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羌山里的罂粟花(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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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19-7-14 16:42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羌山里的罂粟花(小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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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图:来自网络
来茂县的烟帮(购鸦片的集团)说:“茂县有四香(乡)东路窦花香、南路花椒香、西禄牛羊香(烟帮不敢去西路)北路鸦片香”茂县北路蚕陵乡的第二保,县城10余公里一条幽深的山谷里山谷两旁世代居住着十八个寨子的羌族,这里山高谷深,云雾飘渺,地处北川茂县两县交界的崇山峻岭之间,这就是县所属的永和乡永和乡的沟谷内绿树依依,草木丰茂,四山的溪水汇集到沟底,汇成一条名叫永和的河流。永和河在沟谷中随山势蜿蜒盘旋流淌,常年奔流的永和湍急而清澈在不断变幻落差中轰然有声。王保长的家就坐落在沟谷半山坡永宁寨子。这个寨子有两样比较出名,一样是鸦片烟长得特别好,鸦片烟交易火爆,另一样是白虎庙,庙子建在龙溪寨高高的山梁上,雕梁画栋,古色古香的建筑,连墙体中的石头和黄泥也变得黑旧,其修建的年代老人们也不知道。据老人们传:唐朝“薛仁贵征西”驻过“白虎庙”,灵念德很,连灌县人也不顾千里迢迢前来烧香祈福。周边四乡八邻肉体凡身的人离开尘世前先要这里报到,那些做了坏事的就要受些惩罚,于是庙子里就常常传出打板子的声音,受刑人痛苦的叫声。个传得活灵活现故事,是住在白虎庙里守庙的老太婆传出来的,附近寨子有个老男人,年轻时做了不少缺德事,离开人世前病得死去活来,到了夜深人静时白虎庙里就传来拷问声,折磨了十来天,那个病人一命归天,当晚拷打声也就嘎然而止。白虎庙的住持是一个孤寡老太,没结过婚,脚有些跛,身材瘦小,脸上布满皱纹,身边养一只黑色的猫,一天到晚跟在她的身边,她一天很少说一句话,见了任何人都不打招呼,一路上偶尔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寨里与她唯一来往的一个老妇人把她一些神秘故事传给大家。这个老太婆确实有神秘的地方,她说第二天什么时候下雨什么时候吹大风,或者说什么人有什么灾难,病了的人她看都没看,就知道病能不能好,她自言自语的话,十有八九又是说准了的。有些人叫她活观音,还有些人还说她会变毒药猫孩子们对她就有点怕,看到她就会赶忙躲开,总之,这个守庙的太婆和白虎庙一样神秘。永宁白虎庙的布局、大门的朝向以及庙内供奉的神像等等连没来过的人也能说得清清楚楚,活灵活现。由于永和乡古老的历史,口语相传的故事也很多,什么干海子龙王庙求雨的故事,白石头的故事、羌族人与戈基人的战斗等等。
