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爹走了······ 且悲且喜。 悲——父亲四兄弟,最后一个都走了。 喜——年过九十,儿孙满堂,寿终正寝。
爷爷婆婆养育七子女,四男三女,大爹为长。 “长哥为父,”大爹确实做到,且做得很好。所以他在家族威望极高,父辈们皆恭叫“大哥,”字辈、孙们都尊称“大爹、”“大爷”。 外姓人家有叫大爹“江县长”的。传说,他是阴间县长,掌管本县人之生死。小时候我也信以为真。后来明白大家之所以这样称呼他,是缘于大爹医术较好,用草药治了很多疑难杂症,救了不少贫穷乡亲。 我幼时很怕大爹。记得有次被母亲打了,就装疯卖傻,胡言乱语顶撞母亲。二哥说:我去把大爹喊来。我一听就乖巧了,神志也“清醒”了。
大爹很孝敬爷爷(婆婆走得早,我没见过),为我们做出了表率。 每要出门,都会给爷爷告别;回得家来,也要出给爷爷报告。 闲暇时,还会召集父亲、幺爹一起陪爷爷打掀牌。爷爷每次都是只赢不输——赢了儿子们必须现钱送上,输了也不会掏出一分,即使掏出儿子们也不会收。 爷爷晚年时单独生活,几个儿子轮流供给粮油,但不需要拿钱,因为爷爷是老革命,曾做过我们乡苏维埃主席,自己有工资。 有天下午,爷爷拄着拐杖出门,似要远行。大爹忙问: 爹,您到哪里去? 爷爷气愤的说: 老二(指我父亲)没给我拿粮来,我要去找王书记(当时的村支部书记)。 大爹赶紧把他扶回来,说: 爹呀,您千万不要去;外人知道了我们几兄弟的脸往哪里搁哟;您的吃算我的! 第二天,父亲赶紧乖乖地给爷爷送去了米、油和肉。
大爹下面的六兄妹几乎都是在大爹的一手操办下成家立业的: 父亲第一次去见母亲时,大爹连夜为他染布缝裤;三爹入赘他乡,大爹一直都给他留了一间房;幺爹娶幺妈时,女家要彩礼很重,要十二阙(方言,一阙大概三米)布,大爹也如数准备;大姑、二姑、三姑出嫁,夫婿是大爹定、嫁妆也是大爹备。三个姑姑而今也都是儿孙满堂了。 我小时候,家里很穷,大爹对我们家帮助很大。 父亲想在河边安装水磨,为乡亲磨面,挣些小钱补贴家用。从设计到加工,再到调试,直到投入生产,整个过程都是大爹包干包尽,父亲只有跑腿的份。 即使有了水磨房,家里收入依然入不敷出。 后来大爹又把他的渡船让给父亲。那只渡船之前是大爹一家的收入,养育八个子女,大爹全靠它。 自从父亲接过渡船,我们家的经济才有所好转。我的兜里也才隔三差五也有了零花钱。 之后父亲利用摆渡的积蓄开始烧瓦赚钱。有次烧一窑瓦,煤炭不够,大爹二话没说也借给了父亲约一吨煤。说是借,但至今未还。 …… 携妻回家奔丧那日,仔细看大爹的慈祥面孔,用手轻轻抚摸他的脸,捋他的须,不敢叫“大爹”。怕一叫,会失声痛哭,泪流满面。 大爹,大哥榜样,手足楷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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