横滨玛丽

黑夜noche

  过去的60年里，日本横滨有一道独特的风景线

  这是一位老妇人，涂白面配红唇，穿一身白色连衣裙如幽灵般飘荡在繁华街头

  她叫横滨玛丽，站街60年的妓女

  谁也不是一出生就注定要做一个妓女。1945年，命运的齿轮开始转动，隐约间仿佛有神在叹息。

  1945年8月15日，日本投降，战争的后遗症弥漫整个国家，民生凋敝满目疮痍，无数国人在一夜间失去工作，其中就有24岁的玛丽。

  活下去，成了玛丽心中唯一的信念。她带着全身家当独自来到横滨，一则广告吸引了她的目光，当时的日本，拥有工作堪比摘星探月，加之政府背景，全国报刊公开广告，一切都显得正式严肃。怀着转大运的心情，玛丽正式参加RRA协会（特殊慰安设施协会）

  待看清时，玛丽已经身不由己，退无可退。每一个绝望而无尽的夜，美国兵嚼着口香糖排队蹂躏他们所谓的“牲畜”，肉体的折磨远不及精神疼痛，人间至苦也许是永远得不到救赎。

  玛丽常常想，为什么战争欠下的债要用女人的身体来偿还？活着似乎没有这么重要了。

  1946年，占领司令部以“公然卖淫是对民主理想的背叛”为由，要求日本政府关闭各处慰安所

  1946年，玛丽和一众慰安妇被抛弃在横滨街头，技巧全无身无分文的她们只能继续从事色情职业养活自己，她拥有了一个新的称谓：潘潘。

  玛丽因面容姣好，善于交际，骨子里隐隐透出其他潘潘没有的傲气而成为美军们的爱宠，在当时风尘花町名躁一时。

与此同时，玛丽恋爱了。对方是个美国军官，一身戎装，英姿飒爽，紫霞说：“我的意中人是个盖世英雄，有一天他会踩着七色云彩来娶我”他于她亦是如此，情到深处她甚至妄想托付终生。

  1951年，最后一批美军离开。军官深情款款与她在码头拥吻送别，他许诺娶她，她跟着远去的邮轮奔跑，直到尽头。

遗憾的是，玛丽永远等不来这艘船了。

  “我猜中了前头，可我猜不着这结局”

  玛丽一等，就是30年。岁月磨平她的棱角，明眸皓齿转眼成灰，玛丽不得已把脸刷白，画上浓重眼妆朱红唇色，再套一件精致典雅的礼服，徘徊在两人相识的街头，浓妆翘首等待那位英雄。人说那是怪异而畸形的美。

  直到60岁的玛丽再也招揽不到客人，她像乞丐一样流落街头四处为家，所到之处全是厌恶和鄙夷。在众人的嫌弃中，玛丽苟延残喘到了1991年，70岁的玛丽遇见了次郎。

  他是歌手，是同性恋者，是异装皇后。次郎的母亲也是为妓女，他因耻辱而辱骂母亲，待母亲去世后才幡然醒悟，追悔莫及。

这场仿若神谕的相遇，让次郎把一腔悔恨转化成对玛丽深沉的厚重的爱。一对备受争议的母子相互谈心，一起吃饭，一起散步，共享天伦。

  1995年，大雪过后，玛丽消失了。

  离开前，她告诉次郎：“如果再给我三十年，我会努力成为一个号老太太，我还有很多很多梦想……”

也许是失去才懂得珍惜，人们开始寻找这个常年徘徊街头的老太太。没有她的横滨，似乎少了什么。直到几年后，次郎得了癌症，死亡来临之际，他接到玛丽的信：“我想回横滨了……”

  玛丽陪次郎度过了最后的时光

  2004年，次郎去世，2005年，玛丽辞世。这个饱受歧视和冷遇的女子面带微笑，长眠于横滨，仿佛不曾被伤害过。这一生，她还是没等到军官。

  如玛丽所言：我爱过笑过哭过，我毫不羞愧，我用自己的方式活着，我有过后悔，但很少。我做了我该做的事情，并没有免除什么，是的，有过几次，我遇上了难题。可我吞下它们，昂首而立。明天我将离开世界，与你们——告别。这些年我过得很完整，我用自己的方式活着。

文/黑夜noche