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江高桥街道（旧称神潭溪）系列之——育生河

韦平

育生河
流过神潭溪的育生河，从讨口子滩脚下到长滩滩头，长约一公里。整个河道包括神潭溪、庙沱、俞家沱、周家沱。三沱之中，最长水最深当属周家沱，其次是庙沱和和俞家沱。俞家沱河面最宽，往来神潭街道与苗家山的渡船和运粮码头就建在俞家沱河面最宽的河段。育生河的来历与发生在清同治年间的一个故事有关。 一年冬季，神潭溪早起的人发现庙沱浮起好多大大小小的鱼。鱼虽然没死，但都白肚子朝上在水面挣扎。很快便有人证实，头天晚上有人在讨口子滩倾倒巴豆闹鱼。神潭溪街上一户人家当时在街上推豆腐卖。听说鱼被巴豆闹了后，豆腐店老板赶紧叫人把已经磨好的几大黄桶豆浆挑到讨口子滩倾倒在流水中。因为解毒及时，河中鱼儿大多活了过来。若干年后，豆腐店老板去世。出殡的早上，令人惊奇的一幕在河中出现了。开始发现鱼群在豆腐店后面的河道中聚集，人们并没在意，甚至还有人打算拿家伙去抓鱼，可当人们发现豆腐店后整段河道几乎都塞满了大大小小的鱼，而所有鱼又都头豆腐店不停摆动的时候，人们这才意识到，原来鱼儿也是有情有义的生灵。鱼儿们感知到豆腐店老板去世后，为了感恩他的救命之恩，聚集于此为曾经救过它们的老板送上最后一程。一街人见状，在惊叹鱼儿情义的同时，拿网拿鱼叉拿钓鱼竿的更是羞愧难当。人们扔掉手中的家伙，好多人甚至发誓今后再不下河抓鱼。后来，神潭溪几家会馆共同商议，将这段河道取名“育生河”并永禁捕鱼。清光绪四年，几家会馆雇人在庙沱苗家山一侧的河岸巨石上刻下了“育生河”三个大字和永久禁止捕鱼的禁令。小时候，常听老辈人说起，在河中洗衣服时，一两斤重的大鱼就会游到旁边，洗衣人伸手就可抓住。 那时候，被母亲背在背上去河边洗衣，我亲眼见到好多鱼儿在河中游来游去。虽然，用脸盆木桶就能轻易将鱼抓住，神潭人却很少有人这么做。在潜意识里，神潭人已经将育生河的鱼儿看成是与之共生死的精灵了，——早先年的育生河真是鱼儿们的天堂哦！育生河不仅是鱼儿的天堂，也是麻柳树的福地。在靠街道一侧的河岸上，从庙沱、俞家沱一直到周家沱这段长长的河湾里，曾经生长着茂密的麻柳树。小时候，亲眼见过许多植根于河滩上的需要几人才能合抱的麻柳树。因此，这片河滩在很多年前就被神潭人称之为“麻柳湾”。我家门前河岸上，有三颗直径超过一米的麻柳树，树干笔直，根深叶茂。每年八九月份，密密麻麻的麻柳果一串串在树枝上悬吊着，随风摇曳，沙沙作响。我们一帮小孩喜欢去树底下捡掉落的麻柳果，然后在河坝里或是街道的石板上将麻柳果摆成各种样式的蛇形图案。俞家沱河岸边也有好几颗大麻柳树，其中一颗最大的直径超过了两米。因为曾经遭受雷殛，树干上部留下一个黑乎乎的大洞。虽然麻柳树被雷电拦腰斩断，却依然挺立在俞家沱河岸，看着那粗壮挺拔的半截树桩和黑乎乎树洞周围一圈茂密的麻柳树枝，人们无不感叹麻柳树生命的顽强！七十年代初，有长征公社的油坊将这棵树买下，准备用于制作油榨。为了砍断这棵大树，六个人分两班，足足花了两天功夫才将其砍断。由于树干太过庞大，为了防止树干砍断时因倾倒的方向不确定而造成意外，砍树人请来了十几个壮汉，用粗麻绳预先套在树干顶端，在树将断未断时人为拉扯控制倾倒方向。虽然早有预案，但大树倾倒的瞬间，还是将十几个人拖倒在地。树干倒地后溅起团团沙土尘埃，随后跌跌撞撞的滑入河中，岸坡上便留下团团烟雾和一道深深的沟槽。长了几百年的麻柳树，仅仅两天就轰然倒下。随后，一河湾的大小麻柳树在几年之中便烟消云散。 六十年代，育生河不仅有人钓鱼，每年还有从下河里来的打渔子船儿载着水獭子水老鸹来捕鱼。有一年，不知是从哪里来了一队渔船。十几条小船上，每条船上都站着一只黑黢黢的水老鸹。这些水鸟，抓鱼非常敏捷，每天每条船都能抓到上百斤活鱼。几天后，鱼渐渐少了；到了最后，每条船几乎一条也抓不到了，这些人才离开了育生河。在常年遭受打鱼人过度捕捞后，捕鱼量逐年下降。小时候还常常见到几十斤重的鲤鱼鲢鱼，到了七十年代，连一两斤的鱼也很少见了。打不到鱼，打鱼子船儿不来了，于是便有人开始用电话机电鱼，用农药毒鱼，甚至还有人用枪打鱼。文革期间的一个夏天，有位身挎盒子枪的重庆知青，——据说是什么造反派的小头目，——来到神潭溪找食品站的造反派。一天，于阳光灿烂之时，天空突然乌云蔽日，狂风大作，紧接着就是电闪雷鸣。飞沙走石中并未下雨，却有人惊呼呐喊，说庙沱里有一条大鱼在水面游荡。