续17楼:
渔者回答:“人的目能收万物之色,耳能收万物之声,鼻能收万物之气,口能收万物之味。声色气味,万物之本,目耳鼻口,人人皆用。物体本无作用,通过变化来表现作用;作用也并不是表现在一个物体上,而是不同的物体有不同的作用。由于物体和作用相交,则人和物的变化规律就具备了。然而人也是物,圣人也是人。有一物、百物、千物、万物、亿物、兆物。身为一物,就可以征兆万物,只有人。有一人、百人、千人、万人、亿人、兆人。生为一人,而能征兆他人,只有圣人。因此知道人是物的至尊;圣人是人的至尊。物的至尊为物中之物,人的至尊为人中之人。所以物的至极为至物,人的至极为至人。以一物知万物、以一人知万人,不是圣人是什么?人不是万物之灵,我不信。为什么?因为人能以一心观万心,以一身观万身,以一物观万物,以一世观万世;又能以心代天意,以口代天言,以手代天工,以身代天事;又能上识天时,下晓地理,中尽物情,通照人事;又能弥纶天地,出入造化,进退古今,表里人物。唉!圣人并非世世可见,我虽不能亲眼见到,但我观察其心迹,探访其行踪,研究其作用,虽经亿万年也能以理知道。有人告诉我说,天地之外,还有另外的天地万物,和此天地万物不一样。而我不得而知。并非我不得而知,连圣人也不得而知。凡说知道的,其实内心并不知道。而说出来的,也只是说说而已。既然内心都不明白,嘴又能说出什么?心里不知道而说知道的,叫做妄知。嘴说不清而又要说的,叫做妄言。我又怎么能相信妄人的妄言和妄知呢?”
渔者对樵者说:“仲尼说的好:‘殷继承于夏礼,所遇的损益便可知道;周继承于殷礼,所遇的损益也可知道。其次继承周礼的,虽经百世也可知道。’如此,何止百世而已!亿千万世,都可以知道。人都知道仲尼叫仲尼,却不知道仲尼为什么叫仲尼。不想知道仲尼为什么叫仲尼则已,若想知道仲尼为什么叫仲尼,则舍弃天地会怎么样?人都知道天地为天地,却不知道天地为什么为天地,不想知道天地为什么为天地则已,若想知道天地为什么为天地,则舍弃动静会怎么样?一动一静,天地至妙,一动一静之间,天地人至妙。因此仲尼之所以能尽
三才之道,是因其行没有辙迹。所以有人说:‘仲尼什么也没说。’又说:‘天什么也没说!但四时运行,百物出生。’这些你知道吗?”
渔者接着说:“大事中:权力与变化谁重要?并非圣人不能讲清楚。变化过后可知天地的消长,掌权之后可知天下的轻重。消长是时间的表现,轻重是事物的表现。时间有亨通与闭塞,事物有损耗与收益。圣人若不知随时间亨通与闭塞之道,又怎知变化之所为呢?圣人若不知随时间损耗与收益之道,又怎知权力之所为呢?运用消长的是变化,处置轻重的是权力。因此权力与变化,是圣人的修行之一。”
樵者问渔者:“人死后有灵魂存在,有这种事么?”
答:“有。”
问:“如何才能知道?”
答:“以人为知。”
问:“什么样的叫人?”
答:“目耳鼻口心胆脾肾之气全的叫人。心之灵称神,胆之灵称魄,脾之灵称魂,肾之灵称精。(中医认为:心之灵称神,肝之灵称魂,脾之灵称意,肺之灵称魄,肾之灵称精。这里有不同的见解,不知原文有误?还是有何深意?——译者注)心之神表现在目,称为视;肾之精表现在耳,称为听;脾之魂表现在鼻,称为臭;胆之魄表现在口,称为言。八者具备,才可称之为人。人,禀天地万物之秀气而生。然而也有缺少某一方面的人,各归其类。如果各方面都齐全的人,则称为全人。全人得万物中的中和之气,则称为全德之人。全德之人,为人中之人。人中之人,则是仁人之称。只有全人,才能得到仁人之称。人之生,在于气行。人之死,则是形体返还。气行则神魂交,形返则精魄存。神魂行于天,精魄返于地。行于天,称之为阳行,返于地,称之为阴返。阳行于白天而夜间潜伏,阴返于夜间而白天潜伏。所以知道太阳是
月亮的形状,月亮是太阳的影子,阳者是阴者的形状,阴者是阳者的影子,人是鬼的形状,鬼是人的影子。有人说,鬼无形而不可知,我不相信。”
樵者问渔者:“小人能灭绝吗?”
