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水巷的人水巷的事
小时候读过戴望舒的《雨巷》，也认真品味过欧阳山的《三家巷》。对于类似北京的小胡同的小巷，我很是有一番感受，因为我的渐行渐远的童年的影子，永远留在了玉龙临江边上的那个小巷——玉龙水巷子。
其实，玉龙镇上有两个水巷。一个位于原来中心医院正门对面，老屠宰场旁边。走下20多步，路边就是榉溪河，那可是小时候钓鱼的好地方。这个水巷其实只是一个过道而已，在人们的记忆之中，远没有下面的电杆给人留下的记忆深：刚使用水电的时候，玉龙第一批电工杨崇福就牺牲在那里。
名副其实的水巷，在临江街下段。位于原畜牧站与豆腐坊之间。长约50多米，滨梓江与榉溪河交汇处，离玉龙名胜“寨子门”“月台”很近。水巷，从来没有走出过戴望舒笔下“一个丁香一样地结着愁怨的姑娘”，也没有像欧阳山先生目睹的只有三大姓的《三家巷》。但是熟悉玉龙掌故的人们都知道，这条50多米长的水巷，外貌平凡稀疏，只居住黄姓、张姓、何姓、陈姓、纪姓，加上后来入住的任姓、冯姓共七姓，但却先后从这里走出了三位博士，一位省政协副主席，一位医学专家，一位名医，两位中小学校长、副校长，几位百万富翁。直系亲戚中有副市长、县委书记、银行行长等。至于获得各行业中高级职称的后辈则难以数计。这种地灵人杰的人文现象，在方圆百里可是找不到第二个的，你相信就是！
先后走出去的人，成名以后似乎越走越远，渐渐淡出了记忆并不怎么好的人们的视线。唯有一个人，一个不怎么起眼的人，至今还被左邻右舍们津津乐道。
列位看官可能都猜到了，这一定是一个有故事的人，不错。说的这个人，姓纪，名松柏，按辈分，我称他纪伯伯。在我的记忆中，楚汉相争的时候，有一个将军叫纪信,荥阳城围代主赴难；《三国演义》里有一个将军叫纪灵，死于张飞之手，清朝有一个大才子叫纪晓岚，总纂《四库全书》，其他书中似乎少见，也许我读书有限。还是言归正传，我们来说说水巷这个纪伯伯。
打开尘封已久的记忆之门，这是一位中年闰土之类的人：始终穿着一件厚厚的不怎么干净的破衣，终年带着一顶旧帽，无论走到哪里，始终爱蹲着。即使你尊敬地给他顺一条长凳，他也照样蹲在上面。在三角状的苍老的脸上，一双小小的眼睛格外有神，且转动灵活。
老人们说，他在旧社会时候，家境不错，但不知道家里为什么不送他读书，平生只爱打牌、听戏。牌打得好，有时赢的钱可以去包一个月的馆子（现在的饭馆）。我听邻居说，改革开放初，某某人输了钱，专门跑到他家里请他当“枪手”，竟把输了的钱赢了回来。但他一生始终没有钱，在我的记忆中，他家晚上几乎不关门。有一次晚上，小偷摸进去，摸到躺在床上痩骨嶙峋的他，竟被吓得丧魂落魄，逃之夭夭了。
纪伯伯有一个特长，那就是敲鼓。也许年少轻狂的时候，听的戏文多了就手熟了。解放后，因为这个特长，他被请进盐亭川剧团司鼓，十年动乱中，因为成分问题又被扫地出门回到了玉龙镇老家。那时，我年纪尚小，几个娃娃经常打打“土地会”（在十步开外立一块方石或断砖，依次用石头掷之，掷中倒地为胜），摆“哥哥肴”（用各色砂石粉、青草仿大人煮饭）。他有时也围过来，蹲在一边。等我们玩过了，他就教我们敲鼓。一进入角色，他来精神了。曲起手指，就在“三合土”地上敲起来，一边敲一边摆动着手指，声音轻重缓急很有节奏，慢慢口里哼出戏文来，把我们看呆了。当然一次二次，三次就觉得不新鲜了。看到我们慢慢没有了兴趣，他摇摇头又在一边蹲去，抽他的烟袋。
纪伯伯还有一点，就是特别懒。除了偶尔出来晒晒太阳，大都躺在自己的床上。因为家里困难，煤油供应要票，很少点灯，屋里黑漆漆的，不知他是怎样从白天又熬过漫漫长夜的。生产大队派人通知他去拣牛粪，他说有病，别人也只好由他。
在我参加工作不久回家时，纪伯伯死了，自然左邻右舍都来帮忙。令人惊讶的是，已经解体的县川剧团的鼓乐师傅们自发地来为他送行，唱了一晚。现在想来，恍若昨日，那凄婉的声音至今还在我的脑海中回荡，半个世纪过去，始终挥之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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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6-11 14:48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