王保长从小生活在永和河的山谷,对那些故事从小耳濡目染。年过半百王保长每天都要到自家的房背上走几趟,王保长家的石屋建在寨子南坡的高地,站在十几高的四层楼房背上就能清楚地看见奔流不息的溪水,周围的一切也尽收眼底、一清二楚。寨子北面、东面、西面的高半山上分别是上多米日历擦、下多米甘木若、乌都寨、木尓寨,这些寨子都是他管辖的地方。他永宁寨又是这些寨子山下的必经之地。
  农历五月初的一天,王保长老年得子,儿子满月酒自然十分铺排。宽的家里人来人往,一派繁忙热闹景象。门外来了俄尓黑老鸦的保长,就连永和乡公所的乡长也来朝贺院坝羊皮鼓声、唢呐声、明火枪声随着一轮轮朝贺人群在阔大的院坝中入筵席,迎宾唢呐声吹奏不息王保长面对人山人海的热闹场面忙而不乱,老练地迎送着一批批的客人。王保长的身上鲜艳的红布匹挂得满满的,这是羌族人最高的礼节,名叫挂红,也叫羌红,意思是祝福主人家红红火火,吉祥如意。高大魁梧脸膛黑红的保长到每一轮筵席的十几张桌子中去敬酒,还陪同乡长、几个保长一起吃饭,两斤多玉米酿的白酒喝下去也没有一点醉意。酒桌上大声地呼唤着年轻貌美的妻子抱着白胖的儿子给乡长敬酒。
  王保长新娶一年多的妻子叫俄斯纳芭(羊角花)20岁的俄斯纳芭长得高挑秀美。生了小孩的俄斯纳芭依然美丽如一枝带露的百合花,在微风中摇曳,就连见过些世面的乡长里也暗暗称奇。这山野之地还能孕育出这等女人。
 王保长俄斯纳芭的相遇有几分偶然,也是缘分吧。那天王保长带着管家和几名随从到日利擦寨收捐(
  时值农历五月,永宁寨到日利寨羊肠小路上肥硕的野草和无名的野花竞相生长,小路两旁高大的树、婆娑的树密密地生长,小鸟在密林中欢歌,山坡上的绿色田野里布谷鸟的歌声此起彼落,清晨的阳光透过树林洒在小路上,清新的空气弥漫着,田野上的绿油油青稞、小麦,果园的花红、桃子李子,树下的白菜白瓜、豌豆胡豆欢地成长,就连田坎上的野草野花也不甘示弱王保长的心里就如晴朗的天空一样舒展。
转过几道山梁,一阵小溪的流动声远远地飘来,一片茂密的树林夹杂着高大的石屋突然地呈现在眼前,一缕缕的炊烟缭绕在一片石屋上面,几座耸入云天的碉楼投下长长的影子。五月的日利寨掩映在一片绿色的世界里,连高大的石屋、碉楼的石缝中也生长着绿色的植物。走在石屋林立的小路上,小路有茂盛的核桃树、花椒树、花红树遮出一地的阴凉,房顶上野兰花、韭菜花绚丽地绽放。王保长沐浴在日利寨的山水间,呼吸着日利寨野草野花的味道,感叹自己管辖美丽的土地日利寨的男人们遇到保长一行都慌忙地招呼,年轻的女人们见到保长却低下头慌慌地走开。王保长正贪恋着日利寨的景色,一个背着尖沟子背兜的少女从村巷中迎面走来,少女背后是金色的阳光,少女红润的脸盘越发透着健康和美丽。那一袭天蓝色的长衫,五色的围裙,五色的绣花鞋,微微前倾的身子掩不住苗条的身材,两条背带勾勒出丰满的胸部,月形的脸蛋白里透红,两鬓细绒绒的汗毛,特别是那秋水般的眼睛羞涩地一瞥,让王保长仿佛遇见了仙女。  
王保长一行走到白寨首家已是山里人劳动回来吃早饭时分,白寨首早有准备,忙不叠地端来茶水,寨首家的女人一阵忙碌后端上一桌酒菜,饭桌就摆在院坝上,翠绿色的核桃树掩映着院坝,清风徐来,把老腊肉的香弥漫院坝,走了半天山路的王保长一行四人也感到饿了。几杯酒下肚,王保长就问起刚才碰见的那个女人的情况。管家倒也机灵,抽空了去了解女家的情况管家回来白寨首说出女人的名字。白寨首惊道:“啊,俄斯纳芭那女子,父母都是老实人,家里还有三个兄弟,那女子好啊,不过,人家订了娃娃亲。”