答:“不能。君子禀阳正气而生,小人禀阴邪气而生。无阴则阳不生,无小人则君子不生,只有盛衰的不同。阳六分,则阴四分;阴六分,则阳四分。阴阳各半,则各占五分。由此而知,君子与小人各有盛衰之时。太平盛世时期,君子占六分,小人占四分,小人不能战胜君子。君臣、父子、兄弟、夫妇各安其道。世间纷乱时期正相反。君不君、臣不臣、父不父、子不子、兄不兄、弟不弟、夫不夫、妇不妇则失其道。这是由治世或乱世所造成的。君子常以身作则胜过空话连篇,小人常空话连篇胜过实际行动。所以盛世时期诚实的人多,乱世时期奸诈的人多。诚实容易成事,奸诈容易败事,成事则国兴,败事则国亡。一个家庭也如此。兴家、兴国之人,与亡国、亡家之人,相差的是多么的远!”
樵者问:“人有才,有的有益,有的有害,为什么?”
答:“才为一,益与害为二、有才正、才不正之分、才正,益于身而无害,才不正,益于身而害人。”
问:“才不正,又如何成为才呢?”
答:“人所不能做的你能做到,能不成为才吗?圣人所以怜惜成才难,是因为能成天下事而又正派的人很少。若不正派,虽然有才,也难称有仁义。比如吃药治病,毒药也有用的时候,可不能一而再再而三的用。病愈则速停,不停则是杀人了。平常药日常皆可用,但遇重病则没有疗效。能驱除重病而又不害人的毒药,古今都称为良药。《易》说:‘开国立家,用君子不用小人。’如此,小人也有有用的时候。安邦治国,则不要用小人。《诗》说:‘它山之石,可以攻玉。’就是借用小人之才。”
问:“国家兴亡,与人才的正邪,各有其命。哪为什么不择人而用呢?”
答:“择臣者,是君王的事,择君者,是臣民的事,贤愚各从其类。世上有尧、舜之君,必有尧、舜之臣;有桀、纣之君,必有桀、纣之臣。尧舜之臣,生于桀、纣之世,则不会成为桀纣之臣。生于尧舜之世并非是他的所为,他想要为祸为福,可不是想干就能干的。上边所好的下边必效仿。君王的影响,还用驱赶去执行吗?上好义,则下必好义,而不义的人则远离;上好利,则下必好利,而不好利的人则远离,好利者多,则天下日渐消亡;好义者众,则天下日渐兴旺。日盛则昌,日消则亡。昌盛与消亡,难道不远吗?都是在上好恶影响的。治国安民之时何尝无小人,乱世之际又何尝无君子,没有君子和小人,善恶又如何区分呢?”
樵者问:“善人常少,不善人常多;盛世时代短,乱世时期长。如何鉴别呢?”
答:“观察事物。什么事物不能表现出来?比如五谷,耕种之后有长不出来的,而逢野生物不用耕种就能长出来,耕种之后想要全部收获,是不可能的!由此而知君子与小人之道,也是自然而生。君子见善事则欢喜,见不善事则远离;小人见善事则痛苦,见不善事则欢喜。善恶各从其类。君子见善事则去做,见不善事则阻止;小人见善事则阻止,见不善事则去做;君子见义则迁,见利则止;小人见义则止,见利则迁。迁义则益人,迁利则害人;益人与害人,相去有多远?家与国一样兴旺则君子常多,小人常少;消亡则小人常多君子常少。君子多小人躲避,小人多君子躲避。君子好生,小人好杀。好生则治国安民,好杀则祸国殃民。君子好义,小人好利。治国安民则好义,祸国殃民则好利。其道理是一样的。”
渔者说完,樵者感慨万分:“我听说上古有伏羲,今日好像一睹其面。”对渔者再三拜谢,相别而去。
(全文完)
作者简介
邵雍(1011年—1077年),字尧夫,生于范阳(今河北
涿州大邵村),幼年随父邵古迁往
衡漳(今河南
林县康节村),天圣四年(1026年),邵雍16岁,随其父到
共城苏门山,卜居于此地。后师从
李之才学《
河图》、《
洛书》与
伏羲八卦,学有大成,并著有《皇极经世》、《观物内外篇》、《先天图》、《渔樵问对》、《
伊川击壤集》、《梅花诗》等。
嘉祐七年(1062年),移居洛阳天宫寺西天津桥南,自号安乐先生。出游时必坐一小车,由一人牵拉。
宋仁宗嘉祐与
宋神宗熙宁初,两度被举,均称疾不赴。熙宁十年(1077年)病卒,终年六十七岁。
宋哲宗元祐中赐谥康节。
能闻先师之作,实为人生之大幸。故有几问:谁为鱼,何为饵,又要饲谁?谁为柴,谁为火,谁为水。又要煮何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