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士

绢写黑诗

月光倾泻在大地上，给所有东西都蒙上一层银光。溪流带着鲜血流向山涧的深处，溪流边倒着刚死去的野兽。似乎一切都已回归平静，剑士坐在野兽的断尾上擦拭着自己的长刀。
虫树边上的香灯发出暗暗的光，飘散的诱人香气令剑士在此徘徊多时。一个提着灯笼的人走进了剑士的庄园。
“家主在吗？”
“怎么？晚饭没吃饱想来我家再吃一顿？”
“我好久没使刀了，最近得了一把好刀。来和我比划比划怎么样？看看我退步了多少，你进步了多少。”
“很晚了。”
“溪流深处有很多人目击了一只巨大又残暴的雷狼，这家伙只喜欢在半夜溜达。”
剑士没有说话，只是转身到旁边的棚子下取下油灯。
“刚吃完晚饭就做剧烈运动当然不好，去溪流深处也有好一段路，如果有意，一小时后出发。”
来人说完转身离去。
“雷狼我斩过几百只了。”
来人寻声回头望去，却发现剑士并没有看向自己，只是借着昏暗的灯光把稻草人的帽子摆成喜欢的姿态。
空气中淡淡的血腥味令领队紧张不已。如果小队能赶在王立调查团之前到那只传说中的雷狼并将它狩猎，则可以向私人买家出售它的皮毛，利爪和獠牙。“月下雷鸣”的爪牙，将会卖出比以往的雷狼高出十倍的价钱，前提是没有国家势力更早的介入。血腥味越来越浓，领队的额头上沁出点点汗珠。他知道自己面对的是什么样的对手，他也明白自己将要看到的是赏金猎人们尸横遍野的惨状。他们将会在别人的尸体边安营扎寨，等到月亮再次升起时面对传说中的巨兽。
然而那里什么都没有，只有一具尸体倒在溪流边，尸体附近的草地已经被凝固的血液染成黑色。从现场来看，这场发生在昨夜的战斗并不十分激烈，甚至持续得也不久。野兽的头颅和尾已经不见了，十分干净利落的刀法，一刀两断。
“被抢先了，甚至不知道是几个人来的。”
“只有两人而已。从雷狼身上的刀痕看得出一把是镰刀，一把是长刀。断头附近没有大量的血迹，死后斩首，是长刀。致命伤在背部，被镰刀一跃而起斩断背脊。”
“肯定是高手，用刀的排行榜上，谁最有可能？”
“都不可能。排行榜上的人一举一动都格外引人注意，他们不可能无声无息的来到这里而没有人知道。今早出发时也确定没有任何情报显示有人要出售残暴雷狼的头颅。”
“你的意思是⋯⋯干掉它的是两个无名小卒？”
领队没有说话，只是示意他的队员们可以撤退了，这里已经没有他们想要的东西了。今晚当王立调查团的人来到这里时，他们会看到同样的东西，只不过那具尸体可能已经被食腐动物光顾得更难辨认了。
剑士擦好刀便将刀缓缓纳入刀鞘，另一个人则打量着雷狼的断头。
“你确实是进步了，不错不错，你认为和我比起来你什么水平？”
“四六开。”
“才四六开，我可是差点丢了小命啊，你却毫发无伤。但我竟然还能压你一筹。”
“我要能和你五五开早就另立山头了。”
“无论如何⋯⋯你只是缺少证明自己的机会。”
“证明什么？证明我是一个三流剑士吗？当人们唱着歌儿吹着口哨向别人炫耀自己干掉了多么凶猛的野兽，砍了它多少刀时我该用什么表情去面对他们。人们总爱炫耀总爱比较，我什么什么地方比别人厉害。然后呢？却没有人愿意为自己超过别人的地方去承受更多的苦难。我也是这样，既然大家都不愿意，为什么还要互相攀比？”
“我终于知道你为什么说自己海量，却不愿多喝一杯酒了。”
“当别人需要我时我自当拔刀奋战，我会尽做分内之事，然而总有人在事后炫耀自己的功绩，只是为了证明自己做了多少贡献自己比别人强多少。然而他们从没有承受过比他人更多的苦难。我练这刀法十年了，自认为技不如人，天赋也不高。我没有承受过更多的苦难，我也不愿去炫耀自己的功绩。我这么要求自己，但不能这么要求别人。所以当别人有意无意的把自己有多厉害，比我强到哪里去之类的话粘在我鼻子上时我总在想。他们一定是没有经历过足够多苦难的人，因为只有这样的人才会轻易说出这样的话。聪明人往往沉默寡言，努力前行。”
为了不引起他人的注意，剑士和同伴步行回到城里，回到时太阳刚刚升起。一队赏金猎人正匆匆赶往溪流深处的萤火山涧。
“头和尾怎么处理？”
“我一直想用雷狼头骨做个头套，然而我的头太小，头就留给你做个灯罩吧，你该换个大点的灯，你的庄园太暗了。”
“那尾巴给你吧。”
“行，我正好想换新的座垫。”
尽管昨夜已经调整过了，但初夏的晚风多吹几下稻草人的帽子还是会掉下来。剑士决定要给这顶帽子加条束带，在稻草人下巴那打个结，这样帽子就不会掉下来了。一夜没睡的剑士打算补个觉再付诸行动，他澡也不洗就进了卧室。墙上挂满了绝世宝刀，足足六把，他把昨晚用过的刀直接靠在床头，从醒酒器里倒了一大杯酒一饮而尽。即使拉下窗帘，夏日清晨的阳光也没有饶过他，剑士翻来覆去没有睡着。
“酒不够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