钟明全： 岗家村薄荷场红岩头的陈天中（叙事诗-原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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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岗家村薄荷场红岩头的陈天中
                    （叙事诗-原创）
                                        钟  明  全

       对于喜欢写诗的、接近退休的公职人员，参加单位组织的精准扶贫工作，可能更多地是将它当作又一次深入乡村、深入基层采风、体验。单位同事也如是看我。他们往往会说，走，我们又去乡下，采风。只要有空，我便会毫不犹豫地参加到这个行列。
       说实话，我很喜欢在乡下行走，并且也深信，只有在乡村行走，才能发现我自己的诗歌感觉，也才能从生活中，抑或从现实中看到我们乡村、乡民的真实状态所在。我常说，即或没有安排，我有时也会随着写作的需要，独自或邀约文友到乡村去。可以说，我算是到乡村去得较多的人之一。我写的以村子为题的诗歌，这些年，也很不少。同事对我也没有别的要求，只需要我和他们一道去到农村。至于手上的工作，他们是一并要去下细做好的。我便因此有更多的时间，独自走访、倾听、观看、感觉，也便会再次真的找到我每一次写作的素材或者灵感。
       去邻水县护邻乡岗家村，我已经是第三次或第四次了。我每次去，都会去到岗家村那座最高的山上。我每次回来，也会用心用情地写出我每次的感受。
       这次去，本来是想去落实扶贫工作回头看，进行回访问卷调查。所以，我随单位组织的众多调查组一道，又去了岗家村。由于分配给我的帮扶对象没有在山上，也没有在当地，我便没有问卷调查的对象，也就可以不做事了。但是，我却申请，随第一调查组，去到岗家村第一组。因为这个组，就是在那座最高的山上。
       岗家村给我最深的印象，就是这里紧邻着大竹、长寿，是一个三县交界的地方。岗家村实际上是邻水县的一块“飞地”，它处在大竹和长寿的包围之中。但是，这里又的确是广安市邻水县所辖，所以，这里便注定和广安、邻水有关，这里的脱贫工作当然也该由广安和邻水负责。
       我所在单位，在邻水县的对口帮扶点就是岗家村。我们单位先后派出两位职工，担任岗家村第一书记。我们单位的职工，也分别与这里的村民结了帮扶对子。当然，我也不例外。在岗家村的那座最高的山上，我也有我帮扶的对象。
       这次行走，我没有帮扶对象可以问询。但是我既然想上山，我便特意想了解当地的一些土地名，特意想了解另一位同事的帮扶对象：那位叫陈天中的老人。我想知道，他和他的老伴，为什么在那样的高龄，还愿意生活在山上。我也真想看看他们生产、生活的状态，看看他们是否还真的在贫困的状态中生活。
       我的愿望没有落空。虽然我们在山上等了将近半个钟头。后来得知，陈天中老人去乡上“激活”他的医保卡。等待虽然是乏味的、焦急的，但我们却把这种等待，当成了一次游走：我们通过陪同人员，先后知道了薄荷场、红岩头，也隐约知道了陈天中。在等待中，我们也四处查看了陈天中老人所生活的环境：放眼所见，全是起伏的、美丽的山峦，尤其是站在他家的地坝或者田土边，会看到由此向远的无限空旷、无限宁静、无限的美好、美妙。通过和陈天中老人的交流，我听明白了他们为何不愿下山，不愿随了子女生活，而甘愿留守在只有他们仅有几个人居住的山中。他们像是艰难，却又幸福地生活在山中，有些让人感叹。
       还是那句话，我是一个愿意用诗歌表达心绪的人。当我在岗家村一组的叫做薄荷场或红岩头走动，或者在陈天中老人家的地坝之外走动的时候，我有写诗的冲动。我想写诗，为了陈天中，为了那些坚守，为了他们的心意。
我喜欢岗家村这座叫薄荷场或红岩头的名字，也喜欢这个叫陈天中的老人。                    
                                                                                                              ——写在前面的话

