邛窑与音乐的千年欢乐
--兼回忆邛崃过去的音乐旧事
2025年12月20日,邛窑国家考古遗址公园内,举办了一场名为“邛谣乐团新年音乐会”的演出。我也去拍了几张照片。因为举办单位的努力,还有音乐学院老师同学的加持,整个音乐会的水平比较高,取得了圆满成功。
为了体现邛窑的特点,他们使用了出现在新石器时代的有7千多年历史的古老乐器磬和埙。磬,古代多为石磬和玉磬。为打击乐器。埙多为陶制,为吹奏乐器。主办方用邛窑烧制了这两种乐器。我想,他们应该叫陶埙和陶磬吧,不过,我看他们写的是土埙,我也不懂他们为什么叫土埙。另外,在烧制中,器物会产生变形,他们是如何解决陶磬的音阶音准的。
由于听音环境,陶磬听得不是很清楚。但他们用陶埙的四部和声演奏的《阳光三叠》、《春江花月夜》,那种悠远,空灵而又透出一些浑厚的音乐画面。给我留下了深刻印象。
邛崃的关于音乐方面的文史资料不多。我虽然对音乐一窍不通,但听了这场音乐会,却使我不由自主地想到邛崃历史上关于音乐的一些记载。还有几十年前邛崃音乐方面发生的点点滴滴的零碎旧事。
音乐与邛崃的故事,第一应该是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爱情故事,在众多的爱情故事中,它是一个经典的因音乐而产生爱情的故事。音乐是其标志。司马迁在《史记》介绍卓文君的时候,用了两个字“好音”,说她爱好音乐。司马相如也好音,他以“琴音挑之”,追求卓文君,用琴音传递爱意。而正因为卓文君对音乐深刻理解,她才听懂了司马相如琴曲《凤求凰》中对她倾慕的弦外之音,因为共同的音乐爱好,知音惜知音,才使她甘愿与司马相如私奔。
如果说《凤求凰》是阳春白雪,那么,邛崃音乐还表现在民歌民谣上。在邛崃民间大量存在着是“下里巴人”音乐,他们大多与生产劳动、婚丧嫁娶有关。历史记载,最有名的是民歌是渔歌。邛崃古八景之一的南河渔唱,就是说的它。据清嘉庆《邛州志》载:康熙年间,州牧祖泽到南河坎,”闻渔歌,乐甚“。我听到的渔歌是这样的。渔民们在撒下围网之后,会晃动小船,小船产生波浪,向四周荡漾开来,他们一边用篙竿拍打水面,一边发出有节奏的或高或低的抑扬顿挫的音乐般的“啊””啊”声。他们说,这是为了将鱼赶进网。这可能就是所谓渔歌唱晚的渔歌。渔歌有调,但我没有听到词。
有调又有词的,应该是石匠的开山号子了。开山号子是我起的名。一些石匠在取起几十斤重的铁锤,打楔子前,会喊一些号子,将铁锤举过头顶,然后嘿的一声巨吼,将铁锤狠狠砸在那些铁楔子上。我当知青时,听一个石匠摆过。他说,一个人在山里开石头,孤独枯燥,有时候吼几声,心头舒服些。他说,开山号子的调门都差不多,变化不大,句子长短不限,结尾加”啊”等语音助词。所以听起来还押韵。至于句子的意思,是想到啥说啥,见到啥说啥,例如“今天的烩锅肉硬是香啊”,“岩片上的斑竹长得高啊”。都可以作为号子内容。有时山下道路上有赶场年轻女子经过,他们也唱些“穿花衣裳的幺姑娘长得乖啊”的话,但他否认社会上流传他们号子中有不雅内容的说法。他说,石匠中能唱开山号子的罕见。
渔歌、开山号子、采茶山歌、还有现在很火的竹麻号子,其实原始唱曲,音域并不宽,曲调也不复杂。现在传唱的那些丰富多彩的优美的民歌,应该是后来作曲家们经过改造升华而产生的作品。
邛崃地区的民歌或者叫山歌,一直很有名气。上世纪五十年代,邛崃文化馆深入基层,搜集记录整理了邛崃地区的民歌,定名为崃山民歌,听说在全省影响也很大。那些民歌的曲调风格,一直影响到现在民歌的创作。
大概三十年前,我一次应该是到临济去赶场,看到路边一位约莫六十岁穿着光鲜的老太婆被一群老太婆围着,她在中间进行说唱,说唱的内容非常杂,劝人向善,使牛踏耙,烧锅着灶,邻里纠纷,婆媳不和,夫妻恩爱,喂鸡养羊,应有尽有,老太婆们听得津津有味。老太婆们向我介绍,她是一个道姑式的人物,这里人家的婚丧嫁娶,都要请她去说唱,进了人家门,见啥唱啥,见板凳唱板凳,见猪儿唱猪儿,不唱重皮子。这位道姑告诉我,这些都是她九十岁的师傅教的。我当时对她的那些唱词感兴趣,经她同意,还笔记了一些。不过,后来有位道士送了一本《灶王经》给我,才发现大量唱词是《灶王经》里的内容。《灶王经》是女儿经的升级版,讲如何当好媳妇的。但她唱的曲调,与我听到的作曲家写的四川民歌的调门是一样的。我甚至严重怀疑,所谓四川民歌,是不是源头就出于他们那里。