管家把白寨首喊到一边“她结婚没有?”白寨首道:“她没有结婚
管家道:“没结婚就好办嘛。保长看上那女子了,你想办法给她家里谈一下,保长的女人去年走了屋里缺女主人白寨首道:“难办啊,人家订了婚,年龄又那么悬殊,不好办啊寨首做出为难的样子。管家道:“不好办才叫你办,你要把这事说成,我给保长说今年日利寨的税就减一些。你想法子办好啊。保长晓得你出了力,是有好处的。”寨首只好答应试试。
  王保长饭桌上就只顾喝酒,不管管家和寨首谈些什么,也闭口不谈收捐(的事。
俄斯纳芭父母听到这事心里就七上八下,女儿订了婚咋好反悔,保长又惹不起。母亲就征求俄斯纳芭的意见,俄斯纳芭的心里也是一片迷漫,对保长和已订婚的男人说不上喜欢也说不上讨厌,她的心里清楚自己的婚姻自己是做不了主的,自己就像山中的杜鹃花会默默地开放也会默默地凋谢。自己的父母是老实厚道的庄稼人,日夜在几亩脊的山地上耕种,一家六口人在土里刨食,却总是不够吃,三个兄弟正长身体,俄斯纳芭看着自家低矮狭窄的石屋,用木板隔就的几间睡房,四十几岁的父母住在硬板床上,一年四季盖着一条破被,日子过得凄惶。保长看上自己,自己却无喜无悲,历来羌山里的女人只有淡然地接受老天的安排,有什么办法啊她的心里清楚,家里需要保长那样的人帮扶,家里太穷啊,父亲抽鸦片烟长年生病,几个兄弟需要成家需要大笔财修房,家里太需要钱啊,没有付出牺牲哪有收获啊,何况保长要的女人是不愿意也得愿意。善良的女子,懂得怜惜父母,懂得牺牲自己改变家庭命运浅显的道理。俄斯纳芭觉着保长看上自己是坏事也是好事。反来安慰一愁莫展的父母万般不情愿也只好默默地接受可改变的事实就厚起脸皮对王保长说明了情况,王保长欣然应允
不满18岁的俄斯纳芭就在一个核桃花漫天飞舞的日子,在全寨男女热热闹闹的欢送中,伴着唢呐声羊皮鼓声走进龙溪寨,成为保长家的新女主人。
  俄斯纳芭不知不觉嫁到保长家已经两年多,如今儿子也有了,抱着儿子看着满屋子热热闹闹的人群,心里不免感慨,两年多来的往事涌上心头。自己18岁就成为寨里羡慕的女人,衣食无忧,不需要做农活家务。自己心里的苦又有谁知道啊,整天伴着父亲一样大的男人不好受啊。内心的寂寞只有自己知道,闲来无事就坐在三楼的客房里绣花,在黑底色的布料上随手将杜鹃花、花以及哪些叫不出名字的花草,天边飘动的云彩绣到衣服的裙边、围裙、绣花鞋上,哪些精致的绣品连王保长也打心眼里称赞。这个一天可以不说一句话的女人竟然有这般巧的手,她的绣工就如她的美丽,哪些鲜活的图案,艳而不俗,透着一股清丽。俄斯纳芭对男人的夸奖也只是淡淡一笑。
  王保长的大儿子在房背上看见与自己同样大的后妈坐在板凳上绣花,悄然走到面前,看着哪些美丽的图案也情不自禁地夸起后妈道:二妈手巧啊,看不出来,没读过书,构思却如此巧妙啊保长的长子读过县上的中学还跟黄乡长到过灌县,过成都玩过心花街山里人说他是见过一些世面的,就连穿着也是与众不同。一身的蓝布长衫套黑布坎肩,头发打理得油光水滑,山里人很少见的皮鞋擦得亮,又爱把山里的野花摘来插在花瓶上。下人们背地里还笑他象个女人。“二妈的手太巧了。”王大少爷的几句夸奖害得俄斯纳芭不知所措,脸红到脖子,大少爷却没什么,依然专注地看着俄斯纳芭的手上。
