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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俊凯:消失的古衙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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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12-9 09:51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消失的古衙门

                                                                                              吴俊凯

      临邛的古衙门,已经完全消失了,连一点泥土的旧影也不见。它象征的文化意义也逐浙让人忘却了,并随了遗忘而多了一些闲言碎语。
      临邛古镇自秦而降,已两千三百余年,其间,行政格局,几度升降,然终以郡县为主。古镇的主流文化,都围绕着衙门,而是是非非、曲曲直直、隐隐约约,临邛百姓在俯仰之间,有过赞美与议论。正是这些官与民的难舍难分,一起构建了衙门的文化事实。临邛既成的文化归属,千百年来,随了络绎不绝的人流,而变成巷陌间的一些传说。也正是这原样走样的市井传说,让这份文化归属变得扑朔迷离,变得有声有色,变得余味久远。
     应该说,在两千多年前,围绕衙门,而筑起的几街几巷,在今天看来,显得孤单与寒伧,然而,在那个时代,却是值得翘起拇指的大城市,是城市文化的起始地之一。高贵者的投足举止,都依附榜样与典范的意义。许多礼数与文化格局,都由此延伸,由此演变。可以说,当时的临邛古镇,就是一座繁华都市。它在临邛存在的文化意义,的确深意许许。比例,临邛人的人性由粗犷而细腻,由野性而文静,由疏浅而深沉,都离不了这个城池。又比如,在官与民的文化认识中出现的贵与贱,尊与卑,都与这个浓缩了中国封建体制的衙门关系密切。试想,偌大的巴蜀,也只有四个古城,而今天有多少城市?由此,可以想象,几条“孤单而寒伧”的古街,突兀其间的衙门,它们在文化史上、在地域史上、在古镇史上,有了怎样的份量?当我们回首古镇,以及想起由此而产生的古镇文化的时候,我们能不因此惊叹?能不因此而道是?由临邛衙门引发的城镇文化,可以说,它是横卧在华夏文明路上的一座城镇文化的丰碑。
       也许当初临邛的衙门,十分的简陋,十分的低矮,但这不重要,重要的是,一经出现,就成了临邛的至尊之地,就成了临邛文化的集散场所,被一些人注目,被一些人向往。
      尽管门里的风雅、儒气,显得虚假不实,但那坐北朝南的文化沿袭、文化审美,历来就有些霸气,不容忽视,这种中国式的人文规定,其玄机,其指向,就带着永恒的文化盘算、政治博弈。甚至,从衙门里吹出的风,你就很难分辨出阴气阳气,就连那升堂的击木声,又有多少人听出了其间的杀气?因此,所谓风雅,其实是一层人性的文化遮羞。因此,所谓的儒气,其实是一份人格的文化虚拟。
      据说,临邛的衙门,位于古镇的相对高处。从风水学的角度看,是古镇吉穴之地,那里生气盘恒,易主事,易吉祥。其实,这些规定性,都出于主观想象,附会牵强,然而,其文化心理,一直有人为之承袭,为之辩解,为之圆说,这裹着原始宗教色彩的虚无主张,从来不许人们过多怀疑,成了衙门建造的重要理由。从易学角度看,大约那里属乾卦,也大吉大利,能主宰这片朴实的土地,这似乎又成了衙门建造的理由之一。这两种神秘文化,相互牵扯,给临邛古镇衙门,增添了不少神说。
