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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感·家庭] 桐子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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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4 18:0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无意在论坛看见无影手以前拍的桐子花开,很是喜欢,于是忍不住又转到自己的空间里来,独自欣赏。
确切地说,再好看的桐子花在花的世界里都算不了什么,毕竟它只是桐子花而已。你除了在乡村的山野间可以这样看见它,在城市的公园里,在那些风景秀丽的名胜之处,你有没有再看见它的花开呢?
没有,绝对没有。
至少我是从来没有看见过的。
对它的喜欢,只是因为从小就对它熟悉。在我从小生长长大的乡村,那时到处都看得见桐子树,所以每年的桐子花,都是看着我慢慢在熟悉的乡村土地上长大的。
所以,对我来说,这样的熟悉和亲切,自然就是发自内心的喜欢了。
喜欢,虽不一定就是真正的漂亮美丽。
但喜欢,绝对是一种爱。
现在,又是春天了。但今年的春天有些特别,因为瘟疫,从过年一直到现在,我们所有人都还一直心怀不安地戴着口罩,所以外面的春天,即使已经又在到处开花了,我也不敢贸然地如往年那样洒脱外出,去野外踏青,欣赏春天的自然美景。我只能躲在居室之内,凝望着眼前这默默开放的桐子花,心中不由对它充满怀想。
其实,从时间上来说,现在还不是桐子花开的时候。
在我们营山,人们都喜欢用桐子花开来来划分天气的冷暖。
一般过完了年,只要把桐子花冻了,冷的冬天就算真正过完了,那也就是人们常说的倒春寒。所以桐子花开,应该是晚春的事情了,至少冷天的结束,大家都是以冻了桐子花来划分的。
桐子花开的时候,乡下也许就是烧清明纸的时候了。
我们营山这里的杏树不是很多,所以唐诗里面“牧童遥指杏花村”的成片杏花是看不见的。不过,那时在乡野山坡上到时可以看到许多这样的桐子花一树一树地开放着。
清明前后,正是桐子花开得正热闹的时候,人们所说的冻桐子花也大概就在这个时候。桐子花到处都看得到的,桐子树的树形是不敢恭维的,几乎都是那种弯弯拐拐的模样,反正我是从来没有可见过象柏树那样笔直端正的桐子树,从来没有!
趁着晚春时节,或大或小的桐子树,在山野间竞相开放了。桐子树有很多粗细不一的树枝,层层叠叠长满了巴掌般宽大的绿叶,枝叶上密密麻麻,星星点点地开着许多小小喇叭一样红白相间的桐子花。
桐子花一直是我小时候看得最多的一种花了,乡下的春天并没有太多名贵的花木。我的老家也并不是什么人杰地灵的地方,说山,山不巍峨壮观。说水,水不清秀灵气。营山这样的小地方,无论老家的山水和人文都是那样的普通、平淡。即使被那些文人们描绘得无比美好的春天真正到来的时候,最多只不过是天气变得暖和不再冷了,太阳多了不再阴霾。庄稼和草的青绿颜色多了,看起来不再那么枯黄,有了生气活力。除此之外,春天的美好倒并不象他们说的那样多,那样的浪漫迷人。


如果说到花,除了桃木李果之类的水果树上的花,那见得最多就应该是桐子树花了。说来或许你不相信,我很小的童年夜晚,甚至是被桐油灯如豆的灯火照亮过的。虽然那样的时间并不长,但的确却是有过的。老家的电灯通得很晚,现在仔细回忆起来,我们家好像都是后来八五六年的时候才开始通电点上电灯的。所以在我的童年记忆里,总有很多时候,昏黄的油灯光亮,一直在闪闪忽忽地明灭摇曳着。先是桐油灯,后来才点的煤油灯。


