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亮永/文我当“赤脚医生”

hly5066老知青 · 发表于 2023-11-1 21:39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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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赤脚医生”

                                                                 黄亮永  /  文

      一九六九年二月，我响应毛主席提出的“知识青年到农村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号召，来到邛崃县西河公社一大队插队落户当了知青。记得那天到公社时刚下汽车，大队支部书记、大队长、中队长等几个人便把我接到公社场上一家小饭馆里，叫上些香肠、腊肉、花生米、皮蛋等，递上香烟并叫我喝酒。我下乡“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的第一课便是“吸烟”与“喝酒”，我第一次知道喝酒时“要想酒不醉，除非手不累”(喝酒时不停吃菜)和“饭后一只烟，快话如神仙”之说。那时农村还实行“大寨式”，早晨吹哨集体出工，傍晩收工时集体评工分。全劳为10分，我插队落户的那个队每个劳动日仅值0、48元，这在当地还算高的了，有些差的队一个劳动日仅值0.08元，可买－包“经济烟”。每年每人分配各种粮食作物约值70元左右，到年底分配时大部份都得补钱。那时农村既贫穷，又落后。医疗方面更是缺医少药，只有公社所在地有个卫生院，社员伤风感冒能抗就抗，抗不住都得往公社卫生院跑。不久，毛主席“把医疗卫生工作的重点放到农村去”的“六二六”指示和“合作医疗好”指示也传到公社，于是，各大队纷纷建起了“合作医疗站”。我当时是公社“学习毛主席著作积极分子”，再加上我备有些常用西药，平时有社员生病或小伤小痛，我便对症免费给点药，所以有幸被选为大队“赤脚医生”，另外又选了一位年长的乡村老中医。那时当“赤脚医生”，说是不脱离劳动，但由于每日固定有9分工分且每月由医疗站补贴5元，已无需再参加劳动了。

               一、  马湖培训

选为大队“赤脚医生”后，县上卫生部门在马湖公社举办了为期40天的培训班，对西路片区各公社选出的“赤脚医生”进行培训，因为各大队选出的“赤脚医生”多为年轻人，之前从未接触过医学。培训班的日子是紧张的，我记得不仅学习了西医、中医，还学习了针灸等。在短短的40天内要掌握一些常见病、多发病的防治方法，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我和其他“赤脚医生”一样，上课聚精会神，脑筋丝毫不敢开小差，死记硬背，恨不得把老师讲的每一句话都刻在脑子里。西医好象要好学一点，都是成品药，只要对症配药就行了；恼火的是中医，首先要记得药性，也就是每样中药其药性是啥你必须了解。如“犀角解乎心热，羚羊清乎肺肝，闻之菊花明目而清头风……”其次是“汤头”，也就是处方，古人留下的许多“汤头歌”都是经过时间的检验行之有效的验方，比如“桂技汤”：“太阳中风桂枝汤，芍药甘草枣生姜解肌发表调营卫，啜粥温服汗易酿”。你只要能背诵就知处方中须有桂枝、芍药、甘草、大枣、生姜了。中医最关键的还是“切脉”，“寸、关、尺”三部脉，还分虚脉、实脉、迟脉、数脉、长脉、短脉等脉象，由此找出病因，辨证施治。中医讲究诊病“望闻问切”，素有“望而知之为之圣，闻而知之为之神，问而知之为之巧，切而知之为之工”之说。不过，若想仅通过望、闻、问、切便知病症，那无疑不是件轻而易举之事。针灸相对要容易些，一是练手法，二是记穴位。我练手法时多在自己身上练；不易够着的穴位便找其他学员相互在对方身上练。扎针亦有口诀，只须记着便行。如：“心胸取内关，腿痛阳陵透，头项寻列缺，面口合谷收”…… 掌握了扎针手法，熟悉了各种病症应对穴位，在行医中就会得心应手了。灸的主材是艾绒，一般多用在“阿是穴”（即痛点）上，亦可用在相联穴位上，这一点与扎银针相似，不过，你得熟知人体十二经脉，哪些穴位属足阳明胃经，哪些穴位属足厥阴肝经……

