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祖上原本是湖北恩施人,原本是土家族的,嗯。新中国最艰难的那三年,我曾祖父带着他的大儿子和幺儿子,来到了我的曾祖母娘家,也就是我现在的老家,就此定居下来。
我爷爷是个教师,在老家的小学执教几十年,见识了很多人,发现有些观念还是需要几辈子的努力才能转变过来,爷爷不想我太辛苦,于是从小就告诉我和我的父母,但凡有机会,要脱离这个穷山沟,能进城最好,即便是不能进城,这个穷山沟也是万万不能呆的。
成年以前,我是不懂我爷爷为什么会这样说,不过自从我在城里打出了一片属于自己的小天地之后想回乡带一带那些“淳朴”的村民之后发现,我爷爷真的是吃的盐比我吃的米多,说的话竟然那么的真理!
因为穷山沟交通不便,农产品运不出去,原料也不容易运进来,所以从九几年都有大批村民背井离乡,到沿海一带打工。混得好的一去不回,把年迈的父母也一起接到沿海一带,混得不好的,但凡只要不饿死,也不愿意回这穷山沟。第一批外出的年轻人赚到钱之后,村里的其他人看到了希望,于是不到十年,就从原有的两个社常住人口500多人锐减到40人左右,只剩下一些老弱病残,大量土地逐渐荒废,老弱病残们只有靠年轻人每月寄一点生活费回来维持家用。生活费多一点的就整天泡在茶馆扯长牌,生活费少一点的也泡在茶馆里,看人家扯长牌。。。
这还是我的老家吗?作为一个还算有点责任感的人,总想为家乡做一点贡献。
05年,我一个在绵阳做养殖的朋友,当时他开的是养猪场,全部是各种饲料投喂,虽然瘦肉率挺高,猪肉口感比起农家猪真的还是有很大区别,比如说炒肥肉要巴锅。。。这个朋友是正儿八经农业大学毕业的,不是家里蹲那种哈,他的见识比较长远,当时就说,在今后的很长一段时间里,饲料猪风光不了太久了,跑山猪跑山鸡等等总归要成为高端市场的宠儿。我听到他这个想法的时候,当即表示,我的老家有很多荒废的土地,有山林,很适合养殖这些东西。
于是这朋友就跟着我来到了我的老家,看了看环境,很是满意。在我的撮合之下,朋友有意在我的老家投资搞养殖,当时说好一亩地一年好像是给80元还是咋回事,我不太懂这个面积单位。据村委会说,这个价钱确实偏低,仅仅是偏低,并不是白菜价。合同签好之后,朋友就付了第一年的租金,带了一些工人风风火火的平地基,建设养殖用房。养殖房的墙才砌到一半,有村民出来说,这个月的租金为什么还不给?不准修了!
啥子?讲好了一年租金多少钱,已经给了一年的了,这才刚过一个月,怎么又来要钱?朋友和村委会拿出合同给村民们看,给村民解释说这是一年的租金,人家已经付了,你们怎么还要啊?这群村民过场比哪个都多,说,我儿子在广东租房都是一个月一个月的给租金的,租地也是这样啊!还有人说村委会欺负老年人不识字,给他们看的合同和签的合同不一样,遭篡改了的!
朋友一看这个样子,果断丢掉第一年的租金和建了一半的房子,头也不回的走了。
从那以后,我真的不敢再找朋友来我的老家投资了。。。这种情况一直持续到12年左右,搞新型农业可以得到政策扶持,我想尽办法找到了一个跟自己并不是太熟的客商,邀请他来我的老家投资,这人过来一看,觉得土质什么的都挺好,当即把投资意向变成投资决定,一切按部就班的谈判,签订合同,立项建设。这个客商是看中这里的土质种西瓜和蔬菜都很好,但是这些东西种了要想方便的运出去,那就必须要修路。加上有政策扶持的成分在里面,这个客商主张将原先的机耕道拓宽,全部硬化。
机耕道两边的一部分土地是村民的自留地,当时并没有租给这个客商,如今修路想要占用自留地,村民不干了。。。说你要占也可以,这地就租给你,不过自留地和普通耕地可不是一样的价钱!客商一看,民风有瑕疵,还好没付一分钱的租金,无视村委会的各种保证,一样头也不回的走了。。。
两个月后,跟村委会几个人一起吃饭的时候,他们一致让我不要再折腾了,这条沟,就是烂泥扶不上墙,这两次人家都好说话,遇见不好说话的,把他们都要带到坑里去!
从此以后,我真的不再折腾了,毕竟村委会那几个人,对我以及我的家庭都是很照顾,也正是因为很照顾,我才想为老家带来一些希望。现在看来,带来的不是希望,而是麻烦。
有道是要致富先修路,近几年扶贫政策好,政府打算把我老家这条沟的机耕道硬化了,最终没有硬化成功,原因还是在于村民不愿让出自留地,道理无法拓宽,硬化没有价值是其一,其二就是,最窄的地方只有一米多,火三轮通过都要从人家地里过,稍微宽一点的轿车都开不过去,这样的村道,是不是修来搞笑的?
老家这样的村民,真的很可怕,我一个从小玩到大的发小,原计划不租地,通过“调土”的方式把土地集中到一起,计划建大棚种兰花茶花之类的玩意,村民一听有兰花,就晓得很值钱,于是挖机刚刚进场,几十个老弱病残一窝蜂的出现了,表示,建大棚可以,但是要请他们来打工,解决就业问题。。。开玩笑,种兰花是那么简单的事情么?你又能胜任什么工作?发小当时耐心解释,种这些花花草草需要很高的技术,等他大棚建好了,种花赚了一些钱之后,可以再租他们的地建大棚种葡萄之类的,到时候就可以解决就业问题了。
这个,很是想不通,调了土,这就不是你家的地了,我在我家地上建大棚,为什么要解决你的就业问题?我这个发小跟我差不多,都是小学毕业之后就到城里面读书,工作了。我之前给他讲这些,他还不相信,更没有想到,这些村民,坑起人来连自己一条沟的人都不放过!
最终,发小还是选择在他丈母娘家那边建了大棚,他是怕了。毕竟,兰花,真的不便宜,惹火了这帮人,一人抢一盆,他就可以回到解放前了。。。
不得不说,我老家的部分村民,还算与时俱进,从一开始的一锤子买卖坑人家租金,到后来的要求解决就业问题细水长流。。。按我爸的说法,老家,应该要不了几年了,现在的六十岁以下的村民还是很开明的,毕竟在外见了不少世面,都想为家里做贡献,只是一群老弱病残,真的惹不起。只有等这群八九十高龄的“刺头”百年之后,事情应该会好办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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