桐油就是用桐子榨出的桐油来点灯的。
桐油是用桐子粒来榨出油的,桐子是桐子树上结出的核桃大小一样的果子里剥出来的籽粒,在夏天的大太阳下反反复复晒干之后,油房用一口很大的铁油锅炒熟了,那个专门用来在铁锅翻炒桐子的大铁铲子都是需要用一根大绳子悬空吊着,然后落在锅里由一个赤着上身的大汉子慢慢来回抄动翻炒的。
炒桐子的看火候成色凭经验就知道什么时候桐子炒得差不多了,然后再把它们舀出来,倒在由许多大条石砌成的一个大圆环形状碾槽里,用水牛拉着一个大而沉重的圆滚碾子反反复复地碾压成细末之后,装在大的木黄桐里蒸很久,最后再趁热气腾腾的时候舀出来,在一个大圆桶般半径大小的圆铁环圈里铺很多理好的稻草,然后将蒸好的桐子面末倒进去,再把那些稻草仔细的包裹起来,做成圆饼形的大油枯最后用大铁环牢牢搰紧,所有大黄桶里蒸好的桐子面都这样做成大的油饼,外面都用铁环套着,最后全部装在一个特制的大木油榨里。那个大的木油榨,好像一个两头留着中间掏空的大的棺材,其实,它应该是一根很粗大结实的树干,一开两破,将两块中间很长的部分都掏空,然后在重合在一起将两头用很多结实的粗篾条铁丝结结实实地捆死在一起,下面那块的肚子下面特意挖了一个小孔,是专门用来榨油的时候往下面流油出来的,那小孔的地下面,又专门挑空了很大一个空穴,可以装很大一个木桶,人也可以下去。那木桶是专门用来接榨出来的油的,油接得快满了,就赶紧用油瓢把里面的油舀出来,装在外面地上其他装油的空桶里面。
做好的油饼都一个一个立着竖起来依次紧密地挤满木榨中间之后,里面再插满长短粗细不一的油尖。油尖都是结实的青干树干作出的(可能是壳斗科的栎树之类),都是粗细长短型号不一的楔子状,每一个油尖都是一端粗一端尖细,尖细的那段是插在油榨两端预留的空穴处,粗的这段外面还特意包箍了一些金属头子和结实耐磨的粗牛皮之类,为的是好用大铁锤去撞击。油尖并不是圆柱形的,而是长方的粗而结实的楔状条形,油尖要两端这样插好几个进去,每一个在榨油之前,都还先要用二锤使劲往里一个个狠狠打进去插牢实之后,最后才是正式开始榨油了。
打油是几个主劳的事情,一般都是三个人,我们队油房里那时我印象着记得有李占奎干爷,有张于志队长,有喻道忠,还有茂伯哥他们,反正一个个都是我们队里那时的大主劳。一般都是三个人上阵,等油榨里面的油枯饼都装进去了,所有的油尖都插好之后,最后才由三个主劳用力将一个很长又很笨重的大木撞锤喊着号子一起使劲撞向每一个油尖。那个大的木撞锤,也是一根很结实粗壮的木头做成的,一头细一头粗,细的这头是专门供后面掌舵的人使劲往下摁着发力掌控方向的,粗的那头包了铁环的头子,是专门用来击打撞击油尖好发力将装在油榨里面的桐子油从装在铁环里的那些油枯饼里面活生生地挤压出来。那个撞锤又长又重,中间还牢牢地套了一根粗厚牢实的大绳,高高地悬吊在油房中间的屋梁中间,平时不用的时候,就把它小心地头重脚轻地立靠在油房里面,中间有粗的大绳系着,自然稳当无事。要打油的时候,就几个人把撞锤用力使劲摁下来悬空摁平之后,然后由一个劳力最大的汉子在最后面将细的那条紧紧摁着,这个人就是掌舵的人,两脚一前一后八字脚蹬开站在后面的中间,然后两边在各站一个主劳,也都面朝这长长的撞锤八字步斜站开着。三个大汉都是光着上身,打着赤脚,只穿一条长的松松垮垮的遮挡腰裤,或长或短的裤腰带都自然地呆在裤裆外面。后面掌舵的这时开始拉长嗓门吼起了专门榨油的号子,这应该是他们早已默契配合的信号了,站在吊绳两边的大汉这是都手握牢牢的粗吊绳,一起使劲发力,随着后面掌舵的人一起先是将大撞锤使劲拉着往远离油榨反方向的后面使劲倒退几步,撞锤被他们牢牢控制在手里,在中间悬吊的大绳子的牵引下,一直被推到了靠近外面油房门口的位置,然后后面掌舵的口中的号子声又变了,于是,三个人不约而同地将这已经拉到很远位置的大撞锤一起使劲朝正前方的油榨里面的油尖使劲撞去。这个时候,就只能靠站在前面两个一手紧抓吊绳,一手使劲摁稳在木撞锤身上的两个大汉了,他们牢牢掌控着前面撞锤头子的平稳,用手发力牵引着可以活动的吊绳将撞锤的头子准确无误地重重地撞击在每一个要精确打击的油尖头子上面。撞锤结结实实地撞击在油尖的头子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油尖猛地一撞,瞬间受力挤压自然楔形的油尖便往里面打近了一截。
但这还仅仅只是一个开始。后面掌舵的人又开始换了一号子,于是三个人都心领神会,后面掌舵的使劲摁稳后面往后快速退步往后拉,两边的则在撞击油尖之前就把摁着撞锤的那只手松开了,等在完成撞击的瞬间便同时双手抓牢吊绳使劲往后快速退步发力一起同时死劲往后拉开撞锤,于是他们便又开始了第二次同样的打油撞击了。那些插在油榨两端和中间的油尖楔子,就这样一次一次地被反复撞击,木楔子油尖便在这样的撞击之下,一点点被死死地撞击进去了,到了后来,几乎所有的木楔油尖都已经打进去差不多了,只剩很短一截粗的大头子露在外面,再也打不进去了。
在这样反反复复长时间的沉重撞击之下,随着所有的油尖木楔子全部被打进去之后,装在油榨里面的那些装满的油枯饼里面便随着外力的撞击挤压,把里面的桐油都榨干流进了。
我们那时点灯由的桐油就是这样在油坊的木榨里榨出来的。
我家外面就有学校操坝里原来就有这样一个油房,小时,每年夏天我都要在油房看他们打油。我最喜欢的是看他们打完油之后,当油榨里面所有的桐子油都榨出来之后,他们要松油尖出来了,榨下面所有的桐油都舀出来了,他们要叫所有看的人都躲在旁边去,不要正对着中间的那些油尖。然后他们再去榨的两边用铁锤小心将其中一根好取的油尖敲松,等敲出其中的一根之后,其余被死死挤压在里面的油尖便突然松弛力量解放,便会一下子突然往外冲退出来,有时还可能冲到大门口来,要是打在人身上,那肯定是会被打断脚杆脑壳的,所以真的很危险。
但我们那时最喜欢看的就是这最精彩的一幕,我们把这叫着退尖。