  俄斯纳芭经常坐在凳子上给孩子喂奶,在寨里人的习惯中喂奶是一件很平常很自然的事情,众目睽睽中解开衣襟,掏出白嫩嫩的奶子喂奶没有人觉得不好意思。俄斯纳芭也不例外,喂奶的时候也不顾忌周围有什么人。于是在太阳照的中午等喂奶的时间,少爷看着俄斯纳芭白嫩的奶子及粉红的乳头被小弟儿轻轻地含住,奶香随风飘来,少爷就迷漫在一阵阵的奶香中。
  每次回娘家是俄斯纳芭最开心的日子,男人也比较理解,每次都叫她背上一些挂面、腊肉带给父母,还要派人护送。俄斯纳芭自己每次都是坚决不要人送道:我自己能行,路程又不远,人家陪着反而不自在大白天的有啥啊,你就放心吧。这是和男人说得最多的话。每次回来,她也对男人心存感激,夜晚和男人做起那事也多了些主动。男人对她回娘家,也就不过多地干预,逢年过节前就由着她去。
  家里一晃就是大半年,端午节快要到了,一大早俄斯纳芭就给男人打了招呼,要回娘家赶端午。五月的山里正是春深似海,草长莺飞的季节,村外的坡地里成片成片的鸦片烟正浓浓烈烈地开着五彩缤纷的花儿,肥硕碧绿的叶片连成绿茫茫的世界,鸦片烟叶子上面红色的、紫色的、白色的花朵亭亭玉立,蜜蜂、蝴蝶翩翩飞舞在花丛中,鸦片烟是一种美丽的植物,其花朵妖艳无比,花香也是浓烈得使人迷醉。正如李白有诗云:昔作芙蓉花,今为断肠草,以色事他人,能得几时好。俄斯纳芭一个人走在弯弯曲曲的小路上,心早已飞回娘家,飞回那片自己闭眼也历历在目的一草一木,自己结婚后家里用财礼修起了宽敞的新房,一家人的日子也过得宽裕些,自己回家也有了单独的卧室,与保长结婚家里得到不少的好处。俄斯纳芭一路走一路想着,不知不觉走到了日利寨外那片溪水流动的密林中。俄斯纳芭放下背兜,走到溪水边捧起清冽的溪水大口地喝起来,早饭吃得咸,太阳下走了半天,口早就干了。喝了一肚子水,尿却胀起来。俄斯纳芭穿进密林蹲在一棵老树下将一股冒着热气的尿液响亮地滋润在荒草丛中。王保长大儿见俄斯纳芭出门就跟在后面,见俄斯纳芭进树林小便,那白花花的肥臀垂涎千尺;俄斯纳芭系好裤子正穿出密林,却见一个高大的身影跟来俄斯纳芭还没回过神来就被那人抱起走向密林,俄斯纳芭一惊喊出声来,却被那人的嘴热热地堵回。俄斯纳芭在惊诧中看见是大少爷,来不及反映,大少爷已经小跑着把她抱到密林深处。
  在一片平坦的草地上少爷放下放下俄斯纳芭,嘴却还停留在俄斯纳芭的嘴上,少爷紧紧地抱着自己,一只手却不安分地摸索着俄斯纳芭的身体,俄斯纳芭的衣扣被解开,两只小兔样白嫩的奶子暴露在春洋溢的密林中,少爷的手还不停歇,向俄斯纳芭更隐秘的地方探索。俄斯纳芭缓过气来,恍惚中坚决地捏住少爷游动的手。俄斯纳芭心里清醒地喊到要不得啊,我是你爸的人啊。俄斯纳芭想到父母常说的人伦道德的底线,坚决地推开压在身上的少爷,背起背兜急匆匆地消失在绿色的山路上。
  保长儿子满月酒后,儿子一天天无忧无虑地长大,鸦片烟也随着夏天的到来日渐成熟。山里的太阳照得大地明晃晃的,永宁寨的鸦片烟在一场暴雨,几个毒日头的暴晒,以及山风的抚慰下,罂粟果越发地鼓胀圆滑,发出幽幽的光泽,果皮的颜色从黄白色到浅棕色,直至淡淡的紫色,罂粟果的香味在夏日中弥漫着,鸦片烟收割的季节也在闷热的夏天悄然而至。
