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辣社区-四川第一网络社区

校外培训 高考 中考 择校 房产税 贸易战
阅读: 2268|评论: 6

一湾清风一弯桥

[复制链接]

发表于 2009-11-23 15:20 | |阅读模式
0
  
  故事象鱼儿一样游走了,只余下美丽的游姿在眼前晃动。那些小桥,流水,人家,炊烟,四季交替着的美丽,象幻灯片似的在面前纠缠着,纠缠着......。
  
  1
  
  回家,转过一条弯弯的石板路,就看见那座显得有点孤独的拱桥。踏上被走得溜光的桥面,一种亲切感就扑面而来,因为在桥东头,就是我的家,是生我养我让我一生恋恋不舍的家。走上石拱桥,就无疑走回了家。每次踏上石拱桥,就欢快地喊一声:爸,妈,我回来了!桥东头那一排青瓦房里,随着就有一声熟悉的回答,然后是吱呀的开门,探出两张日思暮想的面孔来。跑在前面的黄狗汪汪地叫两声,算是亲昵的招呼,然后跑上前,前前后后地围着我喜不自禁地欢腾着。父亲接过我的包,象小时候一样,领着我往屋里走。
  
  印在记忆里的这幕场景,仿佛是多少年前。但仔细想来,它其实每年都在发生,发生在每一个年尾。而这座石拱桥,它就是一个实实在在的见证者。它不但见证了这样的场景,还见证了我的童年,我的成长。在它默默无言的陪伴下,走过了寂寞冷清的岁月,也走过了欢乐纯真的年华。当然在这二十余年来,我也见证了它及周遭的变化。比如桥身那些绿了黄黄了又绿的苔藓,以及那长在石缝中一蓬蓬小草,是怎样宿命般的枯荣。而桥下的流水,是怎样的曾经几度声势狂暴,又是曾经怎样的几度低泣暗咽,我都一一了如指掌。但无论环境或岁月怎样变幻,拱桥总是无言的。它总是用平静的目光送着人或动物的过往来去,看着流水急匆或徐缓的东走,安静从容地观看天上云卷云舒。
  
  2
  
  跟这座桥的故事大多发生在夏天。
  
  那年,我八岁,或者九岁,是上学后的第一个暑假,还是第二个暑假,我反正记得不甚清楚了。那年,家里正收玉米。正是一年酷暑时,长一声短一声的蝉鸣释放着热的气氛。到地里掰玉米是趁早晚的功夫,而中午,全家人猫在家里脱玉米粒。我自是脱不了多少的,但有必要装模作样地去做,这也是农村孩子的必修课。于是,装了十余个玉米到石拱桥下去脱。因为桥下面有悠悠的流水,可以一边脱一边把脚放进流水里,让凉爽与舒适从脚底往上爬。且还有相邻的同学,于那样的时光,都是悠然而惬意的。现在打点我的童年,似乎在那样的耍玩中,是没有什么遗憾的。
  
  活做到一半的时候,不知谁惊叫了一声:看蜂子!顺着他手指的方向,两只硕大的黑蜂嗡嗡地飞在我们头顶,转眼,一只飞了出去,飞过桥洞,飞到阳光下,片刻不知了去向。而另一只,则返回来附在桥顶上,慢慢爬向它那泥做的巢里。也就是在那一刻,我与桥正式相认了:黑蜂的巢边清晰地刻着一行工整的大字:大清道光十七年建。再往下看,是一个个人的名字。因细小,且远,看不甚清。但感觉那工整样,象一个个规矩朴实的人站在那里,虽说他们早已作古了。那时我也不知道道光十七年究竟为何许年,但我相信,村里任何一个老人也没有见到拱桥的诞生。
  
  3
  
  是的,村里人都没有见到他的诞生。我们许多人一出生,它就在那里静默无言地等我们。它的浑身上下,都充满了风雨过后的宁静,与及岁月走过后的睿智。它象一个老人充满仁慈与宽容,它已洞悉了人世间一切的虚无与真实,所以静默无言,任风雨往复,季节变更。它更多的时候象一位敢于担当的汉子,硬起双肩承载世间的磨难,劈开双腿放任滔滔洪流。于是我想,它会一如既往地沉默吗?
  