      中国文化,不太信神,但它信玄。因而文化气场,就有些邪乎。而风水观,理论依据,玄而不实,其文化主张,带了浓郁的心理诡辩,又有浓厚的心理期许,无论官场,还是民间,都是在向往中进行的一场文化赌博,很难让人信服。而易学,本身就是一门哲学,是认识世界的主观方法之一,而将之用于建造,实在夸张,其间的不确定性、暗示性、抽象性、趋向性,见智见仁,也难以令人明了。而临邛古衙门,偏偏依此而建,这就免不了有强烈的传统文化色彩。中国式的文化要求,使衙门选址有些理所当然。然而,如若那些衙门里的人,一旦失去了自上而下的权柄,剥去他们的人文修饰,无论风水如何佳好,无论卦象如何吉祥,也难以指点西东,也难以呼风唤雨,也难以临邛至尊。
      不过,如今,人们很难说清,替临邛衙门看风水的人是谁?打卦的人又是谁?反正不应该是张若,他弄政治懂军事,但似乎不懂风水和易学。也不应该是严君平,他出生晚了几百年。也不应该是袁天罡,他为官临邛火井县,又晚了几百年。也许,根本就没有人看过风水、打过易卦,一切都是沿于历代的市井传言,是文化人附会的,也是说之不定的一种事实。
     查一查前人编的县志,无论康熙年间的,还是嘉庆年间的,抑或民国时期的,所记的历代临邛长官,差不多尽是外籍人士。他们走宦临邛,坐在衙门,油灯明照,朱笔生风,或躬身作为,或碌碌无为。但似乎都有些精神上的意气扬扬。这种意气来自何处?大概与衙门二字少不了关系。衙门的威严如像一袭袈裟,披在了本属赤条条的官宦者身上,将封建的不封建的胴体,还有隐藏的人性的非人性的灵魂,也一并遮挡起来,让他们在人神间,想着临邛的人和事,建了堤堰,修了路桥,造了寺庙,立了牌坊,设了书院,还记下了一些"灵异”趣事,问天道数星宿而知进退,将人生时光与忠义廉耻搅和在一起,命运在衙门的晨起暮合中沉浮,或许在孝道的约束下,归家守节。
     千百年来,这些官宦,在衙门里踱着方步,想过很多的问题,是关乎儒家的一些主张,诸如进取,诸如中庸,诸如纲常。有时自读三字经,自读锄禾日当午,自读曰参省乎己,妄想着哪里应该修建一座孔庙,哪里金木水火土缺一,修个什么,补善不缺。不知文脉堰的挖掘,与哪位长官有关?让清清的溪流绕城而过,潺潺如歌。也不知钟楼里鸣唱的钟声,又与哪位官员相联?反正钟声的悠扬也显得过于抽象,不能明白些什么。倒是南桥的几度修葺,与衙门里的议论有关,这还算一件官员督办的大事,证明了官员的一些可赞品质。但似与修身治国齐天下的韬略要求,还是存在着差距,毕竟临邛的衙门,只能看住临邛的这片土地,只能望着茶马通途而心生感叹。时如今,那些无数的官宦,早已尘埃落定,带着数不清的封建旧事,而与时光远离,在州志上,连名字也模糊起来,他们都在时间无情、历史无情的真理中,成了衙门里的往事,没有人追忆,没有人书写。生命的些许痕迹,已经发黄,已经苍白。看来,进取、出世的一切召唤,仍旧散落在意义的疏浅之间。看来,所有的经书构筑的人间志向,最终也只能被世间、历史抛弃,仍旧在生命的渺茫中失落。
      四
     然而,当他们坐在衙门的椅子上时,却时时挂念朱熹的人伦主张。羞涩于人性的张扬,连文君的那份真情,也不敢评说,骨子间于自汉而起的人伦开放模式,有些忤逆,不敢大谈阔论,只在心地淡然默念。记起,在临邛这片土地上,有过不少的贞洁牌坊,就知道,衙门里多年的人性主张,是恪守了怎样的规矩?按理,由文君引发的人性追求,应该成为这片土地上,至少也是这个城镇里,永久的话题,但却在长时间里,人伦的正常之火,却熄灭于朱氏的人伦标准之中。
      写到这里,我突然感到,深厚的中国文化里,其实,于人性麻木的地方太多,尤其是封建的中后期,这种麻木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这或许根源于以人为中心的主张,于人于人性的关怀,变得偏极起来,变得谈性色变,变得离奇古怪,这应该是文化的扭曲部分。整个封建史,可以说,都充满了人性的血与泪。没有一点西方人伦的浪漫。莎士比亚描写的人性故事,在中国文化中,变得稀缺和新奇。
      不过,朱氏却言行有别,他言语里主张禁欲,行为里却在肆欲,一妻而多亲,留下了不少的风流故事。不过,衙门的官宦却不愿提及,只是在万恶淫为首的吟唱间,坚守着守寡守节的理念,并以此作为判断一些案件的最终依据。
