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记体小说连载《三线日记》 04

老山羊流浪记

羊斋故事（连载）---第九个故事

---日记体小说连载《三线日记》

04

日记体小说连载

《三线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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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69年9月28日  星期日

日子过得真快，不知不觉她已来了一个多月，时间也真是与人开玩笑，过去要它过的快点快点，它偏过得慢。如今叫它慢点过慢点过，它又偏偏过的飞快。

不几天后，她要走了，那漫长的日子就又回来了，我又得苦挨光阴------

女儿小璐胖的像个肉棍，小腿像藕节一样，前几天给她做了一个小木笼，于是白天放在里面，这样她就能玩一天，除非困了的时候哭哭闹闹，但吃饱了睡好了，很快也就不闹了。

孩子，真是看着看着她就长大起来，来时她尚不会爬，不会翻身，更不会站立，但就这一个月时间内，学会了翻身，而且可以从床上爬到桌子上，学会了站立，真可以站到数到三十几个数多，并且学会了“发狠”，“拍手掌”，叫“妈妈、爸爸”等，只是用词不灵活，发音很搞笑，但是想出去玩，跟大人学会说“走”，形神兼备，发音恰如其分，非常接近，并且小嘴向门外一纵，表示要出去的动作。总之，我们的小璐是非常讨人喜欢的。

秋云来后，我们去乐城玩过一次，那是她来后的第二个星期天（大概是8月31号），我们骑自行车去城里，然后坐汽船去乌尤寺，我抱着璐璐，又翻过了三个山头，蹚水过了岷江的小小支流，去到大佛寺，然后回来。平时每当下了班，多数里都是秋云做了饭，吃过后，我一般就不去学习开会了，抱了要“走”的小璐，我们便去东边的山头池顶上玩玩，我哼着自编的催眠曲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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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璐璐，小璐璐

你是我的亲闺女

我是你的亲爸爸

爸爸教你走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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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小璐早早地起来（因为她一向睡醒后不哭不闹，只是自己坐起来玩），我们两人还正在睡，一会儿，璐她妈妈醒来，看小璐拉了一床的屎，真是个“小臭妮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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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臭妮，小臭妮

悄悄起来拉臭臭

拉了一床和一被

抹了一脸和一手

小臭妮，小臭妮

悄悄起来拉臭臭

拉她爸爸一脚丫

抹她妈妈一肚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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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个星期，继休了两天病假后，革委会说让我搞庆祝国庆20周年的画板，于是，小何、小刘和我三人计划，小刘叫刘海波，也会木工手艺，是我的新搭档，是个多才多艺的小老乡，我们准备画油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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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快的，秋云的“探亲假”也要到期，她在这里已经让蚊子咬惨了，看来下个月非走不可。她走了，她也必须得走了，她也得上班呢，无故旷工是要开除的------那么只好分别了，待到半年后重逢吧。

也真是巧，我们见面的日子是阴历七月初七，并且前天，我们在一起还过了八月十五中秋节，这是人为安排的吗？是的话，秋云也是太细心了。可明年不知此时会在何处，我们又不知什么时候才能真正的团圆。

现在，这里的生活也太差劲了，又花钱多，又吃不好，但是仍旧没有抓这方面工作的领导。在政治形势上，总算是一天天地好起来，社会秩序比以前大大地好了，“抓革命、促生产”也大大地提高了效果。

1969年9月29日  星期一  雨

今天是我们画画的补休，我们的小璐今天睡的时候最多，因为天气变化大，大概她有轻微的感冒，但她仍旧自己玩，不哭不闹，我与秋云下军旗，打扑克。中午吃的素馅饺子------

晚上了，小璐穿上她妈妈新做的棉衣，咿咿呀呀的跟唱歌一样，在木笼子里玩的很好。------

小璐她妈妈在床上休息，轻轻地鼾声时断时续------

我呢，我在小璐的木笼子旁边写日记------

1969年10月15日  星期三

我想，我这会儿写日记，小璐她母女二人，此时大约已经到郑州了吧，我送他们也是刚从成都归来，今天睡了一个下午的觉，明天，商师傅也要真的搬走了，我是多在这里住了一二十天，也得搬走了，这一排宿舍就算解散了。

国庆节的第二天，又用自行车带了秋云和小璐去乐城城里玩，我们逛了商店、公园，晚上回来，并照了相片。

这几天，她说要回山东，留是留不住了，在这里况且生活又是艰苦的，只好让她们走。

12日是礼拜天，自己去城里，遇到二处王主任，他说二处有汽车到成都，于是我就准备了点吃的，其它也实在没什么好准备。14日夜两点半，我们来跟着一位马师傅的车离开工地，14日早上6点半到了成都，先购买了成都到上海的34次直快票，然后去城里玩玩。

在成都文化宫，因为小璐的问题，也没看成电影。傍晚，我们三人坐在汽车出站口处，让小璐在水泥地上爬，小家伙很自由，一会爬一会站立，到晚上10点12分，把她们送到站里，车上，坐下后，玩了一会儿，车就要开了，小璐已经睡了，但秋云把小璐弄醒，孩子哭了，她也哭了-----，

