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城古柳：七十年代农民的家里都有什么？

草书 · 发表于 2019-4-12 19:06

　　那时我们这里农民家里的财产，主要是土草房。有孩子结婚的人家，有手表和自行车。因为这是必备的，否则娶不上老婆。再有就是家什了——家什是我们这里对日用器物的统称，跟物件、东西差不多的意思。

　　一、劳动工具。

　　1锄头：锄头由锄板、锄钩、锄杠组成，多数从供销社买回来自己安。安锄头虽然简单，但也有讲究——锄板和锄钩之间的夹角最好40度。角度大了锄板刹土，使着吃劲；角度小了锄板上浮，使着轻快。铲地是为了松土除草，图轻快肯定不行，但给集体干活儿谁愿意出力嗫？铲地时得带刮锄板，因为雨后土粘，不随时刮净，锄头可就变成了个泥疙瘩。刮锄板类似瓶起子，有刃。用一根细绳拴在库鼻儿上。

　　“锄禾日当午，汗滴禾下土。谁知盘中餐，粒粒皆辛苦。”

　　如今，每当听见小孩子朗读这首诗的时候，我就会从心底发出一声感叹——唉，我们那代农民，跟诗中描写的古人，究竟有什么区别呢？

　　2镰刀：以前，大多使用带库儿的镰刀，因为刀头较重，后来都改用夹把的了。供销社卖的夹把刀虽然好看但不中使，所以我们只买刀片，然后上山弄一根带树根儿的小柞树做成刀把儿安上——常言道：人巧不如家什妙。作为农民，镰刀就像战士手中的武器，如果家什不妙，力气再大也没用。

　　3铁锹：有板锹、盖锹、木锹、筒锹和刨锹——板锹和盖锹如今常见。木锹也叫木锨，主要用于撮雪和扬场；筒锹略呈弧形，最长可达半米，主要用于挖土修河；刨锹用筒锹做成，将锄杠的一端劈开把锹把夹在中间绑住，在锹头与锄杠之间拉两道麻绳用木棍摽紧，使之形成一个约50度的夹角。刨锹主要是春天刨榨子，用完可以拆掉。

　　4铁鎬：有大鎬和片鎬。大鎬即十字镐，我们那里叫洋镐，主要用于刨冰和冻土，至今常见。片鎬即南方所谓镢头，主要用于刨地开荒，也可以在自家小园里打垄种菜。

　　5耙子：有二齿钩四齿耙和木头耙。二齿钩和四齿耙可以搂柴整地起粪，木头耙主要是春天打榨子使用。

　　6叉子：有铁叉和木叉。我们那里用的铁叉多为四齿，主要用于堆垛或秋天拉庄稼时装车。木叉二齿，仿佛两根象牙，主要用于打场时挑动秸秆铺场。

　　这些物件是当时农家的必备之物，现在大多已被淘汰。也许几十年以后的小孩子见了，还以为远古时代的出土文物哩！

　　二、家常用品。

　　1铁锅：铁锅有印锅、耳锅、平锅，我们那里只用印锅。印锅的尺寸论“印”，有六印、八印、十印，最大也有十几印的。农村的铁锅，除了煮饭还要烀猪食，小了不行，所以一般都用十印锅。十印锅的直径大约七十公分，能装一大桶水。做饭时，锅里熬菜锅边贴大饼子，一锅出，省事儿省柴禾。

　　2锅盖：锅盖是木制的，很厚，有单开和双开的两种，因为双开的容易跑气儿，所以多用单开的。单开的经蒸气一熏十分沉重，使用起来非常不便。七十年代后期，市面出售一种铝制的，我家买了一个，不但轻巧美观而且干净卫生。但因价格高昂，一般的农民家庭不用。

　　3饭碗：饭碗分海碗二碗小碗，多为粗瓷，没有花纹，但价格便宜。除了瓷碗，也有少量的木碗，木碗不坏，给小孩子使用。盘子的质地较好，有花纹。但因很少炒菜，一般的家庭不用。

　　4碗橱是很少见的，大多在厨房一角用红砖砌成柜子形状，里边搪上木板，外边挂块布帘。我家的碗橱是哥哥用几块旧木板自己做的，很粗糙，也没刷油。其实就是个小箱子。

　　5饭盆：六十年代的农村多用瓦盆，分大盆二盆三盆，无釉无光泽，质地粗糙青黑。卖瓦盆一般论套，大中小三个摞在一块儿。所以当时有句讽刺人的俗嗑儿：“卖瓦盆的出身，一套一套的。”

　　大盆的内径足有六十公分，一般用于洗衣或装水；二盆五十公分左右，用于淘米和盛饭；三盆四十公分左右，可做脸盆或夜盆。

　　瓦盆又薄又脆，极易破裂。如果买不起新的，只好用锥子扎眼儿用麻绳锯住，一直使到破碎为止——村里的周大胯子喜欢小偷小摸，见啥拿啥。有次她从王明臣家的窗前路过，顺手拎走了放在墙根儿的夜盆，不想被王明臣发现，第二天就编了段顺口溜骂她：“窗外来个人儿，偷我小尿盆儿。我要举枪打，一看是我儿。”

　　小孩子听了觉得好玩，便拍着手地满街传唱。结果，把大胯子羞臊得好几天没敢出屋——六十年代后期，市面已有搪瓷铁盆，但因价格较高，一般的农民家庭不用。

　　6大缸：家家都有两口，一口装水，一口腌菜。冬天屋冷，大缸有时冻裂，所以，常有关里来的咕噜匠子走街串巷地吆喝：“鸡（锯）国（锅），鸡缸——”声音嘹亮悠扬，能传出老远，但是到了文革时期就再也听不见了，大概也属于“四旧”吧？大缸坏了自个儿家没法修补，只好扔掉。

　　7油灯：因为电不正常，人们只好捡起老辈用过的油灯。当时的油灯有汽灯——底座是个油壶，可以打气，灯伞下边有个丝网，打气后煤油喷在丝网上边，点燃即可，其亮度就像如今的炽光灯。但这灯费油，个人家点不起，都是大队在演戏或开会时使用。罩灯——底座是个玻璃油瓶，灯捻可以调节；灯头上边有罩，既减少油烟，又增加亮度。这种灯也比较费油，所以一般家庭也不用。马灯——又叫气死风灯，有罩，可以拎着走。一般用于马号和场院等公共场所。柴油灯——当时的煤油三四毛钱一斤，一般家庭用不起，大多从队里要点儿柴油，随便找个酒瓶或罐头盒之类安个灯捻儿就成了。柴油灯的油烟特大，几天就把屋子熏得黢黑。父亲有洁癖，又挣现钱，所以我家一直点的是煤油罩灯。

　　8扫帚：市面有竹扫帚出售，但因价格较高，一般家庭不用。山野里有一种植物，干枯后类似竹子，可以扎起来代替。

　　9笤帚：我们那里，几乎家家都在自留地的地头，种植一种叫“笤帚糜子”的植物，秸秆类似高粱，但颈穗细长柔韧，是扎笤帚的上好材料。只要勤快一点儿，使笤帚基本不用花钱。

　　10炕席：有苇席和秫秸席两种。苇席用芦苇编成，细密漂亮，是上好的炕席，但芦苇得花钱到十里外的草原去买，所以，我们那里用秫秸代替。制作方法：把秫秸劈成三瓣放在水里泡软，用小刀刮成席篾儿，然后编成席子。

　　养蚕的赵大爷是编席好手，编出的席子美观耐用。他把这门手艺传给了我哥，从此，我家没再买过炕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