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戏雪集唐自序》清 张叔珽 蒂尕字禺草号汉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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戲雪集唐自序
   清 • 張叔珽

      戲雪子曰：天下多情人不必身親其事也，譬如，畫水思寒，畫火斯熱，言鬼而毛豎，談虎而色變，往往髣髴遇之，其情亦真，故其緒纏綿盡致。雖聞寂之際，氣發飒沓點，談無聊之境。亦可借之而灑落，以展其趣，此予戲雪詩之所為集也。
     予以鬚眉男子，其于閨閣、香魂、名媛、繡口，渺不相涉，帷是已已之。冬久旱而雪，歡者載道。予與客圍爐拈韻喜不致勝。
     客曰：古之詠雪者，韓有縞帶銀盃之句；薊有光搖凍合之聯。錢仲文以，長信月留、宜春花發見穰；石曼卿以，蝶遣粉翼、鶴振霜毛、振響然，而擬合之真。尤以谢媛，椰絮一語為古今絕唱焉。
    夫何才士，詞流竟讓兒女子占斷騷壇乎。余戲答曰：天下之輕質婆娑，瓊姿娟好，帷雪與女子兩相肖耳。肖故情真，真情則言，益刻畫，此亦無足恠者，雖然，兒女子肺腸所鐘，又何必不在吾輩意想中哉？客曰：人無彼，我擬之斯合情無真，偽摹即為親。
    閨詩一體，必謂兒女子占斷騷壇，竊恐裙釵笑人書劍削色矣。予曷抽爾，秘思分時，彙集更備一體，則易相如之，作賦而代紅顏，以授簡起。袁安之僵，臥而聽吾子郢歌，是亦陶情別趣也，又何必拘拘詠雪，為予唯唯承命，退具筆扎，分時集唐，且于五、七、古律、絕句，諸體皆備以依客委。

    客曰：嬌音刺骨，哀旨繚人，是何情之真耶？余曰：竟日忌餐，設身饒舌，是則余之戲也。客曰：唐山簫鼓，薊氏璿璣，豈得謂之戲呼？余曰：羊欣大家婢北齊踏謠，娘恐亦未為真耳。雖然，予輩豪宕欲鳴，之氣落落穆穆不獲。攜勝友數輩，健兒數輩，黃冠緇衣數輩，或披氅，或尋梅，或驢背灞橋，相與嘯傲，排倒各鳴一快，袛是景物，蕭然中墐，戶杜門浸，假而正襟，莊語縱令寒聲，詩肩縷情，錯彩恐亦有慚，妍唱今也，托情女壺代惜芳年。

    彼有忿，而難蠲juan此求，歡而未合。一為描畫悲，燒玳瑁之簪，幾度揣摹，喜共鴛鴦之枕，人間綠窗粉黛風流蕰藉之事，皆于一時戲謔，吟弄而出其于戲也。亦何諱之有，且夫人生一戲局也。

    古來富貴、功名、賢知，愚不肖之。流俄而登場，俄而下臺，俄而戲中作戲，俄而戲外觀戲，達而觀之。亦複何往，非戲茲又何恠？

    予之戲作閨詩，以消此雪中趣耶。語畢：客為胡廬，笑倒起視天際，連氛累欤�漉漉奕奕。遣雪之調別成而剪花之巧，末已爰是，匯茲集唐紀，之以雪名，之以戲非不知，陳諸端人正士之前列，諸高，文典冊之類，未免擯為兒戲。然而，閨閣者流，雖當春日豔陽，夏雨悽愴，秋風蕭瑟，時猶嘖嘖稱：戲雪子、戲雪子，不置口，而通人韻士，玩物邊情，牧為三萬六千場中，開口之一笑，則是戲談也。亦真趣也，請勿以余言為之戲也。

译文：

     雪子开玩笑地说：天下有情人，好多事不需要事必躬亲，比如，画水思寒，画火觉热，说起鬼毛骨悚然，手臂上的汗毛倒立，谈虎色变。所遇之事模仿其情，了解其意，其情亦真深入调研，此事就会缠绵脑海挥之不去，甚至难舍难分割舍不下。借此能抒发情感，打发闲寂的日子。王维《燕支行》就有: 麒麟锦带佩吴钩，飒沓青骊跃紫骝。的诗句。鱼贯凫跃，飒沓鳞萃。纷繁众之意飙沓，琐事累人，凭借真事抒发情感，较洒脱地展示出来，这是在我学采取集唐方式戏写雪诗，所要达到的目的。

     我一堂堂七尺男儿，茫然关注儿女情长之事，自然有所不便，如同大旱之冬，瑞雪从天而降的感那种觉。寒冷之际大家围火而坐，推杯换盏多知己，添人加杯少醉颜；那种妙不可言的惬意，只有你知我知。

