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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龙门阵] 昧心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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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12-20 22:14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朱氏,地主分子,年过七十,夫廖某,早已物化。二子一女均已成人,长子为国家干部,女富儿逃往新疆。子女们为了挣表现,与阶级敌人划清界限,都不肯让母亲跟在身边,而把她留在老家,委托其表嫂黄氏照顾。黄氏也是地主分子,丈夫上吊而亡,只有一女,还在吃奶。朱氏的房子大部分分给了穷人,只留有一间和黄氏住房同梁隔壁只能放一床一柜的斗室让其生存。三个子女当面说定,黄氏照顾朱氏,朱氏百年之后,这间小房子就送给黄氏。

  “照顾”两字,在那个年代,真是说起容易做起难。地富反坏右,地主分子居五类分子之首,每月都有一次训话会,还有三天公益劳动,枪毙人还要去陪杀场,每逢有什么大的运动,都要先从他们开刀,这些人当然一天到晚,提心吊胆,惶惶不可终日。朱氏年高体弱,每次“活动”,都要由背小女儿的黄氏扶着去,扶着回来。朱氏因为脾气怪,民愤大,差不多又要挨一次批斗,或者低头弯腰,或者跪板凳,或者跪瓷瓦子,或者挨打,或者被吊起,黄氏怕她跌倒,就背着女儿,蹲在朱氏身后或旁边扶住她。五类分子的公益劳动,花样百出,最常见的是扫街,送肥,修公路锤石头,农忙时下乡割麦子、扳包谷。朱氏也有一分,她当然完成不了,黄氏就代她完成,一个人必须完成两分。经常看见大街上,黄氏一个人背着小女儿,挥着一把叉头扫把有心无力地划着。送肥就更麻烦,有时十里、八里,有时二三十里,路上早已没有人了,黄氏一个人还背上背着饿得像蝉儿叫的小女儿,肩上挑着肥料在山路上走走停停。广阔的麦田里,夕阳西下后,到处田里只剩了麦桩,可黄氏还埋着头在分给的麦浪中起伏。平常的煮饭、熬药、洗衣、洗被之类就不用提了。这种照顾,一干就是二十一年!

    十一届三中全会之后,一阵春风才吹落了地主分子头上的血迹斑斑的帽子,朱氏的二子一女也常回来探望母亲。但都不肯把她接出去生活。苦日子刚刚熬出头,朱氏一病不起,多方医治无效,魂归地府,葬入公路旁边的祖坟地里去了。二子一女,生前不孝,老人死后也做了些黄牛叫,之后,就各自归去。

    又过了三年,黄氏的女儿已经招了个上门女婿,当街开了饭店,卖豆花饭,日子也一天好过一天。住房,因为年久失修,瓦楞上长满了可以当补药吃的胖儿参,瓦片用手轻轻一捏就成了黑色炸药似的粉末,房梁上已经成了菌类的乐园,墙壁都是木板的,上面的裂缝好像老泪纵横的脸。他们也想翻修改建一下了。

    开春后的一天,朱氏的女儿富儿,同其夫徐某,领着儿子媳妇,一窝蜂来到了黄氏家。黄氏母女见他们女的金项链,玉手镯,港式衣裙高跟鞋,男的韩国领带瑞士表,手指上还带着金黄的钻戒,满以为他们是衣锦还乡,除了向穷亲戚夸耀之外,说不定还会滴水之恩涌泉相报哩,因此,一家大小老少,欣喜万分,立即抬凳倒茶传烟,搞菜做饭,热情接待。富儿掏出张手帕在木凳子上使劲掸了五下,歪着屁股坐下去,把二郎腿翘起来,冷如冰霜的说:“我是回来卖房子的,表嫂如果想要,就优先,优惠,两千元就行了。”

    黄氏一听,大出意外,说:“你们三姊妹不是早就说得好好儿的了吗?‘你照顾老人,老人归天后,房子就归你’,这是你们亲口说的呀!再说,这房子也不是你一个人可以说了算的,把你们三兄妹找齐再说。”富儿竟说:“请出示凭据。”黄氏的女儿珍美说:“三姑,你晓不晓得我妈照顾你的母亲吃了多少苦?二十一年的照顾费,你自己算算该付给多少钱!那些年你在哪里缩着?现在伸出头来了,想吞房子!怎么这样没有良心。共产党领导几十年了,你的地主本性还没有改!”一家亲戚两家人,你一言,我一语,闹得不可开交。富儿饭也不吃,领着她的一批人,高昂着头,气冲冲的走了。

