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城与魂归

1351263671 · 发表于 2019-4-22 09:27

         进城与魂归    （宁静岁月  ）
母亲在人间四月里走了
她的生命中再也没有春天了
母亲  一位慈祥的老人
咬着牙走在人间的路上
苦怕了穷怕了的母亲
最大的心愿是想当个城里人
进城后煮饭不再烟熏火烤
出门不再泥稀路烂
在城里梦游的母亲
她比翻身农奴还高兴
在城里享受到了宽阔的街道和灯光
但没有享受到的东西也很多

母亲一跤摔下去
再也没有醒来
她操劳的身影
走进了带黑边的相框
她生命的翅膀
仿佛还在土地上扑腾

母亲去世后
我们待重头收拾旧家园
祖祖辈辈开创的基业
被灯红酒绿连根拔起
望着故乡的沧桑
我的心在动荡翻腾
房子被竹林树木屏蔽
小路被荆棘藤蔓封堵
村庄已被荒芜撕粹
苦蒿野草在庭院屋顶轻歌曼舞
以前的石磨石碾池塘菜园
成了乡村的备忘录
母亲的亡灵像片落叶
在空中打着旋儿寻找归宿

幸福才刚刚到手
母亲不想离开这个世界
去世后没有葬期
在堂屋里整整流连了十八天
八十多岁的父亲不言不语
木讷地坐在板凳上
默然地为母亲送三餐饭
为母亲拨亮灵前的灯
用黄色的草纸
为母亲烧毁一篇篇痛苦的记忆

为了母亲落叶归根
我们清扫庭院架电线
安水管买床垫购餐具
请人砍掉灌木刺藤
为母亲去天堂开辟一条路
组织十里八乡的劳力
把母亲的灵柩抬上山
母亲盘根错节的人生
生死之路都是十八弯

如果把母亲送进殡仪馆
灵堂冰棺  鲜花墓地
虽然方便风光尊严
但开销下来要十多万
背负按揭款的儿子
脊梁已经发出了报警声
农村人进城时不曾想到
乡下人在城里会死得比泰山还重

母亲对土地的情感
比对儿女的情怀还深
土地给与她那么多劳累贫困
去世后却要求把自己葬回故乡
两眼一闭后没听见讣告悼词
没有安葬费和抚恤金
住院三天没有一句呻吟
走得像蚂蚁一样寂然无声
幸运的是她没有成为空巢老人
有儿女为她送终丢买路钱
母亲在波浪不惊中走了
总算魂归故里入土为安

奈河桥上一碗忘魂汤
母亲与红尘切割没有了牵念
我仿佛听见
从天堂里传来的歌声
这歌声比母亲当姑娘时
唱得还要深情动听

   2019.4.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