  仿佛不会。
  
  在我大概十岁的时候,我的邻居易姓兄弟在桥东头开了一家小商店,除了卖一些日常用品,还做起了杀猪卖肉的生意。于是,以往宁静的桥头开始热闹起来。
  
  还是夏天,忙碌一天的人们于傍晚时分在这个小店聚集,或坐或蹲,天南海北地聊着。从桥南面吹上来的风,给人一阵又一阵舒适与凉爽。如果心情愉快(比如栽种完毕),人们还会叫一瓶啤酒,自己给自己庆祝一番。当然,语言永远是共同的。而冬闲时节,小店一日到晚都不曾清静过:打麻将玩扑克的自是男人,他们嘴上叨一根烟的同时也没有闲住,瞅牌的同时也瞅一眼别人的女人,开一句让人脸红的玩笑。而女人们永远是一群不得真正清闲的动物,男人们再怎么放开手儿耍,她们也会为自己找一点活干。即使现在站在男人们背后看打牌,手里也熟练的织着毛衣。她们是真正一群能干的人,一心可以几用,织毛衣,与男人们开玩笑,眼里还盯着男人手里的牌,偶尔,还招呼一声在桥面玩疯的小孩。
  
  而这清闲的时节,这喧闹的桥面,于一帮总是意犹未尽的孩子们,才是真正的天堂。
  
  4
  
  桥的北面,也就是上游处,于解放后的某年某月人们修建了一弯象竖插于地瓦似的弧形堤堰,高与桥相等,大概五六米吧,宽却不足一米,长度却有二十余米。小时候我们衡量一个人——当然是小孩——的胆量,就是看他是否能在上面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走或跑过。我们那时的惊奇在于,为什么大人都可以在上面气定神闲若无其事地来回往返,且有时还背负重物?我们那时还不知道什么叫英雄崇拜,如果有,想那时面对大人在上面平稳地走过,我们的那种情结已经处于萌芽状态了吧?我现在回想我第一次在上面走的情形,大有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但实在无法,须要在人前挺胸抬头,有些事必要拿出胆魄来,且必须是要做的。人的好胜心,于生活大多是有好处的。当然,其中的困难必定有。象我那次一样,开始几步倒也没什么,但越往前,便离地下越高了,我的腿开始打颤,到一小半时,我已经无法前行,就蹲在了堤堰上,眼睛也不敢往下看。如是良久,才横着心,手脚并用爬着过去了。
  
  那一年,我六岁,或者七岁。
  
  5
  
  在不畏高的人当中,我哥哥算得上,且是较为优秀的一个。在他们面前,我怯懦得几乎象一个女孩。他们在那弯弯的堤堰上奔跑,追逐,神态自若地看桥下,使我心中的羡慕啊,象桥下的流水一样源源不断,同时也激发我心中男子汉的勇气。于是我再一次从桥头起步,一步一步试着走向另一头。仿佛是在完成一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一步忐忐忑忐,一步小心翼翼。那时哥哥跟在我的身后,随时都准备伸出手来。另一些人则站在桥面上一遍又一遍地嘲讽,一浪又一浪的声气中,我为自己的怯懦感到无地自容。但那次我是成功了的——我是一步一步走着过去的。人倘若有了第一次,第二次或者第三次便显得轻松自如了许多。但在逐渐熟悉或熟悉到易如反掌时,危险也往往是最大的。记得我从堤堰上跌入水里时,就是我可以在堤堰上奔跑自如时发生的。
  
  想必胆大的人必惹祸,甚至会发生不可收拾的那种结局。比如哥哥和另一位伙伴,他们都是胆大的主,但是——在若干年后,他们都有令人伤痛的结局:他们都从高高的铁塔上掉下来,急促地完成生命之旅。我始终没弄明白命运与上帝的关系,也无法揣测此二位的智商,但他们怎么可以不负责任地把一些年轻的生命过早地画上句号?想来想去总也想不透,于是就不想。我不想,想埋在离桥不远处的哥哥也不会挖空心思地去想。他一日一日傍着那小山丘,听流水变动的声响,听四时不同的鸟鸣,哥哥,彼世也一定有你的欢乐吧?
  
  6
  
  小孩的玩耍总是需要动的,也只有在动中才能获得快乐。我成人后无数次实践过,自己做的饭菜总是那么合自己的胃口,那里面有面对自己劳动成果的愉悦与满足。所以任何人童年的快乐都停留在曾经的动上,而绝不是停留在静坐里,静坐只属于出家人枯燥的参禅。。
  
  所以拱桥边的快乐就不仅仅是桥面上的打闹,与及桥下面与流水的戏耍。那弯弯的堤堰石壁上,有两个大约高一米,宽六七十公分的洞——那是废弃不用的两个闸门。下面一个长年有哗哗的流水,而上面的一个,由于闸门的废弃除了夏日偶尔的涨水外,其余时间便成了孩童们玩耍的好去处。从堤堰上下去,也就是一米多的高度。但对于八九岁的孩童,如果沿闸门槽下到洞里,是需要一定技术的。倘若不能熟门熟路,跌到河水里也是常有的事。好在河里并没有蓄多少水,浅浅的没到腰间吧。况且农村的孩子大多会那么几下狗刨,所以也不惧怕那么一点点水。下到那洞里,便有夏日的南风或急或缓地穿过,让夏天的热瞬间荡然无存。最好是放倒身子躺在冰凉的石上,眯上眼睡上一会儿,那舒适,那惬意,在身体的每一个毛孔里透出来。当然,这种享受一人只能呆一会儿,因为上面还有人在等着,在催促。
  
