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前，我在一家旅行社购买了自由行，想要在年后带父母去新加坡旅游。
但因为疫情，只好取消了行程。
让我印象很深的是，在旅行社小哥给我打电话，解释为什么退款慢时，他的声音疲惫而沙哑：
“从大年三十到正月初三，所有人手都在处理退款电话，因为各平台具体退款政策滞后，我们被训斥甚至辱骂，说我们黑心。
但哪里是我们黑心，很多游客的机票、酒店都已经交费了，在平台没有具体政策之前，我们也没办法给出明确的退款承诺。”
这个小伙子甚至带了点哭腔：
“春节原本是旅游高峰，我们不仅没赚钱还赔了不少，看这个形势，2020 年怕是也赚不到什么钱了。”
“也是没办法，服从大局嘛”。
我安慰他：加油，等疫情过去，我出去玩还选你们家。
客服小哥愣了一下，苦笑着说：
“哎，明年我们旅行社在不在还两说呢。但还是谢谢你。”
那一刻我真实意识到，对抗新型冠状病毒肺炎的战争很惨烈，但在此之外的经济战场同样也很惨烈，特别是千百万小企业和他们的员工、小商贩，也同样在承受生死考验。
就像北野武说的：
“灾难并不是死了两万人这样一件事，而是死了一个人这件事，发生了两万次。”
疫情给很多企业、个体户、小商贩带来的压力，也绝不是各种报表上的“数字” 那么简单，而是实实在在的一日三餐、房贷车贷，绝不是忍一忍就能过去的。
可惜在当下的舆论环境下，很少有人能对社会底层的困难产生共情。
在我写这篇文章时，我看到一个创业的前辈在朋友圈里写道：
“我当然支持全力对抗疫情，也相信这场战争一定能打赢，但也希望相关政策不要那么简单粗暴，希望有关方面尽快对企业施以援手，否则很多企业真的撑不了太久。”
后来，他颇有深意的在评论里补了一句：“打赢战争当然很重要，但战争早晚会过去，打完仗大家也还是要吃饭的。”
- 01 -
委屈最大的
其实是那些没什么声音的人
春节后，很多地方延长了假期，严禁居民外出。
很多人在朋友圈和抖音里面刷段子，支持各地严禁居民外出，有的封路，有的封门。全网上下似乎都弥漫着一种骄傲：不让你出门是为你好，你怎么不知好歹呢？
网友不能理解的是，很多人拼尽全力，才能勉强过上一种比较普通的生活。
这些底层的人不是不重视疫情，而是即便天上下刀子，他们也必须出门找工作、卖东西，因为他们要活着。
对这些小商贩和工作者来说，疫情很可怕，因为疫情吃不上一日三餐，交不起房租房贷，也很可怕。
最近微博大 V@吃瓜姐妹专用 ，发了一条微博，讲了两个做小商贩的爷爷奶奶的故事：
在河北农村，有一个老大爷戴着口罩骑着电动车，到处叫卖一元一个的冰糖葫芦。
但现在河北基本每个村都封了，街上也没有人，大爷一路走来根本卖不出去。
更惨的是，大爷骑车到一个村的村口，还被村口的监督员赶走（监督员做得也不能算错），大爷只好把糖葫芦一个个摘下来放在箱子里，然后骑着电动车离开。
收回糖葫芦后，大爷骑车离开（图片来源：微博@吃瓜姐妹专用）
她还说：
“我不知道这个大爷的生活情况，但是大过年，冒着疫情也要出来。想来也是迫不得已。”
还有一个60多岁的老太太，年前进了好几百斤鸡蛋，预备年后卖给串亲戚的。
她之前只是每天骑着三轮车在集会上零售，一人也只要两三斤那种，现在疫情严重，鸡蛋卖不出去，也只能在家放着了。
你会发现，越是最受委屈的那批人，在网上越没有声量，但这决不是我们可以粗暴忽略他们的理由。
小说《十宗罪》里有这样一句话：
“有时我们的眼睛可以看见宇宙，却看不见社会底层最悲惨的世界。”
你跟他们讲隔离讲防疫，你当然都没错，但你没法帮他们交房租水电、一日三餐。
因为对他们来说，因为疫情病死的威胁比较遥远，但因为疫情饿死的威胁却近在眼前。
这绝不是危言耸听，我前段时间看新闻：
重庆有个年过八旬的独居老爷爷，他卖糖葫芦一天可以赚一二十块钱。
他每天晚上十一点才回家，白水煮面条，或煮粥，这就是晚饭了。
就算这样节省，除去房租水电，他也基本没剩什么钱。
像这样的老人，你不让他出来卖东西，他吃什么，喝什么？其实现在也于事无补了，因为街上根本没有人会买东西吃了。
千万不要以为这样的人是少数，这就是亿万底层谋生者的缩影，他们都是实实在在的人，并不是你告诉他“忍忍就好了”，他们就真的好了。
但总有人说风凉话，觉得这么大的灾难面前，你怎么就不能忍一忍，钱没了还可以再赚。
不能因为整个国家都在跑步前进，我们就可以理直气壮地，忽略那些被撞倒的人。
- 02 -
每个企业的背后
都是成千上万个供应商、家庭
昨天我转发了恒大研究院的一篇文章，并附上了其中一段数据：
简单估算这次疫情在春节期间造成的损失，电影票房70亿（市场预测）+餐饮零售5000亿（假设腰斩）+旅游市场5000亿（完全冻结）。
短短7天，仅这三个行业直接经济损失就超过1万亿，占2019年一季度GDP21.8万亿的4.6%，这还不包括其他行业。
有人不无幼稚的评论说：赔的越多越好，资本家就算赔的毛干爪净，也跟我们屁民没什么关系，还能缩小贫富差距。
