拿不起,心里放又放不下。”

司妤弯下身子,下颌沉到杉彬的右肩头,诉说道:“这张照片应该告诉了你:二十多年来有个人一直没忘你的小火柴。”杉彬点点头,有一股说不出的慰籍,情不自禁地抬手抚到司妤的手背上,平抚几下。他问道:“你丈夫在哪所大学攻博士后?”

“伊利诺依斯大学。”

“好,四色定理的摇蓝。”

“哈,你和他一样,一提就是四色定理。”

“是值得骄傲的成就。那他在搞什么前沿课题?“前沿”对我已是遥远的概念,是想都不能想了。”

“不是的。杉彬哥。咱们一边走一边说。”司妤牵起杉彬的右手,“我知道你是不会抛弃你的设想的。”

杉彬被她的理解感动,鼻子一阵酸涩。

69

在舞厅的圆桌旁,司妤走到代静身边低声说:“谭姐,我们一同去WC。”两人并肩离开,没走几步远司妤就双手搭到代静肩头娇声嗲气地说:“谭姐,我又想要像从前,在南较场院子里向你撒娇了。”

“你是幺妹,撒娇是你的特权,对吧?没人反对!是不是也要向杉彬发嗲?”

“你说呢?”司妤故意问。

“小时候你最粘他了。”

“所以更该撒娇了,对吧!”

“我喜欢你多多热络他。让他感到他依然——”

“有魅力。”司妤抢着填充。

“魅力谈不上了,还有点当年的男人气质吧!”代静平和地说,“男人到了这个年龄段,面临被淘汰,往往需要补充精神维生素。”

“谭姐,你好狠心,拿我当维生素。”

“谁叫你是幺妹的?而且我相信你的能力,你能激励他,至少他会体验到朋友就在身边,他会感动。我真地感谢你。对了,你把老公丢在那边就那么放心。”

“我可巴不得有个好女人帮他料理家务,管她黑头发、黄头发!”

 楼主| 发表于 2005-8-29 17:45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70

洗手间外室,猩红大理石面盥洗台前有位服务员递手巾。

代静一面对着墙镜整理发型,一面对正在补妆的司妤轻轻地说:“我可是认真对你说。虽说你大姐可在那边帮他,但任何人都代替不了你的体贴,你的活泼,你的幽默,你的泼辣——”

司妤凑到代静的耳根细细地一个字一个字地说:“还有性功能。”

“对!”代静平稳地答道,“没错!总之需要你的存在。还有,女儿怎么打算的。”

“接回来上中学是肯定的,有可能提前回来!”

“有计划就好。”

71

宾馆停车场里黑色奥迪200车子旁边亦僖与博士握手告别。小宋把杉彬,代静请进后座,自己坐到驾驶位。亦僖正要与司妤告别,她却钻进后车门,说:“我也送你们走!”亦僖坐进前门。

72

街道两旁闪烁的霓虹灯在车窗外慢慢后移。

“小宋,咱们夜游一圈堰南河吧!看看这里的火树银花不夜天。”司妤提议。

“好主意。”亦僖附和,代静却说:“今天就算了,以后再逛吧。”司妤头落到代静的肩上说:“我要和你们多待一会儿嘛!”

亦僖又建议:“星期天到我家吧!”

代静回道:“去我们家,我又没事,准备点儿小吃还方便。”

亦僖道:“干什么老待在家里,我就是请你出来走走。”司妤也说:“亦僖哥想得对。星期天我也亮一手。”亦僖问:“你想亮什么?”司妤说:“豆沙甜烧白,芽菜咸烧白。我这是师承寒桦阿姨的手艺。”亦僖只好说:“那行,看你的广告虚不虚。”司妤说:“到时候让你小孙子评评。”亦僖说:“她和她妈一同去陪读了,不然我那儿就热闹了。”

代静笑道:“你看!一谈孙子,亦僖乐滋滋的。”

亦僖提醒道:“杉彬大哥,你如果要看资料就带着,在我书房看,用不着你帮厨,”杉彬淡淡地说:“现在没什么设计了,我是准备待切。”

小宋惋惜道:“你们从西雅图学的软件技术不可惜了?”

杉彬解释道:“工厂主营转军到民,搞燃气什么的,高科技项目廖廖。”亦僖安慰道:“真切下来也好,我那里信息多,有好项目我向你介绍。别心烦。”杉彬道:“谢谢。我有思想准备。人们不是常说:和平是社会的福祉,却是战将的个人悲剧。我们现在有体会。”

司妤紧挽住代静的手臂呆呆地听。代静安慰丈夫道:“你该想:还是沾了高科技光,不然怎么会派出去学习呢?”杉彬说:“这话没错!”

