岁月的流失

四川杜录林

难忘的岁月

杜录林

一

三十多年前的大学，基本上是半封闭状态的，对于我们成天带牌牌的人来说，有那么一个名牌大学的护身符，就感觉，一出校门，其他人大都是农民，蔑视富人，看不起穷人，也许是我们那一代大学生的宿命，过着一种与世隔绝的僧侣生活。

比如说，周末我们学院放露天电影，周围的市民也来凑热闹，那时候，我们是看不起他们的。用我们中文系大学生的用语来说，那些層热闹的人，当时，他们大都是垃圾龌龊不足为牙齿的小人。

社会呀，当时就是那么一种强烈的对比感，理论上来说，用孔孟之道武装起来的人，大都是蔑视社会上的人的。这么一种思维，谁也无法改变，也不用去改变，当时，就是那么个社会思维，大学是个巴黎圣母院，一出校门，大都是尘土。

对于大学中文系里面的学生来说，就觉得自己是伊甸园里面的天堂。所以说，大学四年基本上与外界隔绝着的。文人的脆弱信条，两耳不闻窗外事，一心只读圣贤书，别人，大都是樊迟之类的废物。

上海的外滩大都很少去，谁有心关注那些乡下人。孤傲，自封，自大，自尊，自卑，自欺，基本上陪伴了四年的大学光阴，在这么一种五自环境之中 ，成天就生活在雨果伏尔泰，莎士比亚，托尔斯泰，泰戈尔，安徒生的童话文学世界里，后果当然是很可怕的。

八十年代的大学生，除过看书吃饭上课下课思想，大都没有多少忧患意识，铁饭碗，不用去管。思想很简单，简而言之，思想大都是批判四人帮，平凡冤假错案之类的政治斗争里面，与个人没有多大的利害关系，其他大都是空白。为啥呀，知识分子天性是自私的，决定了知识分子的社会命运，韩信而已。

只关注母校，其他，听之任之去，知识分子的理由，比刘德华唱的还好，给我一万个理由，谁给你给理由，不可能，所以，当时的大学生，啥都没有，基本上是属于无产阶级的。

大学中文系里面，就是生活在小说名著之中，同学之间，美女型的就叫海伦，神话同学，学者型的就叫丁玲 ，冰心史达尔夫人，自由型的就叫安娜包法利，浪漫型的就叫十日谈茶花女，贫困型的就叫祥林嫂，革命型的就叫阿庆嫂，无拘无束的，就叫三毛，引不起男生关注的，啥都没有了，概括为两种类型，一种就叫小妹，一种就叫老姐，也是一种称呼吧。

等到快实习的时候，隐隐约约觉得快进入社会了，四年了，我们即将分手了，即将进入路遥的平凡世界里面了。

从此挥手去，四年的负债生活即将结束。

二

那一年，我们终于看见了浙江山区的冰花，农历正月初十就已经出发了，正月十五之前，必须收假，二十里霜花，三十里冰花，告别了上海，我们要进入实战状态了，啥意思，师范学院的大学生，必须站讲台，是骡子是马，必须要露一手了。

一路霜花，学院的卡车让我们终生难忘，大地丘陵，一片霜白，比起来老一辈师范人，我们是幸运的，他们大都是靠步行进入实习状态的，我们还是坐车到达的，抖去霜花，把铺盖拿下来，司机就滚回学校了，学生没有经见过这么多的曲折车路，司机根本就不告知，虚惊一场的旅行，学生到卡车上下的呀，有些女生都哭了，抱着男生流眼泪，山再险，司机也要活人的，好多都是校车司机故意害学生的，现在才知道。

到了天快黑的时候，总算到了实习的地方了，孟山中学。

孟山中学的老师很热情，搬铺盖搬床板都是老师为我们搬下车的，八十年代人爱人不是吹的，冰冷的霜花，掩盖不了热情的师范人，我们是一家人啊，你们是坚守山区讲台的八路军，我们就是新四军啊，后来啊，校园沸腾了，学生高呼啊，我们的实习老师又来了，他们又来了，各种脸盆，被褥，都让学生抬进了临时宿舍。

那一刻，春风吹来，我哭了，为什么啊，我们才刚下车，还没有传道受业解惑，人家学生老师那么热情，情之所得，情何所失，这一堂课呀，一开始就是不好上，天大地大学生大，对于学生这么一种热情，怎么报答，只能一生教好孟山中学，大概是一种圣人的呼唤，是孔子的七十二大贤之一的故里，民风淳厚，师者，父也。

那一夜，初春的迎春花下面，我与我的老班长，也是这一组的实习领队长，抱在一起哭了。

山区人民多么希望我们留下来啊，可惜我们时间不多啊，月光下，祥林嫂也哭了，富春江的月夜，我哭了，祥林嫂，那一夜呀，哭的伤心，落泪，难受。

为啥呀，祥林嫂跟我带一个班，孟山中高一四班，祥林嫂是法定的主任，未考上大学就已经入党了，我是大学快毕业了连团员都不是，当然了，党派，不影响工作，都要教学呀。

孟山老姐，虽然是一个班，人家比我大的多了，未考上大学以前，就是他们大队的支部书记了，我只能服从而已。热爱党，就是热爱我老姐，这个人很可爱，朴实，虽然长的一般，命运吧，但是，以貌取人，孔子失之子夏，人家找的爱人，是兰州军区空军一等功臣飞行员，兰空飞行任务多，为了避免群众的牺牲，自己与飞机同归于尽宝鸡的北山，成为了永远的遗憾，十年以后，我的学姐，老姐，祥林嫂，因为抑郁过渡，病逝了，英雄不能再上天鹰击长空，祥林嫂含泪归故乡 。

缥缈白云，舍弃家园，梦回雪白巷，西秦含冤，青山有泪啊，再也见不到泪眼模糊的车马巷了，大柳树，含羞的洗澡，他们与亚仙，望着我偷笑了，北山的柳树哭了，孟家原的山川哭了，故乡啊，我是一场实习呀，回不去了，青山何处不是故乡啊，老学姐，祥林嫂，虽然不是好听的雅号，当时社会就是那么个样子，故乡有可能是回不去的一场大梦。

妈妈，

我对不起你，因为，

我选择了师范，我无能为力，

雪白巷的春风里，

我哭了，

哥哥与弟弟分家了，

也把我的心分了

从此，

我只能与学生交往。

春蚕到死丝方尽，

我的生命结束之日，

面对死亡，我无路可走。

【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