  王保长家几亩鸦片烟也开始收割。管家带领几个雇工整天忙碌在鸦片烟地上,割烟,收烟,管家将一碗碗的罂粟果汁提王保长家里,几个女人在俄斯纳芭的监督下坐在二楼的大厅里加工罂粟果,她们熟练地将乳白色的汁液进瓷盆里,瓷盆里的液体渐渐增多,一天天过去,四楼的房间里一盆盆乳白色的鸦片像展览一样齐齐地摆开。王保长也亲自出马,一会儿在地头,一会儿在楼上,放置鸦片烟汁液的房间钥匙他都亲自保管,金贵的鸦片烟不能有丝毫的大意,这些都是白花花的票子。
  俄斯纳芭将鸦片烟用锅熬干变成深棕烟块的日子,外乡人纷纷涌入永宁溪沟“赶烟厂”收购鸦片等土特产。永宁寨也难得地热闹起来。成都和灌县的烟贩子雇上背夫沿岷江河畔的茶马古道溯流而上。永和乡的本地人则流而下受雇于烟贩子们,将一背背的茶叶、盐或者布匹等从成都灌县背到茂县再到自己的家乡。寨里的烟贩子渐渐多起来,每个烟贩子见过王保长后,由管家安排吃住。鸦片烟的价格和以物换物的方式、交换的数量等则由大少爷、管家和烟贩们谈判,最后经王保长审定后交易。少爷见过世面,在谈判中也是一身笔挺的马褂,皮鞋察得逞亮,还说上几句(成都话),寨里人听了就忍不住地笑,用羌语笑骂他。这段时间寨里人过节一样热闹,王保长家宽大的院坝上人来人往,女人们选择着五颜六色的布料,或者针头线脑等小物件,烟贩们也将布料,五色的绣花线,小圆镜,剪刀,盐、茶叶、米花糖等等一字儿排开,男人女人们久久地逗留在摊贩前,看了中意的女人们就用不太流利的语同商贩讲价。商贩们做生意十分灵活,用以物换物的方式,以及与保长谈好的价码,如一匹布换几张野羊皮等等,周围寨子的野物皮、花椒、天麻、贝母、麝香、鸦片等当地的特产就这样换到商贩手中。
  俄斯纳芭忍不住也到院坝上走走,选选自己心爱的东西,那些花线五彩缤纷,色彩丰富,如彩虹一般让人迷离,直看得眼花缭乱,每样都好看,俄斯纳芭也就每种颜色的花线都选一些。哪些商贩们看见俄斯纳芭眼睛也变得直直的,那黑葡萄般大大的眼睛,长长的睫毛,天蓝色长衫下苗条的身材,丰满的胸部,感叹着荒之地竟也有这等的美女。
  商贩们调换的东西越来越多,山寨人家的东西也丰富起来,小孩们也吃上杂糖、米花、花生等稀稀罕食物,交易到了快结束时,商贩们也各自拿出一些布匹等东西王保长,算是吃饭的费用和抽取的利钱,待到手里的货物出手干净,一年一次的“赶烟厂”交易结束了。他们又雇上当地人作为背夫,从永宁沟走向茂县、威州、灌县、成都。一路的辛苦自不必说。
  烟贩们离去后,寨里的很多人就怅然若失,心里空落落的。男人们就三五个约在一起,离开女人走向茂县、威州、灌县、成都,在成都灌县打井、熬碱、背茶包子,女人们则在家里期盼着。
  寨里比较殷实的家里,主事的男人们经不住鸦片的诱惑,就开始抽起鸦片,鸦片一旦抽上就无法收拾,抽的时间久了,身体就虚弱不堪,王保长也染上了烟瘾,家里的事情就交给管家和大少爷打理,自己就常常跑到茂县的烟馆抽大烟,每次都是几天才回来。
  王保长家里也同其他寨里人一样,日出而起,日落而眠,夜晚也就显得漫长,俄斯纳芭在男人不在家的日子就常常躺在床上,睁着眼睛,透过狭长的窗户看星星看月亮,月光明亮的夜晚,月色溶溶地透进屋内,照在雕花的衣柜上,宽大的床沿上,俄斯纳芭也如盈亏圆缺的月亮想着心事。