所以关于桐子的记忆,在童年的记忆里装得实在太多了,我和哥哥,还有我们一大群小孩子,很多时间都是在桐子树下长大的,春天看着桐子树开满密密麻麻的桐子花,一朵一朵并不是很大,但却一律的精致整齐,或四五花瓣,红白相间的花瓣,红粉的花蕊,桐子花开的时候,满山坡都是桐子叶的嫩黄浅绿,桐子花满天星星的红白与花香。


我们那里的倒春寒通常都是在冻桐子花的时候,所谓的冻桐子花,也就是桐子花要谢落的时候最冷。每年把桐子花一冻,冷的天就过完就不会再冷了,再过不久,初夏就来到了。夏天则是桐子树最茂盛的时候,树上都是宽厚的桐子叶和青色的嫩桐子。桐子叶可以摘下来遮泡菜坛子,也可以用来包包谷馍馍烧,嫩桐子的浆气很足,把桐子尖尖一弄掉,里面马上就冒出很多粘性的浆液来,那时我们总喜欢这样用它来当粘糊东西,所以算是天然的胶水了。等到深秋桐子叶枯黄时,桐子也老了,就该开始打桐子了。桐子生得贱,反正又不能吃,只能榨桐油,所以不会被人偷,也不逗人心痛,都是用长的竹竿从树上打下来的,据说桐子就是要靠打,第二年才结得好,所以就有了打桐子的说法。立冬的时候,乡下的人们总喜欢把桐子树上的桐子叶都全部的摘下来,不是做柴烧,就是倒进水田去做农家肥。冬天树叶落光的时候,我们总喜欢爬到光溜溜的桐子树去玩,好像总喜欢唱什么:“桐子树儿喏喏”之类的歌谣,小时候大人细娃都会唱的,感觉也很好听,只可惜现在我早忘记了后面唱的是什么了。


