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事如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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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25日中午去老南门的烤匠家，参加曾经一个工厂的友人HZQ七十大寿寿宴。
    对ZQ的称呼，我可是斟酌再三：我长他一岁多，较他早进厂五、六年，他平时是称我为老师的；可他后来是我们车间的主任，再后来是从一个厂分出去的地毯厂的厂长，可称为何厂长的。不过，昔日的荣耀已成过眼烟云，退休了，都是一样的朋友。
    ZQ在电话上一直问我晓不晓得烤匠家的位置，我说知道。因为那儿是我家爷爷当年养活一家老小的铺子的所在。

    寿宴是他远在成都的女儿回来操持的。有当年的同学、当年的工友、亲朋好友，够热闹的。
    这儿我要说当年一个工厂的工友：与他资历相仿的，差不多已近七十，而那些徒弟辈、下级辈的，破产时三四十岁尚属年小，如今也已经是过了天命之年的老人。寿宴上相聚，自有一份感慨。就是寿星，也是花白头发，早没了当年那英气勃勃的样子。
    ZQ的英气勃勃，延续到了进厂以后。他是那样的有干劲，总是冲锋在前，一如他读书时一样。
    我记忆中的他的辉煌，不是当厂长，而是当车间主任时的两件事。
    他担任铸工车间主任时（七十年代中后期）我们厂生产过球墨铸铁。
    球墨铸铁，是将灰口铸铁铁水经球化处理后获得，它具有较高的机械性能和良好的铸造性能（机械性能达到或接近碳钢和某些合金钢的水平）。通俗地讲，就如熟铁般      
    如今，生产球铁多用电炉熔炼，也有成品球化剂卖，相对比当年我们的生产时要简单。而当年，我们没有电炉（甚至不知道电炉是何物），没有现成的球化剂，那难度，是很大的。生产球铁，对原铁水的要求高，成分要求高碳、低硅、低锰、低磷硫温度在1380℃以上，通常希望铁水处理温度在1400～1430℃之间。球铁的处理方法和球化剂的炼制有好几种，当年我们厂的球化剂是选用的将镁和稀土再配入一定量的硅、锰和铁熔成中间合金作球化剂，是自己用碳精罐来炼中间合金、用热风冲天炉熔炼原铁水的。球铁的处理是在炉前，那场面是很紧张的：工人们头戴安全帽、黑色的护目镜，身着全套劳保服，双手是长统的耐磨手套，脚下是皮质的齐膝盖高的脚盖子，威风凛凛。腾腾腾地鼓风机声中，急促地出铁水钟声响起，红得发亮的铁水从高炉的出铁槽流出来，冲入铁水包中，耀眼的紫红色的烟雾打着旋往上冲，飞溅的火花窜起，车间里热浪滚滚。工人们顾不得那多，在炉长的指挥下在球铁处理包前顶着高温搅拌、扒渣。之后那容积有800kg的铁水包由行车隆隆地吊往浇注场，转至手工抬包浇注，倾球铁包的、抬浇包的、打劈火（拔包子上面的渣）的、搬压铁的，个个身手敏捷，一包铁水从处理好到浇注完不超过10分钟。
    多少年后我回忆那段日子，心中还充满自豪。批量的生产球铁汽车配件产品，省交通厅分配在云、贵、川销售。说实话，在本县，仅此一家，就是在全南充地区（当时我们县属南充管），也是不多的，与我们毗邻的阆中，还是在九十年代才开始生产。这应是我们的骄傲。
    七十年代末转产时，我们厂又开发了地毯。当时是叫地毯，其实是用绢丝作原材料、手工编织的丝毯，是以挂毯为主的。ZQ是领导点兵以铸工车间主任转任地毯车间主任的。
    记得我们去他带队学习的灌县看望时，旅馆的负责人对他们工余时间为旅馆搞清洁、缝被盖等好事赞不绝口。这就是当年的被称为主人的企业工人。
    地毯，与我们以前的机械产品，真正是风马牛各不相及：图案的设计、织造的工艺、织机机梁、手工用的砍刀、耙子、剪刀、绢丝染色、修整、剪花等，我们从未见过。这么多生疏的技术，硬是靠这些没有基础的从机械行业转行过来的年轻人掌握了。
    初始投产的难度，我举个例子就可知：苍溪的地毯是用绢丝。购回的绢丝是一耙一耙的，还需经过手工合股，合股前要将丝绕在“岳子”上，一个“岳子”上一股。一耙一耙的丝线，是通过自己造的返丝机倒到“岳子”上，那些乱了头的耙子，只能用手工解。
    那时的生产真是作坊式的，人海战术，也就是说的劳动密集型，除了平毯，差不多全是手工。坐标纸是用描图纸自己打出的格子，利用十多公里外的回水丝厂的锅炉染丝线，色线用手工挽成大大的线球；如延安大生产时的手摇纺车，用来解开那些乱了头不能上返丝机的绢丝；甚至用手工搓径线......
    苍溪的第一批地毯产品，就是工人们战胜了说不尽的困难，这样生产出来的。
    地毯的织造是以道数来衡量毯子质量的高低，道数是地毯密度的表示方法，一道就是一对经线与绒纬拴结成的一个扣，道数越高，密度越密，品质也越高。苍溪生产有270道、300道、360道的地毯。
    地毯是旅游产品，那时，我们的地毯有自己的商标、有自己的市场。时下，苍溪丝毯已是本地的非遗项目，我在想，没有当年的二轻工人，何来今日的非遗？
    四十多年过去了，当年的富有开拓精神的一代工人，他们奋力拼搏为企业作出的贡献、是不可否认的。ZQ，是他们中的一员，更是领头人。我和ZQ一样，那激情燃烧的岁月早已过去、风光不再，企业破产后尚未退休、上有老下有小，还有一段困难的日子。看着如我一般的一个个花白头发的靠养老金生活的友人，真有英雄迟暮之感。
    酒酣耳热，当年的情景再现，有词一首，贺ZQ七十大寿：

《如梦令·相约老南门见》

秋日老南门见，朋友七十寿宴。

最忆卌年前，地毯球铁首现。

你看，我看，迟暮英雄哀叹。

    2019-9-2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