  这几天保长又去茂县。夏日的夜晚透着丝丝的闷热,俄斯纳芭吃完夜饭早早地上床睡觉,躺在床上听夏虫悠悠地草丛中鸣叫,在万籁俱寂中忽然听见脚步声轻轻地从过道上传来,脚步声由远而近,走到俄斯纳芭的房间外脚步声顿然消失,俄斯纳芭也没在意。过了一会,房间门轻微地响了一下,一个高大的黑影突然拨开门栓闪进房内,这天夜晚月亮光淡淡地透进房间,俄斯纳芭心里一惊失声尖叫,那人的手却奇快,闪电一样快速地捂住了俄斯纳芭的嘴,俄斯纳芭挣扎着,手脚乱舞,薄薄的被子也被蹬到床下,俄斯纳芭光溜溜的身子在淡淡的月光下暴露无遗,白嫩的两座山峰,幽深的沟谷,月光下令人眩晕。那人低低地威胁:我是少爷,你乖乖地听话,我不会伤害你,你要反抗,别怪我不客气。我是老爷收养的,不是亲生的,你不要顾虑那么多。50多岁的男人你稀罕啥,我们俩才般配。少爷懂得俄斯纳芭的心思,一边说着一边腾出手来抚摸俄斯纳芭俄斯纳芭渐渐地瘫软下来,诺大的整个四楼住着自己一个女人,何况让外人知道还咋做人,心里一犹豫,强烈的反抗在少爷的抚慰中渐渐显得无力,那些神秘的沟壑就一任少爷游走。我会对你好的,你就放心少爷一边驰骋在俄斯纳芭丰润的身体上,一边嘴里呢喃地安慰着俄斯纳芭。激情过后俄斯纳芭就有些后悔,这少爷明明是保长的亲身儿子,居然撒谎,俄斯纳芭心里对保长就感到有些内疚,夜晚对保长也多了些温存。
  时序悄然进入农历的月,处在高半山寨子的一些鸦片烟还未完全成熟,要等来年的鸦片烟贩子前来收购。烟片烟成熟的季节有心计的人家也有心储存一些,待价而沽,单等那些瘾君子高价购买,在鸦片烟的倒腾中个别人家慢慢地家底开始殷实起来。拿出钱来购买土地,购买牛羊。那些抽烟的,家底又薄的人家,就卖地卖房,甚至卖儿卖女。鸦片就如一个美艳的魔女,不经意间让一些人富裕一些人贫穷。
  民国二十二年农历七月初五(1933825日)的那天山寨火辣辣的热,天空没有一丝云彩,火红的太阳从早晒到黑,大地也冒出丝丝的热气,中午两点半的时候管家、王保长俄斯纳芭、少爷一干人在高大的石屋里躲阴凉,天热得心慌,几个人坐在一楼的客房里闲聊。突然间地面及高大的石屋剧烈地摇晃起来,门对面几十米高的碉楼大幅度地摇摆。几个人突然意识到发生地震了,急忙吼叫着跑向院坝,十几个下人以及保姆抱着娃儿也跑到院坝。石屋林立的村巷中屋檐边的石块纷纷坠落,几百年历史的碉楼顶部石块雨点般落下,永宁寨对面寨下的山体多处岩石轰然垮塌,一时间烟尘滚滚。寨里小孩、女人的尖叫声、哭闹声、呼喊声响成一片。大地不时在颤动,余震依然频繁,全寨男女老少聚集在王保长家宽大的院子里。
  慌乱中王保长召集起寨里各家各户主事的男人们,安排地震防范事宜:各家各户尽快清点家里的人,特别是老人和小孩;二是不要轻易进房屋里,各自找开阔地方搭好简易棚子暂时住下,到房屋内取东西动作要快。三是大家要相互帮助,物资上相互调剂。当夜,天突然变脸,一阵狂风后大雨倾盆而下,人们在风雨飘摇和密集的余震中度过了艰难的一夜。
  第二天阴雨绵绵,王保长派管家统计灾情。除龙溪寨死了两个老年人(在躲地震中被房沿边的飞石击中不幸亡故)外,其余个寨子都没有人死亡。俄斯纳芭得到家里人平安的消息悬着的一颗心也落下来。当时山谷里信息十分闭塞。大家不知道震中在什么地方,震级多少,人员伤亡等等,只凭直觉议论着这场地震的威力。寨里人在空旷地头上草草搭就的简易棚里住下,不敢轻易走进石头和黄泥修筑的寨子里,提心吊胆地提防着余震。十几天后县里派人查看灾情,寨里才知道地震的大致情况。
  震中在茂县的叠溪,震级7.5级,地震仅1分钟后,叠溪城一部分向岷江河崩倒,一部分往下陷落,一部分被东侧垮塌的山石掩埋,岷江河断流,较场、龙池、松坪沟等多处形成堰塞湖,叠溪镇瞬间消失,叠溪镇5千余人的居民仅有几个外出的幸免于难。附近村寨也在震中崩塌,几乎全村覆没。龙池山向河中崩倒,龙池村全村毁灭,龙池山及叠溪城倒下的山石泥沙,在岷江河谷中横亘成一个高大的山脊,岷江河被拦腰截断,岷江河断流,叠溪镇上面的岷江河段形成三个大堰塞湖。