  此时的桥下也是凉爽的,只是那里有一群一群小小的蚊子,我们把它叫做麦麦蚊,或者咪咪蚊吧。我不知道我们那里的人是咬字不准还是怎么,因为以我个人的看法,叫它咪咪蚊更为妥切。那蚊子实在小,小得叮在人的肌肤上只能看见一个微小的黑点。倘若视力不好的,就完全看不见它的存在了,只有在感觉肌肤上疼痒了,才下意识地用手去拍。待抬起手来,就会看见手心里开着一朵或者几朵小小的红花。再倘若你是远方来的客人,它叮你一下就会留下一点纪念——起那么一些小小的疙瘩。而此时的闸门洞里则不是,因为它离地较高,且风急,小小的咪咪蚊是无法立足的。在洞里睡上一会,它们就无法给你滋扰。所以大家都争。因为争,所以在上面的时间就短,因为时间短,所以大家就充满了留念。
  
  7
  
  出拱桥往西,大概五六里地吧,就是一个叫做长安的小乡镇。但我觉得长安太小,还不能叫镇,用我们当地的话叫做场或许更合适。从我记事的时候起,我的大多出行是过桥往西。比如读书,比如读书后的出门打工。有时我就通过佛教的观点宿命地想,人一生下来就是一路往西,而我这样每次往西,莫非冥冥中早已有了定数?但我没能象唐三藏那样从西取得真经,而更多的时候从西归来是一次又一次的迷茫。倘若取不了真经,也应该荡去心魔啊!可一次又一次证明,心魔难抑!比如我每次过桥,都想抱得荣华归,可每次都空空行囊,辛苦已作腹中过。可我为什么要荣华?清贫就没有心魔了吗?恐怕不是。其实我一路向西,为求得的不是真经,也未必是真的荣华,我的愿望甚为简单,只是想走出贫困而已。设若佛祖或上帝是公平的,若干年——只求若干年后,我的祈求会果吗?
  
  向西,但求不是宿命。
  
  8
  
  关于拱桥美好的记忆并不止于孩童时的快乐,还有它四周宜人的景色。我曾在一篇小说里提到过它:堤堰里围着白亮亮的水,倘若是初夏时节,早上必有一片薄雾缭绕;水牛在河边悠闲地吃草,在牛的前方或者后方,必有三两只白鹤在牛吃过的草里踱来踱去寻找虫子,偶尔,在轻微的风吹草动中飞去又飞回。放牛的孩童就坐在拱桥边上的条石上,捧了书有意或无意地读。也许他在早晨的睡梦中还没有完全清醒过来,就被父亲或者母亲叫醒,留存一丝慵懒走上拱桥的。早晨清新的空气使他又昏昏欲睡,但在不远处干活的父亲的提醒下,又不得不把精神振作起来。而此刻拱桥的四周,早已是禾香弥漫,绿意盎然。坡上的玉米也开始结穗,清风把花粉吹得扬扬散散,香气越过朝阳初临的拱桥随风而去。
  
  时间在阳光不懈的翻弄下很快走到秋天,那时,十里金黄一片稻香。人们又开始新一轮的辛劳,用一天天的劳动去收获成果,用汗水去品尝喜悦,去放倒一片片金黄,还大地本来的颜色。而大地与拱桥一样,是位只懂奉献的老人。在接下来寂寞空白里,就只剩下等待。等待来年春暖花开,等待年复一年周而复始的变换。我想在这周而复始的过程中,大地和拱桥看懂了这种机械,但并非麻木,它一定充满了与四季一样的激情。
  
  9
  
  易姓兄弟开店后在桥头栽了一高一矮的两棵树,高的是苦楝,矮的是黄果。在猪的褪毛水与猪大肠内残余粪便的浇灌下,两棵树飞快地长起来。只两三年时间,苦楝长得高大挺拔,黄果更是郁郁葱葱,枝大叶肥,显现如少女一般的清丽来。也就是这两棵树的生长,使得寂寞沧桑的拱桥年轻起来。
  
  每年腊月里归来,还未走完弯弯的石板路,还未看到拱桥的影子,就先看到了树。确切地讲,是看到了落了叶光秃秃的苦楝树。它当是在秋天便落了叶的,只在枝上余下一颗颗金黄的果实,宛若老人那浑浊的眼睛。再往前行,就看到了苦楝树下那棵仍然有些郁郁葱葱的黄果树。它们相依相挽,象一对年老的夫妻,在桥头翘首以望。我总在那一刻,想到年老的父母,以及那两颗切切盼归的心。
  
