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么一点点?妻瞪着眼睛,将我递给她的三千八百五十六零五角绩效工资数了又数,她不信,又将钱一张一张放在桌上用书压着。
她的动作,将我的头发搞得立了起来。
你还嫌少啊?这可是好几千元呢。我战战兢兢地哆嗦着,还假装诙谐,一只眼睛盯着地上的双脚,另一只眼睛偷窥门口,寻找溜出去的机会,为的是减少一场家庭战争。
你们的绩效工资不是人平四千八百八十六元吗?怎么少了千打千啊?妻子愤怒了,也难怪,她没工作,又常年生病在床,房子按揭,现在家里已经借贷好几万呢。
我们的绩效工资不是人平多少就多少啊。我想辩解。
我爸昨天不是领了一万零五百元么?公务员虽然提成百分之二十作为年终考核用,可妈妈的绩效也是如数发给她的,还有第十三个月工资呢,她同你的职称可是差不多,折子上一共是七千多块差八千不远了,虽然爸是校长,妈是公务员科长,可是你们学校李老师好像也比多了一千多,那个张老师好像还比你多了两千多呢。
这个你就不知道了,我们的绩效是要通过三道关口的,教委要提取百分之七,学校要给班主任提取百分之十五,中层干部还要提取百分之五,你算算吧,还剩多少?而且这剩下的绩效还要考核,什么缺勤,什么质量,什么师德。你病了我耽搁了两天,我生病请了两天假,再有早晨也迟到了一些时间,你算算,我不是那么多又是多少呢?
我不信,你哪天不是按时上班,只是缺席四天,那是你们学校按年龄可以免算缺席的吧?要说你的质量,谁不知道你的质量是全校顶呱呱的啊?你就给我撒谎吧?!
完了,今天是跳进黄河也说不清了!我心里发怵,一股寒冷袭进来加上天冷,都快要打颤了。
拿出来,居然敢私设金库?你翻天了你!妻子边说,便双手齐发先往我的上衣口袋里伸去。
我已经如数交给你了,还搜什么呢?我知道妻子今天愤愤不平,她一定会将我的浑身搜个遍的。
你装什么装?自觉拿出来!妻子搜不出所以然,开始提高嗓门对我吼道。
我没有用语言抗争,而是将身上所有衣兜全翻出来亮在她面前。
你——妻子看着我的八个衣兜,开始将眼睛往书房里扫去。
她没再理会我,将高跟鞋在客厅通往书房的路上敲得震天响,好像要将心里那份怨恨全撒在路上般。
我本想赶快溜出门去,减少今天的战争,可是我害怕她说我心虚,只好在客厅里坐下来,装着看电视,一边用余光扫射客厅里,两只耳朵凝神静听书房里的声响。
书,我的书全被她掼在地上,发出噗噗噗的声响,好像有母鸡在踩窝。
妈呀,那是我五年前用两万块钱自费出的小说耶,还剩三百本无法销售放在书房的窠臼里,虽然灰尘满面,可是时机一到,它们就会变成人民币的哦。
我心疼极了,却又不敢说话。
妻的脾气我是知道的,邻居也是知道的,只要一发起火来,就会让四邻不得安宁。别看今天已经快要黑了,她会不择手段数落我或者殴打我的。
我胆战心惊地瞄了一眼书房,妈呀,天呀!那满屋的灰尘乱舞,还有那满地凌乱地躺在地上的我的书们,呜呼!
我的心碎了,看到书架上的名著,看到名著们已经被剥去了衣衫,赤裸裸地被妻子用脚践踏,那双她姐姐穿旧了送给她的真皮靴子,像压书机一样紧紧地压在我的名著们身上。
我冲进屋去,要同妻论个高低,可是,看到她灰尘噗噗的脸,再看看她病殃殃的身体,便忍住了冲到脑门的怒火。
书房是翻不出我的私藏的金库了,她两眼的怒火并没有因为失望而萎缩。
拿出来,自觉的给我拿出来!她近乎咆哮起来。
你怎么不讲道理啊?我没好气地轻轻地,为的是减少今天的摩擦。
可是,妻不买帐,反倒数落起我来,什么四十多了还没一官半职,连个学校中层干部都没捞上,一个班主任干了几年也让人给抢去了,整天就知道写书写书,你写的书不仅没赚回来投资,还堆了那么多占地头!你什么男人啊,你去死去吧,你活着干什么啊?我嫁了你就一直没伸抖过,要不是爸爸是校长,妈妈是个科长,经常接济我,我早饿死了,女儿也早黄皮刮瘦了,或者早都成了乞丐了,呜呜呜……
妻子突然蹲到地上痛哭起来,一边哭,一边数落我的不是,好像我这个男人已经是太监似的,好像我连一个女人都不如。
我的眼泪也流出来了,我的火气被妻子的哭声给稀释了。
你滚,滚出去,咱们不过了,各走各的!妻子突然从地上站起来,右手将眼睛一抹,圆瞪双眼,将我往们外推去。
今晚,妻子的力气真大,我一不留神,就被她推出大门,然后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们砰地一声关得严丝合缝。
虽然天已经晴了好久,可是从屋里出来仍旧寒冷,我抖索着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游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