     临邛的衙门,曾经接待过荣归的魏了翁,这是一位理学的传人。他追随朱熹理学,但反对“不欲”,这可以说,他曾经大胆地怀疑过朱氏的主张,然而到底也不曾改变着朱氏的主张。朱氏的规矩还是扼杀了文君开放的胆识,还是让临邛在封建初期开端的人性情怀,经历了千百的囚禁,而不得开花结果。试想,如果临邛的衙门,远离朱氏的纲常,中庸一点,也许文君夜奔的勇敢,或许还会成为人伦文化的一支脉系,成为封建时代的文化奇葩,也是说之不定的事。
      临邛的衙门,一定经历了多次的改造。我见到的衙门,大约是晚清的,抑或是民国的,有些狭窄,有些没落,有些无奈。三十多年前,我从它的高墙外经过,在其旁边的学校里教书,每每路过,都要多斜几眼。那时,我就有些不爽,特别是那几级石梯,无论如何都显得多余,至少它象征的意义,令我十分生气。因为,它给人的感觉,像是多了一点人与人的不平等,像是多了一层多余的文化等级,像是多了一些官与民的心理隔阂。为何要在俯身间才能走向官府呢?一级一俯身,似乎让人丧失了一点尊严,直直的身躯,莫名其妙地扭曲起来。还有,就是那堵高墙,历久以来,在人与人之间,作了一个多余的划分,墙里的人,为什么要主宰墙外的人?墙里的人,为何总有那么多阴森的笑语?墙外的人,为什么总有那么多的痛苦的呻吟?有数不尽的尴尬和傍徨?
     墙上有几根野草,零乱地依在墙头,十分萎靡,枯黄的叶子犹如拖着不堪回首的往事,在独自诉说着一些苦痛。那样子,连风也懒得去作一番亲吻。墙根下,剥落着零星的墙尘。这些久远的墙尘,猥琐而丑陋,但不知它们是否也有一点忧怨?
墙外扰攘的人声,多少有些阳刚,而陈旧的衙门里,却是死一般沉静,沉静得肃杀纷纷。
    六
      前几年,衙门的旧砖瓦,以及发硬的泥土被挖掘机挖得七零八落,连影子也不曾留下,一座负载了两千多年历史的文化符号,作出了历史性的消亡,尽管它的存在留下了纷纭的说辞,或许,多数的情况里,还带着文化垃圾的坏名,还带着封建的斑斑点点,还带着一些腐朽的意义,但它一定是消亡在痛快和悔恨之间。
      痛快者带着历史的必然,不会去斜睨那沾满文化的泥土,做出一点无奈的表情,也不会在消亡的刹那间,做一回低沉的感叹,还不可能有一些闲言碎语,来一点心理祭奠,更不可能因为消亡,而做出回顾性的阵痛。恨恨者,必然有深情的依恋,有抱残的惋惜,有文化的负罪,甚而有粗语指责,有拍腿而骂,也可能有斯文式的愤怒,对这座两千多年的文化风水,在赞美和抒情间,以有识之士的身份,对让衙门消亡的决策者,少不了宗教式的诅咒,少不了一次文化式的批判,在鞭笞与挞伐间,心痛得满脸泪迹。
     当然,悔恨者,视这座文化符号为古镇的一处圣地。这时,他们念及的是,衙门撤掉,古镇千年的古老,千年的沧桑之美,秦文化的旧痕,汉文化的影子,四大古城的印记,根归何处?情寄哪里?他们认为毁了衙门,便是毁了一段既悠久又文明的文化。其实,人类历经的过程,就是因为一些粗野、短见,而让历史过程伤痕累累,滴血而痛。阿房宫的烈火燃烧千年而不熄,圆明园的烈火至今烧得愤怒。文化的消亡,大多是因为物什的消亡而消亡,文明的消隐也伴随了一定程度的短识与粗野。一般来说,践踏一段文化,毁灭一截辉煌,即或是落后的文化,扭曲的辉煌,其肇事者,往往与文化无边,往往心机甚重,往往盘算不止。
       对于古镇的消亡,也不知,以前为这座衙门看过风水的先生,是否早有预见?也不知,为其打封的易学先生,是否知其卦里有损?
     消亡就消亡吧,反正时间里,这样的伤痛还少见?
      但最大的悲剧是,这样的例子,在文明的路上却一二再,再二而三。
      但最悲剧的悲剧是少有人,以之为鉴,在历史的残缺之页,读不出些许的悲凉,于毁灭文明,既无动于衷,又没有一点惊悸和悲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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