                       二、  正式行医

      学成归来，即开始正式行医。那位老中医管中药，我主要管西药和针灸。那时农村穷，社员有病来找我多是要求只扎银针，不服药。因为当时医疗站尽管医药费减半，但多数社员仍承担不起。而扎银针，仅收取五分钱手续费，挺便宜。由于社员们平时有病多不就医服药，硬抗，一旦抗不住了到医疗站扎扎针，还挺见效。我是个闲不住的人，每天医疗站若没有病人，我便背起医疗箱到各生产队田间地头巡诊。这一举动深受贫下中农的欢迎，谁有小伤小病，现场立即解决。那时我20来岁，朝气蓬勃，浑身似有使不完的劲。巡诊中见到耙田的农民，我喜欢叫他停下来，放下医疗箱帮他耙一下田；见到犁田的农民，我也叫他停下来，又上去犁一下田。有次正帮一个农民犁冬水田时，恰逄公社党委书记从田边经过，他见到我一个知青还能犁田，污泥淹至大胯，停下来表扬我好一阵。赤脚医生的特点，必须作到社员有病随叫随到。有一天半夜时，我睡得正酣，突然，一阵急促的敲门声惊醒了我。只听门外有人焦急地喊道：“黄知青，快点，我婆娘脑壳痛来遭不住了”！我一听马上翻身穿上衣服，背上药箱便同他一起来到四队他的家里。刚一进门，便见他的老婆疼得在床上打滚，并不时把脑袋往土墙上撞。我急忙上前把她安抚住，迅速掏出银针消毒后，在她的合谷、百会、太阳等穴位上各扎上一针，捻转了一会，呻呤声渐渐停止了。为了稳定，我又在她的印堂穴上沿皮补扎了一针。还在留针时，她的老婆开腔了：“黄知青一来就把脑壳痛给我拈来丢了，呵呵，这人就象装得一样，现在一丁点儿都不痛了”。病人笑了，我也笑了。吃完好客的主人煎好的四个荷包蛋后，我一个人趁黑往我住的三队赶去，还有好几里夜路呢。中间经过二队一片坟园时，我心头莫名其妙有点虚，在坟园里转了好几圈，竟找不到出路了。为了壮胆，我边走边哼着自编的歌儿：“心头不怕就不怕，除了皇帝就我大……”后来好不容易才走出了坟园。第二天我经过二队，见住在坟园边一户社员在同几个人讲：“昨晚夕半夜三更，一个鬼在坟园头嚓嚓嚓地走过来走过去，还依依呀呀地唱了好一阵......”我过去给他们解释是我，他们都笑了：“你昨晚夕肯定是给鬼迷到了”。其实这世上哪来的鬼哟！
      我在行医中还干过一件傻事，至今想起仍阵阵后怕。有天晚上，与我同队的一个社员悄悄找到我说：“黄知青，我都有两个娃娃了，可婆娘又怀上了，实在养不起，你帮个忙，把它打掉算求”。他家真的挺困难，年年分粮都要补钱，就眼前拖俩个娃娃都挺恼火，若再生一个，无疑雪上加霜，肯定养不起。当时我只顾设身处地替他想，脑子一热，便没考虑后果了，一口答应下来。当即我便同他一起来到他家，找了几个“孕妇慎针”的穴位给她老婆扎了下去。第二天早上，这位社员抱着半截冬瓜来到我家，笑嘻嘻地悄声对我说：“胎儿打下来了，多亏你了，不然我咋个整嘛。哎，黄知青，别对旁人讲啊”。说完，放下冬瓜走了。我一听还真有点后怕了，幸得好没出事，若万－出了事，岂是这半截冬瓜能弥补得了......

               三、险出人命

   其实我在医疗上也不是一帆风顺，曾经由于粗心大意，瞎大胆，差点让一个小女孩丢了命，至今想起来都有点后怕。那一天我正背着药箱在田边、地头巡诊，一位女社员拦着我说：“黄知青，我家小女孩快五岁了，肚子头长了螬虫（蛔虫），我带她到公社医院看了几次，未把螬虫打下来；我又带她到县城医院去看了，可至今仍未把螬虫打下来”。我一听心头想这倒底是咋一会事？按理说小孩肚里生点螬虫，这区区小事岂是县城医院都不能解决的？我又问了服的啥药，她告诉我的又是当时驱蛔的常用有效药物。我又问她服的药量是多少？她回答道：“半片”。此时我心里一激灵：此药成人量是1-2片，小孩酌减。按理说五岁小孩服半片足够了，可始终不见效，足见剂量低了。由于急于把小女孩的螬虫打下来，我鲁莽地对她说道：“肯定剂量服少了。这样吧，你回去给她服2片”。她点点头，便马上回家去了。到了下午，那位女社员兴冲冲地跑到医疗站找到我说：“哎哟，黄知青，这下对了，我娃娃的螬虫打下来了，屙了好几十根哟”。我一听，不仅高兴，而且还有几分得意地笑道：“你默黄知青当真‘黃’嗦？我就不信把螬虫打不下来”！“真太感谢黄知青了”！那位女社员千谢万谢地走了。又过了一阵，我都尚未从喜悦中跳出来，那位女社员又急冲冲地跑到医疗站找到我说：“黄知青，不对哟，我的娃娃咋还在屙喃”？“屙些啥子”？我急忙问道。“净屙水”。“走，快去看看”！我一听心头恐慌起来，这屙脱水了咋整啊。便三步并作两步地赶到女社员家，背起躺在床上的小女孩喊道：“快，到公社医院”！    经过公社医院一番抢救，小女孩总算没危险了。看着躺在病床上输着液的小女孩，尽管她脸上已露出天真的笑容，可我的心却仍在扑咚扑咚地直跳。好险哪，我再也不干这莽撞事啦！

   离开我当“赤脚医生”的日子不经意间已过去五十多年了，我也从一个风华正茂的少年变为一个早越过“古稀”而正往“耄耋”疾奔的老人。一九七二年三月，我曾写下了《我们是新时代的赤脚医生》这首诗，以大队医疗站的名义发表在四川省卫生防疫站主办的《卫生宣传》杂志上，恐怕这就算是我写作的“处女作”了。（见附件）诗中虽多豪言壮语，却也代表当时真实情感。知青的岁月，令人难以忘怀的岁月。有痛苦，亦有欢乐。好歹我在当知青的日子里不算“虚度”，这也算是一件庆幸的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