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都人爱吹玄龙门阵,而且都特别希望能吹翻几个来摆起。成都北门有一谭娃儿,吹出来的玄龙门阵,之所以蜚声北门一带的大小茶铺,其根源在于其玄龙门阵既能把别人玄来摆起,也能把自己玄来摆起,想来是一大特色罢。
成都市大规模的城市改造是在八十年代以后,和不少成都人一样,谭娃儿家里有两三套拆迁房,除了自家用一套,剩下的就拿来出租。面对如此资源优势,谭娃儿当然是心头有数。在他看来,既然生活早有着落,那么努力奋斗之类胀笨的事自然就轮不到他的份儿,他的工作就应该是吃闲饭、坐茶铺。家里人拿他没法,就只得控制他的费用,以免他学坏,至于其他的事,就一概不管了。
这谭娃儿久在茶铺闲混,自然把成都人海吹玄龙门阵的坏习惯操得烂熟。有一阵子,成都汽油奇缺,我们公司的领导派我出去找油,经人介绍,认识了自称手上有一个专列油的谭娃儿。先不说结果,单说谭娃儿假巴意思请我吃饭,告诉我他的家住在“从这儿走,到文化宫倒拐倒拐再倒拐就到了”,你就可以想象到谭娃儿的龙门阵有好玄。
久吹玄龙门阵多多少少会出点事,谭娃儿当然也不例外。从喜欢乱冒皮皮开始,谭娃儿就多次因为玄吹能一口气吃十只煮鸡蛋、一小时内能干掉三十只冰糕,或者说某人敢喝一碗酒,他敢喝一碗油之类,在历次打赌中屡屡被整来趴起,成为经常光顾一些医院的“上帝”。不过,由于长期吹玄龙门阵的“实战经验”越来越丰富,失败和挫折又把我们的谭娃儿教育得更精灵,口才更加纯熟,以至于这吹牛的本事居然使谭娃儿当了一盘某公司的副总经理。
一天,某皮包公司的总经理老钻一个人到府南河边晒太阳,恰好遇见谭娃儿在玄吹自己如何神通广大,认得领导某某某、某某某和某某。正在为自己编的《××指南》销路极差而发愁的老钻,当即把谭娃儿当成了旷世奇才,经过苦苦哀求,终于让颇为“清高”的谭娃儿当上了本公司的副总经理。
不过,我们的这位本事通天、甚至能让飞机刹一脚的副总经理从上任的第一天起,就没能替公司赚一分钱,不仅如此,他居然在上任不到一个星期,就把钻木老板弹进了牢房。
谭娃儿负责推销的《××指南》,其实是一本把企业当成剐兔对象,又没有合法手续的歪指南,推销对象就是国企。谭娃儿当上副总经理后,采取多种欺哄黑诈的手段对一些单位实施强行摊派,并且这些消息早已被某政府主管部门有所耳闻,正准备理麻他们,却不想谭娃儿居然稀里糊涂自己送上了门。
谭娃儿一进门,就瓜眉瓜眼地神吹自己跟那些领导如何如何,只默倒先吓翻两个来摆起,结果不谙对方不吃这一套,并反洗他说:“你神通啷个大,认得倒莱温斯基不?”对于这一问题,谭娃儿感到极其羞涩,便破例摆了盘老实龙门阵说自己认不倒,对方哈哈一笑道:“我还以为你跟她也很熟呢,不过老实告诉你,她肯定是不认识你我,但我们都认识她!”
虽然谭娃儿遭到如此沉重的洗刷,并产生了立即招待对方吃一顿竹笋炒肉丁的念头,但最终他还是以大局为重,估倒自己保持克制。因为干拉广告和赞助之类的事情,非得要一个坚强的神经和一张比城墙倒拐还厚的脸皮不可。强压下怒火的他,轻描淡写的一笑之后,就专心专意地介绍起他的《××指南》来。当然由于刚进门的时候挨了杵,他此时的言语和平时大相径庭,并无多少玄龙门阵的成份。
对方在听了谭娃儿的介绍以后,不禁大吃一惊——这不正是要找的那个劣迹斑斑、招摇撞骗的《××指南》的头头之一吗?于是就不动声色,装出一幅对《××指南》非常感兴趣的样子,听谭娃儿“自觉地交代”问题。我们可怜的谭娃儿,还以为对方被他编进去了,一高兴,就又开始烧吹起来,到把自己吹得差不多了,又应对方“要求”吹起了钻木先生,把钻木的种种抓拿骗吃总之是不管有的还是虚构的,象竹筒倒豆子般的抖了个干净,末了还觉得不过瘾,又添油加醋地告诉对方说老板钻木如何如何有钱,抽的烟都是加了海洛因的,属于“海派”(指抽海洛因的),绝不是“二氰派”(指吸服二氰片)的低档角色。对方又问那钻木贩不贩毒,我们的瓜谭娃儿想都没想就说:“乍个不呢,吸毒不贩毒,哪个有这么厚的家财哟!我昨天吃的毒品就是钻木给的,只不过我们关系好,货拿的相因而已。”
好了,非法出版、诈骗加吸毒贩毒,并且是团伙,这下子是麻烦大了。没过一会儿,来了几个公安人员,带走了玄龙门阵大师谭娃儿,随后又顺藤摸瓜逮着了钻木。虽说钻木的本事离谭娃儿描述的还差得远,并且根本没有吸毒贩毒之类的事情,但非法出版、诈骗是跑不脱的,事实清楚以后钻木自然吃了官司,至于谭娃儿,吹玄龙门阵还不至于关两年,经过一番训诫后,被释放回家。
这回吹玄龙门阵把自己吹进去摆起,自己和家人担惊受怕小吃苦头不说,此事被街坊邻居、三朋四友知道后,简直是把谭娃儿羞得无地自容。从此以后有这番奇特经历的谭娃儿就没有乱扯过玄龙门阵,后来听说他开了一个茶铺,专门为吹玄龙门阵提供了一个舞台,只不过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听过他吹玄龙门阵了。
[此贴子已经被作者于2004-3-21 17:05:47编辑过]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