这时候听到列车员浓重的四川口音：

旅客们，你们好------

从成都开往上海的34次直快列车马上就要开了，------

请送客的同志马上下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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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必须马上下车，我走下车厢，在她们娘俩的窗口下看她们，我们隔着窗户道别，站台上的执勤人员很快过来把我劝走，我还没转过身子，眼泪就控制不住地流下来了------

好像是几声牛叫一样的汽笛声后，火车呼哧呼哧的响动着，就这么，我的秋云和小璐走了------

我站在月台上很久，差不多就很少几个人了，我才怅然若失地走出了车台，在车站广场转了转，然后又回到了候车室。

这一晚我的心里一直很难过，我们结婚已经两年半了，但满打满算在一起才生活了不到半年，总是这样多的别恨和离愁，小璐不懂事，却也能感觉到她要和爸爸暂时分别，她醒来了，两眼看着她的爸爸，爸爸却没有抱她，爸爸要转身走了，她就哇哇地哭了------我想到这些，反正住旅馆也睡不着，身上实际上也没有很宽裕的钱了，就在车站里睡了一夜。

今天从火车站回来，回到这空洞的房间，房间依然如故，小璐的小木笼，秋云的木拖鞋，尤其是女儿的尿布------，虽然物在，但是这屋子失去了生气，静悄悄地发冷------

这次我们在一起总共过了55天，现在是夜里两点多，她可能已经路过郑州了，明晨八点半可能要到徐州，到徐州要换车，如果顺利的话，明天晚上就能到家了。

但愿她们一路顺风，可是，我还是难以入眠，尽管连续三日都没有睡个好觉。

1969年10月16日  星期四

商师傅也搬走了，今天上午下雨，去新组里看了看，已给安排好了房子，下午去工地干活，晚上回来，自己买菜做饭，晚上沙明说来玩玩，我知道他是来给我宽心的。才两三天功夫，刚熟悉的日子突然不见了，突然的变化如此之大，岂不令人伤感。

她如今肯定已经到家，明天可能来电报。她这次来，见到她的人，无人不称赞她好。

写到这里，还是想着她们，也写不出别的了。

1969年10月17日  星期五

四车间二、三工段支了几个浆池子，现在已配齐了几个白水池的模板，准备支，但地面上雨水已积满，今天必须抽水，否则没法施工。

现在新的班组已在14日那天划分，看来是比前段好些，因为人少了点。

与秋云分别三天整了，她今天已发电报来，说是“云安抵济”，看来，夫妻关系真是愈来愈好，与结婚前后三、五个月都不来封信相比，简直像另换了一个人一样。

爹娘已又将近一年没见面，也实在想念。电工“胡XX”是我们的街坊，说他回家时，娘曾去他家问儿子的消息，我感觉，爹娘对自己也是十分关心的。

1969年10月27日  星期一

上一个星期去乐城开会，是听赴京代表报告毛主席接见的情形。

上星期天，现场召开批判大会，四处的王克宁同学来玩了玩。

昨天，去通江赶场，又没有买到硬木。

今天仍旧支四车间下的白水池，下午开大会，是关于“准备打仗”的内容，最近讨论主要是“备战”问题，现在各单位已经在挖防空洞，乐城又成立了一个民兵团，让18--25岁的人报名，自己当然已经“老”了。不过，就是不老，作为支援三线人员，也不要求参加。

1969年11月1日  星期六  雨

从10月29日，工程处组织学习班，我参加了。

昨天去九里工地四处参观学习，他们的主任讲的是关于掀起革命大批判新高潮的内容，并见到了几位四处的同学和朋友，四处现在已经从五通工地转移九里，他们说这个水泥厂只看计划也得两年，就是说在四川，两年内他们是不会转移的，更不用说回家乡，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与父母兄弟妻女团圆呢。

看到四处也挖了不少防空洞，有的挺深。我们这里也正在挖，并且下发了“备战粮”，上级宣传“备战、备荒、为人民”，具体就是“深挖洞，广积粮，不称霸”。

回来的路上，和二处的王主任同行，那个王主任说，他们处一个老大学生说来，毛主席最懂历史，明朝有个皇帝就采用的这个办法来保卫江山的。

晚上吃饭的时候，见到了王主任和那个老大学生，那学生戴着眼镜，看不见眼睛，一口济普话，他说，那个皇帝叫朱元璋，他的办法是“修城墙、多存粮，缓当王”，喝完汤他又说，那个缓当王的人最后成了最大的王，咱现在说不称霸，等过了这个坎，也让他们霸不成，------主任骂他，还敢胡说八道，不撞南墙不回头，再说，害人害己，就等于找死，他马上就不说一句话了。