打赏

微信扫一扫,转发朋友圈

已有 0 人转发至微信朋友圈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麻辣社区平台所有图文、视频,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麻辣社区平台所有图文、视频,未经授权禁止转载。

 楼主| 发表于 2009-11-23 15:55 |
  
  10
  
  又一次回去,踏上弯弯石板路的那一刻,心便激动起来。我已是两年没有回家了。准确地讲,是两年没有回老家。因为在两年前,我一个优雅的转身,向城市走去。说是优雅,九成却是做作。一是优雅给我的曾经看,二是优雅给我早年的理想看,再是优雅给我那些嫌贫爱富的乡亲看。但是在这优雅过后,我再难优雅起来。首先在繁华的城市,我微薄的收入使我再难优雅起来。再下去,我的走姿注定不是优雅,而是沉重与艰难。于是我和城里的文人一样,拼命地想念以往的田园生活。其实这些想都是精神上的想,是一种做作。倘若再回到上山下乡年代,把一群知识分子下放到农村,又有几个人不挖空心思往回走?所以人大多数是虚伪的动物,也是不安分守己的动物,是好高骛远的动物。如果把人的现实生活放在城里,把精神向往搁置在农村的绿色里,我想倒是许多人都愿意接受的。但倘若反过来,即使叫得最凶声音最响亮的人也未必肯接受。
  
  但激动归激动,想念归想念,老家实已破败不堪:屋前屋后已长满杂草,成了虫鸟鼠的乐园。瓦松门朽,几近惨不忍睹。长期无人居住,想必是这样的境况了。然而拱桥,它还是那副老模样,只是桥下已被人围起来养鸭,那曾经坚不可摧的堤堰,想应该是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人拆得七零八落,余下一轮而已,一副残垣断壁的凄凉模样。易姓兄弟站在桥上,指点说不拆不行,每次洪水来时,由于堤堰的阻挡,都要淹没许多稻田。我无言,只有心底唏嘘,唯有唏嘘。再看桥上桥下,鸭粪的臭味张扬。拱桥,一脸委屈。
  
  11
  
  但我仍然忍不住要怀念,我记忆中它清秀的模样。它就是一副动静相宜的画卷,众鸭戏水,青草嫩绿,偶有飞鸟望影。那是春天,它在点点羞涩里蓄满激情。如果一夜洪水狂吼,仍未停歇的雨点打在青绿的叶片上;鱼儿趁这好时机上窜下游,那是夏天的剪影。又如一夜秋色染上叶片,而苇絮未白,清亮亮的水里,盛满宁静与浅淡的忧伤,你就会想到它在冬天怎样披着一层薄薄的轻纱——那是冰凉的雾,它在这个季节里怎样照顾这位沉默的哲人。
  
  下游的清风依旧会沿弯弯的河道吹上来,依旧会清新而爽凉,把一颗孤寂的心带向很远,很远。依旧会有一动不动的翠鸟蹲在河边的树枝上,任春夏秋冬的风吹它漂亮的羽毛,仍然专注于生活的劳作。依旧有白鹤淡定地站在水边,不慌不忙点燃寂静。而我,想必是很少回来了。拱桥与清风,流水,只能动静相宜地在我心里穿行,永久,永久。
  

发表于 2009-11-23 16:25 |
看到这些不由得让我也想家了.

发表于 2009-11-23 16:25 |
看到这些不由得让我也想家了.

发表于 2009-11-23 19:41 |
因为在两年前,我一个优雅的转身,向城市走去。说是优雅,九成却是做作。一是优雅给我的曾经看,二是优雅给我早年的理想看,再是优雅给我那些嫌贫爱富的乡亲看。但是在这优雅过后,我再难优雅起来。首先在繁华的城市,我微薄的收入使我再难优雅起来。再下去,我的走姿注定不是优雅,而是沉重与艰难。于是我和城里的文人一样,拼命地想念以往的田园生活。其实这些想都是精神上的想,是一种做作。倘若再回到上山下乡年代,把一群知识分子下放到农村,又有几个人不挖空心思往回走?所以人大多数是虚伪的动物,也是不安分守己的动物,是好高骛远的动物。如果把人的现实生活放在城里,把精神向往搁置在农村的绿色里,我想倒是许多人都愿意接受的。但倘若反过来,即使叫得最凶声音最响亮的人也未必肯接受。

------------------------
这话说到很多人的心坎上了呀!

发表于 2009-11-24 21:57 |
勾起了很多的回忆,却也想到了活生生的现实.
复制链接 微信分享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 关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