小宋说:“洪所,我们在江边遛达一会儿吧!”

 楼主| 发表于 2005-8-31 16:26 | 显示全部楼层

交响十八拍

80

歌舞团的小型排演室里,钢琴,两把小提琴,一把中提琴和一把大提琴正在认真排练。

81

司妤坐在大班椅上对桌子另一边并排坐着的三个人讲话:“你们知道,法国现在兴起了哲学咖啡馆,讨论哲学,对我们来讲那似乎太学究气了。我倒想办一个读书沙龙,满足一些雅士儒生的自我实现的高层次精神需求——Self-actualization。”

朱总,你在研究心理学。”

“不,是想运用心理学成果。唱卡拉OK是一种自我表现和感情宣泄,但不是很多人追求这种形式,它的新鲜劲儿也过去了。然而,人们读到一部书,或研究了一个具有普遍意义的问题,往往有一种表达心得的需求。我们宾馆的宗旨是在宪法的规范下尽可能广泛地尽善尽美地提供高层次服务。所以我想星期六下午在卡拉OK 大厅办读书沙龙。”

卡拉OK厅主管问:“是不是要主讲人,这不能像唱歌那样随便点吧?”

“头两次由我和秘书负责组织,你只负责沙龙中的常规服务。争取下星期开始。”

82

代静在家收拾她和杉彬大学时代的旧笔记本。桌子上堆着几大摞书籍和纸本。她拿起一本表面棕黄的当年军工的《学员笔记本》。封面上写着“关于夸克的笔记”,翻开扉页,看到几行字:“电子是既熟悉又模糊 / 电荷是什么,夸克为何物 / 是否像三百年前的“燃素” / 蕴藏着更深层的“布朗”分布 / 既然电子长寿坚固 / 为何又湮灭超度 / 揭开电场的面纱纬幕 / 能否窥见新能源的基础?”代静润泽的手指顺着语句,一个字、一个字地抚摸。她的眼神的凝冻显示了她此时的思想已回到母校当年的旧址。

83

哈军工“文庙”。图书馆大厅前青石板路旁边长着整齐翠绿的冬青树墙。树墙后的丁香树挂满了紫色的花朵。风华正茂的谭代静和沈杉彬身穿军服,红领章红帽徽,站在冬青墙旁。代静说:“我听曾教授讲你对非平衡热力学有兴趣。他很支持你注意这个问题。”

杉彬解释道:“我有一个朦胧的想法。非平衡热力学过程可能是产生能源的途径。”

“能不能解释得详细点?”

“水从高处向低处流,是自然过程,这是重力势能趋于平衡,也就是熵增大的过程。水的落差构成发电的能源。自然界中水的落差从何而来呢?是海水湖水中高动量水分子跑出水层,在空中向高空运动又聚成云水所至。这些高动量水分子没有在水中“平衡”掉,我以为这是非平衡或逆平衡过程。正是这种逆平衡过程把太阳能变成了机械能中的势能,为进一步变成电能提供了系统。”

“您的意思是一种平衡过程要能持续,那就需要另一个层面上的非平衡过程来维持。从而为构成一种人类可利用的能源提供途径。”

“对,概括的很好!我再举个例子,高压的大气团向底压区域扩散,这就形成了风。气压趋于平衡是一种常见的现象,是自然过程。会不会有相反的过程呢?一个区域气压急剧增高的过程就是相反的过程了,这是常有的,极端的事例就是“台风眼”的生成过程。这就是一种逆平衡过程,掌握了这个过程我们就可以人为制造台风,可以充分利用太阳能,制造和控制风力资源。”

“如果我没有联想错的话,你是不是认为铀235的质量超过临界质量后链锁反应引起的中子激聚增加,更是一种逆平衡过程。”

“我是这么认为。”
“所以曾教授说你想在微粒世界探求逆平衡理论。”

“我请教过他在微粒世界中是不是也存在某种台风眼的逆平衡过程,但没有核辐射的不良效应。”

“那你看准那一个层面?”

“电子。”

“很有趣,但超出教学大纲了吧。”

“我只是想课余找找资料,先去拜访了曾先生请他指点,准备以后。”

84

代静把保存了三十多年的笔记本吻了一下,又贴到胸口,自语:“以后就变了,不是微观世界台风眼,而是大大的宏观台风了。”苦笑一下,她就忙着把书柜腾出一层,让大学时代的笔记和书籍排在一起。

85

朱司妤在总经理办公室门上敲了三下,停顿数秒后便推门进去。她走到总经理桌前,细声问道:“甘总,关于读书沙龙的报告您看了吧?”