后来同学说，那学生是他爸是个大官，因为说话把不住门，怕惹事，他爸把他弄四川托朋友管起来了，其实一听就很假，可真真假假，谁也搞不清。

1969年11月4日  星期二  夜雨

没料想，学习班延长了一天，但比上班时间长，开会一个架势坐着，比干活一点不轻松。

今天终于可以上工了，但刚到了工地又给叫了回来，说是让贴出昨晚“抓革命、促生产”大会上各班组完成计划的决心书。贴完，下午又整了其它的材料。

昨天秋云又来信了，于是昨晚我就写了回信。其实也没什么紧要事，只是谈心，我们之间从来没有过这样的交流，看来，她是开始向我希望的方面转变了。

这几天虽没去上班，但每天学习班回来也是瞎忙，我已经做了四个马凳，两付锯拐已经完成了一半，这些都能给平常干活节约时间提高效率，今晚上又忙到这个时候才记点日记。看来当木工是闲不住的，或许，搬到那边住时会强一些。

1969年11月5日  星期三

今天收到她寄来的鱼和一顶布帽子。

去工地干活，是给1#白水池支模。

晚上学习回来，把两付锯拐刮了出来，又抄写了一会三角公式，现在已经很困了。但我必须记下今天的事，记下她对我的好。

1969年11月6日  星期四  晴

今天上班还是支白水池，与李师傅、崔师傅、沙明、四人搭伙干。崔师傅算是我接触木工以来认识到第三个老师。下午，正在干活，被小何叫回去写标语，说是明天有XX44部队来乐城驻防，我们要写标语口号贴出去表示欢迎。

晚上，由于准备明天搬家，所以整理了一下破烂，实在的也没什么值钱玩意。

去年当技术员，基本上在办公室玩了一年，今年总体上算“非常”的忙，至少现在这几个月一直在忙，可总是感觉乱糟糟的，也不知道在忙什么，心里也觉得有很多事情压着，又不知道到底是什么事情。

总之，慌慌心，一切都源于没有安定感。

1969年11月7日  星期五

清早起的较晚，没上班，今天准备搬家，约了沙明一起搬。

八点多，沙明到，于是便借了车来，先把东西拉到新宿舍这边，又拉他的东西，就这样搬了家，然后自己在屋里整理，现在已基本整理好了。

算起来，在那边（605仪表室）住了整整6个月，半年的时间，搞基建就是这个样子，不知道在此又能住到几时。

不过，我永远也忘不了在那边住的日子，因为那儿有和秋云的记忆，有云的影子，有女儿小璐的影子，还有她们的笑声，气味，连小璐拉屎的臭味都是珍贵的记忆。

可慢慢的，记忆就淡了，我得把她们也保存在日记里。

1969年11月8日  星期六  晴

中午下班休息时间，我把床加宽了一点，并掉过了头来，这样是非常好的。

云在这的时候床就是这么摆的，也是这么加宽了的，我想更多的在我身边保留些和她们在一起时候的样子，仿佛睡着了，还和她们在一起，一切就是真的了一样。

晚上，他们下棋下到十一点，他们走了，我写日记，想着云躺在床上休息，小璐在木笼子里玩耍的样子。

1969年11月9日  星期日

星期天，应该把马修瑞托做的樟木箱子做起来，他已经把料给我送来很长时间了，皆因那时候正在给明伦做，后秋云来了，住了快两个月，所以拖延到现在。

再者，那木板质量次得很，幸亏李师傅热情帮助，所以今天把板子粘好了。

晚上，去沙明那里玩，正好小滕（滕远征）也在，就一起拉了拉家长里短。

回来，李师傅已经睡了，于是在台灯下写写玩，或许能够解闷。沙和滕谈到了他们的家属，等等的事，想到自己，已经工作七年多了，仍是二级工，而现在自己吃没什么好吃，穿的更没一件成器的衣服，一个月满打满算工资和各种福利补贴加起来是37块8毛4，只寄父母，原来每月寄20元，由于现在欠别人的账，不得不扣下5元，每月寄15元，但家中父亲不谅解，所以一直都不来信。

这真是个叫人头疼的问题，我自己的工资，别说给妻子女儿用，他们在老家生活，没花我一分钱，可是，我这每月的37块8毛4哪里去了呢？

自己并不是好吃嘴，这几年都没做什么衣服，现在写着日记，可心里盘算着，说穿了吧，就是明天我吃什么呀，饭票菜票还有钱，统统的都没有了，可这个月还有一个礼拜才开资呢，看来明天还得再借。

这里再说说穿的，这么些年，每天都是我入川前的两件破烂上身和公家发的工作服下身，天冷了，才发现自己没鞋穿，但没钱买。这主要是这里的生活消费太高了。

每天再节约，也得三毛钱的菜票，市场上烂白菜都得五六分钱一斤，像样一点的菜需要一毛钱以上一斤呢。

自己刚来时由于烦闷学会了吸烟，现在吸得全是旱烟叶子，自己卷个烟卷儿，嘬几口过瘾了解闷了就得，从没有按照享受的想法吸烟，有次都试验了给烟叶子里掺干树叶子，结果上火了，满嘴都起泡了。------

怎么办呢？生活是艰苦的，但又得不到亲人的同情和理解，有时候越解释越没人信，------这样的日子，谁能安心在这里苦熬呢，而且根本就没个头，干部会上抓革命，干部会后促生产，根本没人管你的困苦。

下集明天连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