    富儿先去控告,起诉书送达黄氏后,黄氏和她的亲戚朋友都十分气愤:真是“过河就拆桥,病好打医生,过了坎坎就丢拄路棍。”富儿以阻挠卖房为由告黄氏,要黄氏交两千元,这房子就相让。黄氏的答辩状则提出,对朱氏的照料费,21年7665天,每天按4角计算,该3066元。法院调解了半天,两家都不服,那房子只得搁起。

    一晃又是两年过去了,黄氏的住房已经成了危房,再不整修,后果不堪设想。如要整修,不动朱氏的房子就无法施工。黄氏的女儿说:“两千元就给她算了,我们也不缺这点钱,了了这个事,我们好修房子。”黄氏的亲戚朋友也觉得可行,朱氏虽然死了,感情是在的,这边说要照顾费,也不过是想气气富儿,惩罚她的忘恩负义,并不是真的想要她给钱。大家主意已定,就打电话通知住在儿媳家相距二十里的富儿。富儿便和丈夫徐某各骑了一部自行车来黄氏家拿钱。他们边骑车边议论,富儿说:老婆子一家可能是昨晚上在磨子上睡——想转了。”徐某说:“本来就是亲戚家,好说好商量嘛。”富儿说:“好商量个屁,那房子已经朽坏,再拖下去,正房子都要拖垮,我就敢寸步不让,看哪个耐性好!”

    到了黄氏家,一家拿烟倒茶,本来是一家人嘛,话免气散。可是富儿却不领情,翘起脚脚儿,话说得十分难听:“早知今日,何必当初!那些乖面子话先收起吧,快把钱拿出来,我们好回去煮午饭吃。”黄氏女儿见两千元还要买一肚皮气,和这种人说话化不来,就一声不吭,拿出两千元;富儿当面点清,写了领条,装进皮夹子,揣进怀里,拍拍屁股就走。黄氏气得直摇头。她女儿说:“让她拿去捡药吃,和这种人气,不值。”

    陈某在后,富儿在前,脸儿崩得紧紧的,心头乐得甜滋滋的,蹬着车儿,一眨眼的工夫就出了场口,到了公路上。一会儿就到了自己的祖坟山。路的右边是几十丈高的悬崖,下面是个废弃的石厂,路的左边是大坟坝,里面重重叠叠有几十座坟。富儿突然发现自己的车子前面有一个老妇人,低着头,弯着腰,老蓝布衣衫,慢条斯里的走着。麻烦的是车越骑越近,老太婆却不肯相让,最要命的是车向左偏,那老妇就向左移;车向右偏,那老妇就向右移。富儿拼命摇响车铃,口里骂道:“老不死的,你耳朵聋了!”忽然觉得,这人很像她的母亲,心里正在迟疑,车子却在狂奔,说时迟,那时快,富儿紧握刹车,还是一头撞在了老人的腰上,老人和富儿,连人带车跌下了山崖。徐某吓得不知所措,赶忙停下车,又找不到下去的路口,经人指点,绕了三里多路,才走到崖下。车子完好无损,富儿睡在乱石堆中,完全动不了,还能说话:“千万,千万,不要声张,那老不死的,可能已经死了,我们可失不起这么大的财!”徐某问:“什么老不死的?”

“那个草丛里睡的不是?”“那是两个烂粪筐。我不知道你在怎样骑车,那么宽的路。”“一个老太婆挡着我了。”“我怎么没看见?”富儿诧异,心中惊骇不已。徐某来扶富儿,富儿痛得杀猪般的叫,哪里扶得起。徐某只得出钱顾人,抬上公路,送进医院。经检查,右臂骨折,右胸肋骨断了三片。住院两个月,花了5000元。富儿出院后越想越懊悔。她对丈夫说:“真倒霉。为了两千元得罪了亲戚,还补进去三千元。”徐某说:
“我早就叫你不要去要昧心钱,你又不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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