     客人说：古代的描叙下雪的人较多，韩有缟带银杯之句；蓟有光摇冻合之联。我斗胆理解为：“韩有缟带银杯之句”此韩指的是唐代杰出文学家韩愈韩昌黎。他在《咏雪赠张籍》中曾写道：“随车翻缟带，逐马散银杯。”；而“蘓有光摇冻合之联”,指的是地处高冷寂寞北方的蓟州在楹联上爱用光摇冻合之句。宋•苏轼《雪后书北台二首》“冻合玉楼寒起粟，光摇银海眩生花”其诗流传甚广。

     钱仲文用;“长信月留、宜春花彂”这类的诗句；钱仲文在《和王员外雪晴早朝》;紫微晴雪带恩光，绕仗偏随鸳鹭行。长信月留宁避晓，宜春花满不飞香。独看积素凝清禁，已觉轻寒让太阳。题柱盛名兼绝唱，风流谁继汉田郎。而石曼卿，则采用蝶翅粉翼，鹤救济霜毛对应。没想到：“尤以谢媛椰絮”竟成为古今绝唱。

     为什么那多文人墨客，有才华之人，竟让妇女和孩子去独占诗坛？我开玩笑地回答：普天下那些轻柔、婆娑、尚佳的优美姿态，如雪花彩蝶的飞舞，常和女子优美的舞姿争艳媲美。因为诗文崇尚真、善、美，只有纯真情的流露，才将人世间最美的一面，完整无暇地展现出来。真实的情感是容易扑捉到的，也很容易雕琢刻画，这点不用奇怪。那些菩萨心肠，性情中人的所作所为，又何尝不在意料之中呢？客人谦逊地说：写诗如做人，彼此之间是分不开的。闺怨诗中多半呈现‘怨’、‘宫’、‘闺’、‘思’等字眼，像“春宫怨”这类闺阁中儿女情长的诗，其意而深语浅，情感是层层推进的，景和情就像水乳交融浑然一体。这样句美意深的好诗佳句，自然会在诗坛上占有一席之地！男子不努力，恐怕会被裙钗们嗤笑，被用她们俊秀的女书，削得体无完肤了。

     我在此提醒你，写诗（词）作赋如同做人一样，更应具备独立的个性和自己的人格。诗由兴起情自心发，心灵感应呼唤很重要。袁安情愿冻死饿死也不愿麻烦他人的仁意贤德世代传颂。静心聆听我子（或许指下人）所唱的楚国的歌，其意深远耐人寻味。

     郢歌说的是：楚襄王问于宋玉曰: “先生其有遗行与?何士民众庶不誉之甚也?宋玉对曰:唯。然，有之。愿大王宽其罪，使得毕其辞。客有歌于郢中者，摘自《对楚王问》”即：楚襄王问宋玉说:“先生也许有不检点的行为吧?为什么世人百姓都这么不称誉你呢?" 宋玉回答说:"嗯。是的，有这种情况。希望大王宽恕我的罪过，让我能把话说完。有个客人在都城里唱歌，起初唱《下里巴人》，都城里跟着他唱的有几千人;后来唱《阳阿》、《薤露》，都城里跟着他唱的有几百人;等到唱《阳春》、《白雪》的时候，都城里跟着他唱的不过几十人;最后引用商声，刻画羽声，夹杂运用流动的徵声时，都城里跟着他应和的不过几人罢了。这样看来，歌曲越是高雅，能应和的人也就越少。所以鸟中有凤凰，鱼中有鲲鱼。凤凰向上腾飞九千里，穿越云霓，背负苍天，翱翔在那极高远的天上;那篱笆下面的鷃雀，怎能和它一样了解天地的高远呢?鲲鱼早晨从昆仑山脚下出发，中午在碣石山上晒脊背，夜晚在孟诸过夜;那一尺来深水塘里的小鲵鱼，怎能和它一样测知江海的广阔呢? 所以不光鸟中有凤凰，鱼中有鲲鱼，士人中也有杰出人才。圣人有高明的思想和美好的操行，超脱世事而独自相处，一般的世人百姓又怎能知道臣的作为呢?”