其实每个企业，都是一个风险共担的集合体，每个企业和项目的背后，都站着千千万万的供应商和员工家庭。
就像凤凰财经报道的，深圳一家网络通信公司的老板陈西说，我们的供应商遍布全国，牵一发动全身，我们的损失至少要乘以4 倍，扩大到供应商身上。
“哪怕我们扛得住，我们的供应商也未必能扛得住。”
更何况虽然陈西的公司不大，但也有有 600 多个员工，这就意味着有 600 个家庭，可能会受到企业倒下的影响。
陈西说看目前的态势，要恢复到疫情之前的生产水平至少要到六月了，今年都不可能盈利了。
如果实在扛不住，
“（工厂）到时候一定会裁员，失业人数的比例也会随之上升。中小企业不同于国企，我们都是自有资金，没有人给我们背书。
这就像家长一样，你的父母借不到钱，就必须节衣缩食，以前你一天吃三顿变成一天吃两顿，就这么简单。”
企业倒下去了，最直观的反倒不是老板少赚了多少钱，而是普通员工的衣食住行、车贷房贷会受到影响。
不光小企业难，很多大企业作为行业翘楚，也非常困难。
比如著名餐饮企业，西贝董事长贾国龙接受采访时表示，当前西贝400家线下门店基本都已停业，只保留100多家外卖业务。预计春节前后一个月时间将损失营收7-8亿元。
让贾国龙更忧心的是，2万多员工目前待业，但按照国家政策规定工资要继续发，一个月支出就在1.5亿左右。倘若疫情在短时间内得不到有效控制，即便是靠贷款发工资，西贝也撑不过三个月。
“在这个行业里边我们日子还算不错的，那日子不好的呢？我们贷上款，勒紧腰带发三个月工资，其他品牌其他企业呢？”
要知道，光餐饮业就吸纳了三四千万的就业，把这些人都推到社会，那绝对是地震级的影响。
因此贾国龙表示：急切地希望国家能在税收减免、员工工资补贴等方面尽快出台支持政策，让有责任的企业不吃亏。
千万别以为这与你无关，当潮水汹涌而至的时候，没有任何人能够成为孤岛。
- 03 -
请像弱者一样感受世界
说了这么多，相信大家也都明白，我并不反对国家和社会对疫情严防严治，但是希望国家和地方在制定政策时，能够不那么简单粗暴，对所有人都一刀切，而是尽可能照顾到企业、底层人民的利益。
不仅仅是强制他们停止营业，不能上街，更要出台政策来保障他们的生计。
也希望网友体谅那些，确实有困难的底层人民，不要丧失像弱者一样感受世界的能力，更不要对他们道德绑架。
因为，当你拿着望远镜都看不到弱者的时候，你就很难照顾到他们的生活和利益，就会出现很多特别魔幻的故事。
比如公众号「GQ报道」写过的一个故事：
初五，四川德阳的修姐终于联系上一位客户，愿意拖走25000只鸡苗。第二天，她先把其中5000只鸡苗装了货，带去当地的畜牧局报备。
可是这一天，工作人员问她，村里都封路了，我怎么知道你的鸡哪里来的？
修姐连忙解释，村里确实封路了，但是还是留下了一个紧急出口。
畜牧局的工作人员不能接受这个答案，修姐只能回去开证明。可是开完证明回来，畜牧局的工作人员说，买家也必须拿到当地畜牧局的许可。
四川德阳修姐的鸡苗 （图片来源：GQ报道）
修姐只好反复给买家那边的畜牧局打电话，请求双方沟通。
可是，两边的工作人员沟通了一番后，本地的工作人员却对修姐说，对方是用手机打来的，必须用028的座机打来我们才认。
工作人员说，人命大于天，你们那个损失在人命面前，不算什么。
人命是大于天，但市场出了问题，就是民生出了问题，这人命不也需要民生去维持吗？
道理无非还是那么个道理：现在是特殊时期，你要理解。
可是我理解你，谁他么理解我？
修姐只好默默的把5000 只鸡苗拉回了家。
比修姐还惨的养殖户，大有人在。
有的养殖户养了28000 只鸡不让买，当地不让活禽上路，只能挖坑活埋，导致他的贷款还不上；
有的养殖户养了10000只鸡，但因为封路，饲料无法进村，鸡只能被饿死；
有的养殖户刚养了 20000 只鸡苗，因为不知道养出来前景如何，算来算去都觉得养的越久赔得越多，索性挖坑埋掉。几个养鸡汉子心疼的眼泪吧嗒吧嗒掉……
像这样“一刀切”、“两头堵”的故事，正无以计数的发生在广袤的中国大地上，无数的企业和底层劳动者，正在承受着疫情带来的双重压力。
不管是大企业，还是小作坊、小商贩，没有帮助可能都撑不了太久。
还是那句话，支持国家严防严治，但希望国家和社会对企业和弱势群体，能够有多一点体谅和关怀，毕竟战争最终会过去，打完仗大家还是要照常吃饭的。
不要因为国家正在跑步前进，就理直气壮的忽略那些被撞倒的人。
加油。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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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20-2-15 19:0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