              再访薄荷场

每次去到邻水县护邻乡岗家村
我都想去到那座最高的山上
我知道在那里有位老人不愿下山
我也想再看看那里的几排民房

我喜欢看半山腰平坝处的那些住房
它们纵横交错
很有格调
我不敢想这里已人去房空

我几次来到这个地方
因为这里有我的帮扶对象
可几次都未能相见
那个我该帮扶的老人

我问陪伴的村文书他说这里叫薄荷场
以前每天能卖一头猪的肉而今看到的是关门挂锁
柴草堆码在门前土墙很斑驳房屋渐朽烂
偌大的薄荷场仅剩下场的名号

            踏进红岩头

这里除了叫岗家村一组或一社
我更想知道这里老旧的地名
陪同者说
这里叫薄荷场或者红岩头

薄荷场
以前
一定
人来人往人丁兴旺

薄荷场可能是古驿道中的幺店子
可能是深山沟里的快活坊
如今的薄荷场
已再没场的模样

我更想认同
这里叫
红岩头
因为山里有石头的红或者山中有树叶的红

             拾掇得规矩

穿过薄荷场正中一座敞开肚腹的垮了的堂屋
向一条竹树浓郁的陡斜小路下行
探访
幽径深处的陈天中

下一条深沟
便看见一沟清溪
上一道缓坡
便看见一坡青松

最惹我们眼的是拾掇得规矩的包谷土
虽然包谷秧干瘦但是那黄土却很精神
当然也有一些鲜艳的花开在山坡之上
也有一些新鲜的老旧的坟生长在山岗

在看似荒芜的疑似无路的地方
我们的心
为之一振
这些规矩的田土的主人不寻常

             等待的时间

穿过密不透风的树林竹林
便见青色的瓦房
它的墙体
先后用了条石的土夯的木头的

地坝收拾得干净整洁
竹围里喂了鸡
房前
长满绿

一块块
田土
都被没见着的夫妇
打理得井井有条

花生包谷芋子
南瓜苦瓜红苕
将这空寂的山野
装扮得满眼青翠

             在崖畔远眺

山高路陡
出行不便
我们便想
两位老人为何不愿意搬家

在陈天中的房前看
在陈天中房子地坝下的田土边的悬崖边眺望
我瞬间明白
老人舍不得搬离山中的原因

开门可以见山
四时
可以听到鸟鸣闻到花香
可以自种自食自给自足可以对着空空的山野冥想

我在这里盘桓像一只倦鸟
如果我是长住红岩头的主人
我也绝不想再飞了
不想再挪动我的脚步

                采访陈天中

在深沟大壑的薄荷场红岩头
我见到头戴黄布帽脚穿黄胶鞋
身穿蓝卡其
嘴角边长出一圈白胡子的陈天中

就是他和他的老伴用巧手
把这看来应该荒了的青山
把这看来没有人烟的高山
弄得如此的生意蓬勃盎然

81岁了
做不动了
老人说
身体有病

老人眼睛有神
老人双手在抖
老人坐在凉椅上
老人应该很倔强

              山上啥都有

坐在竹板凉椅上的陈天中老人
面对着坐在矮木板凳上的我
我面向木门外的一大片刺眼的光
侧面看着他的瘦削苍老和颤抖

为什么不在儿子女儿那里住呢
街上什么都要钱吃水要钱买菜要钱
山上什么都有
水不要钱菜不要钱

精打细算锱铢必较的
善于计划抠得很的
穿得那么朴素的
一心为子孙的

老人不是不想居住在街上
老人想孩子也有了孩子
老人想的是在自己还能动的时候
自己就不该拖累拉上水船的人

              11年正队长

老人的耳朵背
但是我还是想探究老人的过去
我很想知道
老人在年老之前的过往

生养了两儿两女
包产到户前
当了15年副队长
当了11年正队长

那时队里有180多人
包产到户后没再当队长
他说话时
眼里放着光

我明白了队里的社员都走了
要么走进了土里
要么离开了家乡
他是队长他不能丢下这么好的田土这么好的村庄

              遇见包凤英

78岁的女主人包凤英
我们看到她的时候
她一瘸一拐
从深沟里抬头

她头戴赭红线帽
身穿花格衣裳
衣袖子挽过手背
脚上穿一双黄胶鞋

她的背有些佝
走路吃力
我不能想象
就是这位老妇经佑了那么多生命

不忍舍弃一分一厘土地
不忍看到青山变荒凉
我从她干瘦的老胳膊老腿和老的筋骨
看到农人对土地的俯首躬耕和无比景仰

                真想再回头

短暂的看山
和长久的居住山野
会有
不同的感觉

我们和陈天中只有半小时的交谈
陈天中却在他爱的土地上
做了
81年互动

站在旅游的角度
这里富氧新鲜好看适宜居留
站在山民的角度这里人烟稀少田土抛荒
需要爱心拯救

我想陈天中这个生产队长
还在回味
当时的盛况
他是多想复活劳动的钟声看到满山都有人影晃动

                不喜欢乌鸦

本来这座名叫薄荷场或红岩头的山林里
没有乌鸦飞
如果写诗
我不会将乌鸦这类词塞进诗里

我也看到骨头的硬
像陈天中包凤英
清矍着坚守着
是绝不退缩的人

有些意象是诗人扭曲抽象的
我在这座山上没看到山神
但是我却在想陈天中包凤英
应该就是山的守护神或者魂灵

我喜欢的就是这些我喜欢的就像这样
像薄荷场一样
像红岩头一样
像土里生土里长的陈天中包凤英一样

             为红岩头写

离开岗家村红岩头
离开陈天中
在城里
我却没能忘陈天中的眼睛

陈天中的眼神
坚定
有力
又充满期盼

我想写诗
想为陈天中写想为那座红岩头的山写
想为
那一片薄荷场的天写

红岩头
这个名字我喜欢
因为它
叫做红岩

              薄荷不能薄

其实我内心对薄荷是有感情的
因为在炎热的夏季
喝一碗薄荷水
全身凉彻

一座以薄荷命名的场子
那一定是能看见驿道中山林里有最美的景色
那一定是人困马乏饥肠辘辘的档口看到酒幌
那一定是思念最多念叨最多的游子看到薄荷

甚至我想薄荷会不会是一个村里的山姑
会不会是那位远游的人体会了人世间无尽的凉热
总希望她能用纤秀清香的薄荷味
解他旅途的苦乏焦渴

愿薄荷不薄
愿薄荷清热
愿薄荷
永在人心铭刻

                难忘的初心

我知道我们的扶贫攻坚行动
是为不能忘怀的初心
无数不能忘怀
是为让更多人摆脱贫困

不能忘怀的不仅仅是帮扶者
被帮扶者也有他们的不能忘怀
在红岩头薄荷场
我看到了初心

一颗初心充满爱意和憧憬
就像当年红岩头薄荷场山中的先民
他们让一座山具有炊烟的生动具有谷物的丰盈
他们让一座山变得人声鼎沸鸡犬相闻

每一种坚守都是对先辈的祭奠
都是在沿着先烈的足迹前行
陈天中包凤英
你们未忘红岩头的初心

                  2019年8月9－１1日广安

钟明全zm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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