我老家门外到学校油坊地坝的那条路边岩坡上一直有很多大的桐子树,都是有很多年陈的老树了,粗状的干,茂密的树枝,那粗的弯曲不一的树干,夏天可以躺在上面睡觉,现在想来可能有几十上百年的年成了吧!但夏天躺在上面睡觉,玩耍,最要提防的是树上有一种亮黄色的蜇人的霍辣子,也有叫霍辣婆的。浑身长了密密麻麻张牙舞爪的毒毛,要是碰在肉上,就特别的疼痛,很快就会起泡,那是很难受的滋味。所以每次上去,都要小心看看那些桐子叶背面和树干上面有没有那毒虫。现在我终于知道它是一种刺蛾,刚毛有毒。
每年的春天都是满树的桐子花,抬头望去,仿佛满天都是桐子花的天空一样,而那条上学来回的路上,总是要铺满很长一段时间的粉红花瓣。那几棵老桐子树很大,很多时候我们都爱爬到树桠上面去睡觉玩耍。我们队那时的桐子产量很多,记得每年打桐子的时候,全队的主劳和妇女都要集中起来,一起去打桐子的。年轻的汉子抡着长长的竹竿在打桐子树上的桐子和叶子,于是桐子树上的桐子和叶子,就纷纷打落下来,很快桐子树下面就落满了桐子叶和被打落的桐子果。妇女们则忙着在地上将它们分别捡起来,最后桐子要集中装在队里的工棚里,桐子叶则倒进水田里作肥料莽田去了。


那时我们队工棚里还有一个打油的油坊,工棚是一座草房子,泥土筑的墙。油坊里有很大一个木榨,也有一个专门碾油枯的石碾子。碾子是圆形的,石头砌的碾槽,中间专门用水牛来拉着重重的碾子去压碎炒熟了的桐子和油菜籽。牛拉着巨大的石头碾子,围绕着圆形的碾槽,周而复始地打着圈碾压着油槽里的桐子和油菜籽。小时候,我们经常爬到那石碾子上去,看水牛到底是怎样在碾油枯。油枯经常这样碾细之后,就可以装到一个大的木黄桐里去,用大水使劲地蒸热,最后等它火候吵得差不多的时候,就可以将油枯弄出来作成圆圆均匀的油枯,然后集中起来就可以在木榨里榨出桐子油和菜油了。所有的桐油是这里榨出来的,所有的菜油也是这里榨出来的。菜油是吃的,桐油一般是卖出去,或者大家点油灯照明用。那座油坊一直榨了很多年的油,小时候它一直都在那里,雨伯伯,祥伯伯,我父亲,春生老汉,好像他们那个年纪的主劳,那时侯都在生产队的油坊去干活榨过油的。只可惜后来土地承包到户之后,都是各家种自己的庄稼了,大家很少在这样在一起集体干活了。这些桐子树后来因为有了电灯之后,再没有多大的用途了,最后慢慢地就被人们砍掉了,于是那个油坊也就不再榨油了,再后来工棚分了,油坊拆掉了,连那大的木油榨也分掉了。现在那条路上再也找不到那座带石头碾子的油坊了,连桐子树也砍得再看不见几棵了,更不要说可以看见如此灿烂的桐子花开了。


但当我现在每次回家经过那里的时候,我都会不由想起那座油坊来,我的脑海里马上又浮现出那些主劳们一个个打着光膀子,喊着号子,一起使劲拉动撞锤榨油的情景来,我的耳畔又响起磨坊里水牛拉动石碾子“伊伊呀呀”转动的声响,一切都那么熟悉,一切都那么真实,只要我闭上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到处都是桐子花开的从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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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24 20:06 来自麻辣社区客户端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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