  在灾难中不识字的俄斯纳芭对人性有了一次较为深刻的理解。自己的男人和管家平时对寨里人、对下人比较苛刻,有时显得不近人情,在她的心里这两个人的良心并不好。但经过这次灾难,她改变了看法。地震中男人吩咐管家对那些困难的家里无偿地将救灾的粮食及木板等物资进行发放,还减了管辖区域寨民的捐(。管家也是一大把的年纪却跑前跑后,对灾民关心安抚。而平时有好感的少爷却只顾自己,地震发生时第一个冲向院坝,地震后一次也不敢到寨里,连一个女人都不如。更为可气的是大家都在忙着救灾,而他还居然想着与俄斯纳芭到野外偷欢。地震十多天后俄斯纳芭提出回娘家探望,路上少爷居然尾随着她,俄斯纳芭对他的心思当然明白,断然地回绝了不合时宜的要求。俄斯纳芭就想,看一个人不是一天两天,民间不是有句古话: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俄斯纳芭在灾难中变得成熟起来。
  时间是抹去痛苦的法宝,余震随着冬天的来临逐渐消退,寨里人对受损的房屋进行排险处理后又陆陆续续搬回石屋居住。不经意间一场大雪尽情地挥洒着兴致,高大的碉楼、家家户户的房背上,寨里的小路上,寨子四周高低排列的土地上,寨后层层叠叠的群山中,无论是小溪的沟沿或者是高高的土坡、山梁,无一例外地堆满了洁白的雪,仿佛老天要用圣洁的礼物抚平万物生灵心底的创伤。雪地中丰满的画眉鸟轻盈地跳跃和歌唱,家家户户的柴垛上画眉鸟飞飞停停,与寨里人和谐地分享着落雪的快乐。落雪的日子也是山寨人农闲的日子,也是山寨人操办儿女婚姻的大好日子,于是只要山寨有人结婚,家家户户都派人到主家去帮忙,山寨人都当成自家的事情一样操办,婚事当中就有总管、支客、管桌、管酒、管茶,厨师等等一干人,把婚礼操办得妥妥帖帖,主人家只要备好所需物资,动动嘴皮子就行了。这几天寨里就如过节一样热闹,全寨的人都去主人家里帮忙,一日三餐也在主人家里吃,很久停息的羊皮鼓声、唢呐声、明火枪声在主人家的房背上敲响。周围山寨的亲戚也来主家朝贺,这样的大事也是少不得王保长的参加,保长一大早就被主家请去,安顿在火塘边烤火,陪外寨有些头面的客人聊天。午饭时分,王保长正和几个寨首客房里喝酒吃饭,酒不知不觉一人喝麻了,突然听见窗外院坝上一阵高声吵闹。几个人正喝得高兴,突然的喧闹打破了众人的兴致。王保长趁着酒兴冲到院坝,只见家住乌都寨的新娘的几个舅舅与新娘的父母吵成一片,大意是结婚前咋不请他们商量,家门啥子事都定了,舅家还有啥脸面新娘的大舅对新娘的父亲推着吼着。王保长看这人也不讲场合不讲道理,那么多人前不是丢永宁寨人的脸啊。吵闹的人群中挤了不少的人,好多小孩也在看热闹。王保长正要冲进去制止,突然人群开始后退,寨里一个三岁大的小女孩忽然被挤到高高的房坎边,房坎下是一片陡峭的荒坡,荒坡上是锋利的荆棘和坚硬的乱石,跌下去哪还有命啊,说时迟那时快,王保长一个箭步冲过去,拉住女孩,女孩得救。自己却被后退的人群挤下高高的石梯。王保长高大的身子在坚硬的石梯上滚动,众人一片惊呼,几个反映快的小伙子冲向保长。几个年轻男人扶起保长,保长已跌得鼻青脸肿,几个男人急忙将保长背到家里,并请来寨里的释比给他治疗,叔一番检查和治疗,并用草药给他敷贴。叔忙完后把眼泪汪汪的俄斯纳芭喊到一边喝了那么多酒,从那么高的地方滚下去,冬天的地面到处都是硬邦邦的,五十多岁的人,恐怕坚持不过去啊,你要有心里准备,好好照顾啊