年近花甲、面颊红润的健壮男人说道:“小朱请坐。我已经签上‘同意’二字了。其实我是非常支持,岂止同意。这项工作有什么问题可立即找我。”

“那好,我现在就有一个请求。”

“行了,我猜得到。你不讲我也会去跑。”

“跑什么?”司妤有点惊诧。

“往人大、政协跑跑,帮你吹吹,请他们来演讲,对不对?”

“谢谢老总理解和支持。”

“我真的老了吗?”

“我收回刚才的话,谢谢总经理。”

两人哈哈大笑。甘总解释道:“不是我敏感这个‘老’字,因为长期来听惯了你爸爸他们叫我‘小甘’了。”

86

黄昏时分,谭代静从图书馆出来。骑自行车前往附近的“红星副食品商店”。她把车停在存车区,锁上车,背上塑料仿皮手袋走向店铺门阶。

87

朱司妤在办公室打电话:“所长同志,我有一个问题向你请教。”

话路另一端接电话的是派出所所长,曾受托向张博士作礼貌警告的一级警尉。他说:“保一方平安是本人责任,朱总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别客气。”

司妤在话路这一端说:“我正计划办读书沙龙,扩展卡拉OK厅的用途。有关这个问题,是否要申请你们批准。”

“什么读书沙龙,还不是你赚钱的花花点子,我是服你们MBA了。不过你这问题我得问一下局里,好吗?”

“行啊!今晚上来坐一会儿吗?”
“谢谢,今儿不去了。再见。”

司妤接着又拨电话,问道:“是博士吗?------对,是阿庆嫂,哈哈!我们需要你的照片,指挥的或弹奏的实况照,广告部要用。”

88

一辆“奔驰”大巴沿着繁忙的丘陵公路驶向眉山城。车上季妍向北美洲旅客作介绍。

“ Ladies and gentlemen , forward we will arrive in three SUs former residence . The SU is the surname of Su Shi ,a great literary man of north Song dynasty more than 900 years ago .Three SU included Su Shi ,his father Su Xun and his younger brother Su Zhe . They three men have built up great reputation in Chinese history .The achievement of Su Shi was the greatest in his family , known to every household. He wrote a famous Ci poem SHUIDIAOGETOU . Its purport is following: As soon as round bright moon is suspended highly in the sky ,Men who are loved by each other but living separately in different places must miss mutually much more . At this time the poet, Su Shi , prayed for the health and long life of his wife ,lovers , members of his family and his friends . So long as they still lived in mens world , they can share and enjoy same round moon at same time like as to sit together inside feet , although they are a thousand distant from one another in fact . If you dont mind, I like to sing this ci poem in Chinese and depending on the music of the song Back to hometown known well by you and all over the world. (女士们先生们,前面我们将到达“三苏祠”,‘苏’就是九百年前北宋朝代大文学家苏轼的姓氏,三苏就是苏轼,其父苏洵,其弟苏辙三个人。他们三人在中国历史上都负有盛名。苏轼成就最大,家喻户晓。他有一首词《水调歌头》,其大意是每当圆圆的明月高悬在天空时,相亲相爱而分居异地的人们会更加思念。诗人苏轼这时祈祷自己的亲人和朋友健康长寿。只要同在人世间,尽管相隔千里也能仰望同一轮明月,犹如近在咫尺间。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我想用你们熟悉的,全世界都知道的《返故乡》这段音乐演唱这首词。)

旅客们兴趣盎然地鼓掌。季妍向旅客散发了她事先自己准备的《水调歌头》英译稿复印件。随即她用并不专业但圆润的嗓音唱起来。旅客们更加活跃并随她唱的曲调哼起来,因为她选用了德沃夏克的著名交响乐《自新大陆》第二乐章的一段曲谱,在美国有人专门为这段曲子起名《返故乡》,很流行。季妍对自己的选配很得意,唱起来非常酣畅,游客们忘情地合唱更增添了她的自信。

当她唱完后,一位游客既像是自我陶醉又像是对季妍发言:“This mister Su was very wise . He imaged the mans shadow on the moon from one on the earth .(这位苏先生是非常聪明的,他从地面上有人影想像到月球上也有影子。)

季妍微笑着回答:“ I think your American astronaut in APPLLO spaceship to prove this image .”(我想美国阿波罗飞船的登月宇航员证实了苏轼的想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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