音乐的“乐”与快乐的“乐”,字型是一样,意思也是相通的,《荀子·乐论》云:“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第一个“乐”(yuè):指的是音乐、艺术。第二个“乐”(lè) 指的是快乐、愉悦、喜乐的情感。因音乐而愉悦而快乐。“人情之所必不免也”,这是指音乐根植于人性、不可或缺的情感需求。所以《论语·述而》载孔子闻《韶》乐后“三月不知肉味”。可见音乐自古以来的令人身心愉悦的魅力。
爱好音乐,这是人的天性。现在的娃娃,可以学钢琴,学古琴。但五六十年代,生活条件都很差,要玩钢琴古琴,那是想都不敢想的。教育课程里也安排音乐。幼儿园大部分的活动是唱歌,小学课牌上标的是唱歌课,不叫音乐课。我在北街小学读书,学校只有一台风琴,每天,被学生们欢天喜地把它从这个教室抬到另一个教室,如此几次。老师每节课就是教唱一首歌,老师弹着风琴教唱一句,下面学生跟着唱一句。前不久,我到火井小学,发现已经开始在教一些简单的乐理知识了。而我们那时候,只是跟着老师一句一句的唱。
但音乐当时仍然是少儿们的喜爱和追求,学校的唱歌课已经远远不能满足娃娃们对音乐的爱好需求了。小学高年级,娃娃们开始自己动手做一些乐器。我也参加其中。例如用一节小手指拇大的竹管,将一头削成斜口,在斜口中间做一缝,插入竹叶,作为簧片,在竹管上钻几个洞,就可以吹奏了。这应该是最简陋的单簧管吧。再后来大家又做笛子,砸破斑竹,寻找里面的笛膜。再后来动手能力强的,又做二胡。我也曾经将一条蛇的皮剥下了,晾干,用蛋清做粘合剂,做了一把二胡。后来因为音质太差,还是另外买了一把。
当时,骆德章的笛子做得很好,而且可以出售了。他带着自制的笛子外出售卖,漂泊于云南等地。这也为他后来完成《青春放歌.》等几部小说积累了生活素材。
现在百思不得其解的是,像服装一样。乐器居然也有流行现象,当二胡流行时,临邛的大街小巷,都可以听到二胡拉的《二泉映月》和《赛马》的曲调。因为口琴流行,我也跟风学会了吹口琴。后来听到了小提琴拉出的《粱祝》,被那优美动人,凄美婉转表现所震撼,也买了一把小提琴,开始玩起了小提琴。因为有拉二胡的基础,学习小提琴并不困难。一段时期,非常痴迷,天天拉。但后来因为忙于其它事情,我渐渐少拉小提琴了,再后来,就再也没有拉它了,那把小提琴,一直放在我的书柜上面,静静地躺到现在,躺了几十年了。
在我的印象中,上世纪八十年代曾经疯狂流行过的一个叫凤凰琴的乐器。它是一种小型便携式弦乐器,结构简单,据说起源于日本。琴身自带金属按键和共鸣箱。多为钢丝弦,金属按键控制琴弦发音。它价格便宜,上手容易,所以一段时间曾经风靡临邛城。很多家庭都买它。玩它的有大人也有小孩。一次,我在大同街,在不长的一截街面,就发现三户人在门口弹凤凰琴。
当时的文艺界,在音乐这一方面,有很多文艺青年也非常活跃,除了吹拉弹唱外,他们还写歌词,谱曲,进行音乐创作,其中多为歌颂家乡的作品,平乐就写过白沫江之歌。邛崃还组织在九里泮举办别具一格的水上音乐会,轰动一时。
邛崃也出过音乐方面的出类拔萃的人才。黄万品,平乐人。1942年出生。曾经任四川音乐学院院长、中国音乐家协会理事、四川省音乐家协会名誉主席、从教40余年来,创作和出版了钢琴协奏曲《琵琶行叙事诗》、合唱与管弦乐队《红日照遍太行山》(合作)、管弦乐组曲《四川民歌五首》、混声合唱曲《羌族锅庄舞曲》等近百部作品,发表了《交响音乐与民间音乐相结合的可喜尝试》、《歌曲创作》等20多篇论文、专著。
回顾邛崃的音乐历史,就像南河水一样,舒缓地流淌着。不时,也泛起一些浪花。
现在,在南河和西河河畔,经常看到很多老人,这一堆,那一堆,聚在那里演奏乐器,引吭高歌,洋溢着满满的欢乐的气氛。他们中,有的可能与我一样,自己曾经用竹管做过笛子,从小热爱音乐,只是为了体会其中的快乐,他们是将少年的音乐的欢乐延续到了今天,还有的虽然小的时候没有接触音乐,但为了自己老有所乐,也在拥抱音乐。黄亮永是我的同学,从小爱好音乐,现在已经过古稀之年,仍然在创作歌曲,我问为什么,他回答,主要图好耍!好耍,就是快乐的意思。
这次邛窑新年音乐会的演员中,有我认识的七十多岁的老人,也有几岁十几岁的少儿,音乐会的演员们在创造欢乐,同时,他们也在其间享受欢乐。音乐会的最后的原创歌曲《2026,爱了爱了》将千年邛窑的这种欢乐的推向了高潮。
其实,这些都印证了荀子的那句话的精辟:“乐者,乐也,人情之所必不免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