  俄斯纳芭抹着眼泪送走了叔,全寨的人也都来看望,对保长关键时候的义举感叹不已,特别是小女孩家的父母隔三叉五送来鸡蛋猪腿等,对保长的救命恩情感激不尽。俄斯纳芭心底里称赞男人,她坚决不要其他人照顾,整天呆在男人的床边,对男人悉心照料。
  王保长一病不起,50多岁的男人病前又喝酒又抽大烟,身体已是一片虚弱,尽管年轻的女人精心侍候也无力回天。王保长竟没熬过冬天走了俄斯纳芭哭得泪雨连连,伤心欲绝,令寨里哪些女人眼泪婆娑,唏嘘不已。
  寨里人一片惋惜之际,老释比感慨:王保长没伤病时放纵自己,沉迷在酒色之中,如能克制几分欲望,也不至于一次摔跌竟丢掉老命。这些没读过书的老人谈起人生的哲理竟也头头是道。人要顺时而为,顺应自然法则,贵在一个调理,不可违背自然规律。从更深处想,这地震、洪水等自然灾害,细究起来也有人对自然平衡的打破后,自然的反调整,最终走向平衡。如叠溪这样一个狭窄的山地里建起一个繁华的小镇,5千民居集中生活,叠溪又处在高山峡谷中,自然的平衡和通畅就被人为地打乱,发生地震也就不觉为怪。这些山里老人茶余饭后的话题,在不经意间透出山里老释比对自然的敬畏和人生世事的洞察。
  按照王保长的意愿,大少爷王记伦执掌保长家事,王记伦与管家处理好王保长的后事依然长袍马褂地走动在寨子里。
  时序更迭,草长草落,又是一年草木疯长的日子悄然来临。艳丽的罂粟花盛开在永宁寨肥沃的土地上,就连哪些无人侍弄的荒草地上零星的罂粟花依然灿烂地开放。布谷鸟在罂粟地里肆意地歌唱,它们的寻欢竟也带着罂粟花一样的痴狂。俄斯纳芭看着花开花落的季节,感到人生无常,时事难料。王记伦少爷在老爷故去后更加无所顾忌地对她进行骚扰,多次闯进她的房间甜言蜜语。人都不在了,你还顾虑啥,那老头子有啥留恋的,你要为今后打算咋过日子。你又年轻漂亮,不要管寨里人说啥,只要我们两好,你怕啥啊。王记伦垂涎着俄斯纳芭的美色。二十多岁的俄斯纳芭如一朵罂粟花那样美丽,特别是生了小孩后更像一个熟透了的水蜜桃,胸部高耸,小腹下面的三角区如一弯迷人的野地。
  少爷,过去的事情就算了。你现在是当家人,不能乱了规矩。我们两个辈分不同,继续下去是没有好结果的。你自己好好找个女人。俄斯纳芭王记伦断然拒绝。王记伦几次都想硬来都没再得逞,几次许愿要与她结婚俄斯纳芭仍不为所动。王记伦少爷俄斯纳芭拒绝觉着素然无味,便另寻花丛去了。
    俄斯纳芭也是活生生的女人,也有七情六欲。但她坚守着一个山里女人的道德底线。为了杜绝王记伦的念想,俄斯纳芭毅然搬出保长大院,带上儿子住在永宁寨保长家的另一处房屋里,将日利寨的母亲接来照管儿子,母子三人相依为命,俄斯纳芭也回归自食其力的日子,从小劳动惯的女人,她在骨子里不喜欢有钱人清闲而无所事事的日子,靠耕种房前屋后的几亩薄地平淡地生活。寡妇门前是非多,何况是一个美丽的寡妇。保长家的女人今后的日子也就有许多臆想不到折还在等着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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