     有修身、齐家、治国、平天下雄心之人士，何必为写咏雪诗句拘泥，而喏喏侍从而歇笔。集唐且于五七言古律绝句，诸体具备，只等习诗人图其所好。（集唐这种借用古诗抒发情感的方式，集句诗就是，一首诗中，每一句都用别人的诗。集唐自然采用的唐朝诗句了。）

      客人说：娇声刺骨，哀帝缭人。《说文解字》中说：“缭之缠也”。汉哀帝刘欣(前25-前1年)字和，汉族，（公元前25年）三月壬辰日。成帝死后，十九岁的刘欣于绥和二年甲寅（公元前7年）四月继位称帝，翌年改年号为“建平”，此即历史上一著名昏君汉哀帝。不用解释了吧。“娇声刺骨，哀帝旨缭人。”是种什么情况，其情会真吗？我说：终日不想进食一味进言，不注身体，绝非日戏，切切不可。客人说：唐山箫鼓，蓟氏璇玑，怎么能说他开玩笑？

     我说：羊欣大家婢，北齐踏谣娘，这类诗句，恐怕这不是真有其事吧？羊欣是王獻之之甥，是著名書法大家。梁武帝《古今书人优劣评》 ：“羊欣大家婢女为夫，虽处其位，举止羞涩，终不似真。”旧时将“婢和夫”特指在文艺方面虽刻意模仿他人，但在才力和作品规模、神韵总赶不上。北齐踏谣娘，据崔令钦 《教坊记》：“北齐有人姓苏，不务正业有没当官，而号称分掌各司事务的官，（其职位仅次于丞相、尚书、侍郎的高级官员）。他酒如命，每醉必打其妻。妻难过，向邻里投诉。当时就有人装扮成她丈夫样子，穿着妇人衣，慢步入场诉其冤，言其苦，边舞边唱。等“丈夫”赶到，上前作殴斗样子，以此笑乐大家。每唱一段，旁人就大声喝彩叫道：‘踏谣和来！踏谣娘苦和来！’此表演谓之‘踏谣’。我们从这个记载中，可以知道《踏谣娘》是根据北齐时期的真人真事，编演的一部具有讽刺性质的歌舞小戏。   

     我辈应心胸豁达热情奔放，故带上几个平庸朋友。他们中，有健壮的、有几人戴黄帽子、有穿黑衣服的、有披氅的，或寻梅花，或骑驴上灞桥......这几位有毛病，彼此之间不买账。眼前的一切，如山间沟壑村落，关门闭户萧条得很。其中几家故作兴隆大声吆喝，可吆喝声透露悲戚，难和想象景致融为一体。苦苦支撑刻意修饰也是枉然，只有将当下的一切和往日繁华一道来珍惜。

     彼此分歧很难达成统一，强颜欢笑极不现实。摔盘砸物，甚至抛毁爱物发泄，终难释怀。经过静心斟酌，凡事应往长处想。还有什么避讳的，笑对眼前只不过一段唱腔而已。

     自古以来富贵、功名、贤知，愚蠢无能之辈轮流登场，如转盘转换在瞬间。戏中戏，游戏外戏，通宵达旦轮番上演。唱去演来好似游戏，这样一想，所发生的一切，也就不足为奇了。我用生活比闺阁琐事，借以抵消银装素裹偶遇的情趣。         

     说完，客人以集书法、金石、绘画、诗文融一生的胡庐为例，笑谈天地万物；展开南朝宋文学家谢惠连《雪赋》中的“連氛累欤�日韬霞。”寓意，即：从酝酿降雪写到雪霁天晴，素净而奇丽的画面立刻展示眼前。（胡庐出身书香门第，师法黟山派宗师黄土陵。集书法、金石、绘画、诗文为一体。擅长画黄山，笔墨精熟而超脱。）

     以雪命名的“集唐”所表述，与常人所不同，正人君子引经据典之辈，难道是为了摆脱乳臭之气？然而，花花蝴蝶之流，其势头如春天的太阳、夏雨的凄凉、秋风的萧瑟，不时竟啧啧感叹道：戏雪子、戏雪子，琅琅上口富有韵味。玩物丧志，哪怕身经百战，此身乃戏文也，虽有真趣，请别效仿我说的话，此乃戏言也。

注：

1. 唐•钱起撰。起字仲文，吴郡人。天宝中举进士。官至考功郎中。大历以还，诗格初变。开宝浑厚之气，渐远渐漓。

2. 石延年（994年~1041年），字曼卿，又字安仁，别号葆老子。北宋初年著名文学家和书法家，祖籍幽州（今河北省涿县），晋代以幽州遗契丹，后举家迁居宋州宋城（今河南省商丘市睢阳区）。

3. 袁安( ?-92年4月9日)，字邵公(《袁安碑》作召公)东汉大臣。汝南汝阳(今河南商水西南)人。袁安之僵：一年冬天，洛阳县令冒雪去拜访他。他院子里的雪很深，洛阳县令叫随从扫出一条路才进到袁安屋里。袁安正冻得蜷缩在床上发抖。洛阳令问:"你为什么不求亲戚帮助一下?"袁安说:"大家都没好日子过，大雪天，我怎么好去打扰人家?"洛阳县令佩服他的贤德，举他为孝廉。

4. 蓟州属天津市，古称渔阳，春秋时期称为无终子国，战国时称无终邑，秦代属右北平郡，唐朝设蓟州。新中国成立后，属河北省辖县，1973年9月划归天津市，相沿至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