众人顺着手指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条硕大的鱼在水中忽深忽浅忽快忽慢的游着。每一次大鱼浮出水面，就伴有一次闪电雷鸣，而狂风也随着鱼游的速度忽紧忽缓。迷信的人，早已将鱼与天神联系在一起，甚至认为这乌云闪电狂风雷鸣就是那条鱼在兴风作怪。在人们惊骇不已中，那个知青手握手枪，身后跟着食品站的几个造反派，一路狂奔跑到河岸边。知青看准鱼游的方向，举枪的手优雅地一摔，随着“叭、叭”两声枪响，一道闪电顿时划破长空，一声炸雷早已在头顶炸响。食品站的几个造反派和围观的人早已吓得屁滚尿流，而那位知青却站在河岸上若无其事的在河面搜寻他的猎物。只可惜，在一阵豪雨后，知青、造反派和看热闹的人遍巡河面，大鱼的踪影却始终未能发现。那些年，炸药几乎不受控制。育生河里隔三差五就有人用炸药炸鱼。小打小闹的用墨水瓶装满硝铵炸药插入雷管，点燃导火线往水里一丢。“嘭”的一声闷响中，激起或高或低的水柱，然后就看见大大小小翻起白肚子的鱼儿浮在水面。岸上的人于是齐噗噗跳入水中抓鱼。比较猛的，就用葡萄糖瓶子装炸药；更生猛的甚至用瓦罐装炸药炸鱼。又一次，不知是谁在周家沱丢了一个瓦罐，在水中爆炸后，整条街都感觉到了像地震一样的明显震动。当时正是河鱼孵化季节。待水面平静下来，河岸浅水处，刚刚孵化的小鱼白花花的铺了厚厚一层，就连炸鱼的人看了，也觉得如此杀生，有违人伦！在连续不断的不断的炸、电、毒都捞不到多少鱼的时候，人们便不断增加炸药的分量，提高发电机的功率，增强毒药的药性，到了后来，整条育生河几乎见不到鱼了。小时候，我们喜欢去河里游泳，去俞家沱渡船码头坐船老板赵树生撑的渡船。 赵树生五六十年纪，短小精干，不苟言笑，表情严厉，但骨子里却是个比较幽默的人，我们都叫他“赵老汉儿”。要坐他的渡船必须先征得他的同意，如果偷偷上船，他不但会抓起衣领把你甩上岸，甚至还有可能在你屁股上打几巴掌。赵老汉儿干筋骨瘦的手掌，打在屁股上，一巴掌就是五个指拇印儿，——更何况我们当时还穿叉叉裤，粉嘟嘟的光屁股完全露在外面的。即便在得到他的同意后，在船上也绝对不能随便乱动，摸东摸西，否则照样会将你扔下船去。尽管我们都害怕赵老汉儿，但终究还是抵挡不住坐船的诱惑，还是常常眼巴巴的求着赵老汉儿，——毕竟，坐在晃晃悠悠的船上，和在母亲的背上的感觉确有几分相似。有一年冬天，家住苗家山半山腰的邓家老母亲与儿媳吵架，因为儿子在森工局工作不在身边，一时想不开便穿戴好自己几乎全部好衣服，一路哭喊着往河里跑。看着穿的鼓鼓囊囊一步一颠地跑向河边的邓家老母，河对岸街上的人都大声呼喊赵老汉儿快去救人。可赵老汉儿却端坐船头，毫无反应，眼睁睁地看着邓老太婆往俞家沱里跳，——那里的水深至少有三丈哦。老太婆跳进河里，一街人不由得心里一紧，却没想到，因为衣服穿得太多，身体居然浮在河面上。飘飘荡荡不能下沉，老太婆便使劲在水中蹦跶。这时，赵老汉儿才慢悠悠的将渡船划向老太婆。靠近后，赵老汉儿却并不施救，而是低头看着老太婆，问她水冷不冷，还要不要多泡一会儿。“你个老不死的赵树生，还不赶快把老娘拉起来，水钻进老娘皮裤子里啦。日妈这水咋这么冰人啰。”老太婆虽骂尤求。 “你不是爱跳河吗，这是第几次了，你自己说。动不动就跳河，我都捞你好几回啦，你儿子回来要给我钱哈。”赵老汉儿边数落边把老太婆拉上岸，然后交给紧随其后的家人。渡船码头是整条育生河中河面最宽的河道，大约100米宽。孩提时常以是否能否横游水码头来衡量游泳水平的高低。在一群孩子中我是最后一个通过狗刨刨水游过渡船码头的，虽然很累，好歹还是游了过去。往回游时，感到力不从心，看到发小们一个个鱼贯如水争相竞渡，我只得哀求赵老汉儿，坐他的渡船回去。后来，有几个重庆知青，居然觉得横渡码头太过轻松，于是要求公社举办畅游周家沱俞家沱的游泳比赛。一队人从渡船码头下水，然后沿河向长滩游去，到魁星楼下面再折返回游到码头，先到者为胜。虽然胜利者除得到众人的鼓掌喝彩外，并无别的奖励，甚至没有一纸奖状。记得那次游泳比赛，好多街道上的人也参加了，但真正完成一个来回的好像只有几个重庆知青。八十年代初，我与同街的一个女孩似有好感，于是常常去周家沱岸边陪她洗衣服。周家沱水深不见底，远远望去一弯绿水幽幽。女孩在一块大石板上一边洗衣一边回头和我说话，而我本能的想制造些浪漫，可又总是感觉心不在焉。毕竟人家不仅年龄比我大，个子也比我大，相形之下，心里总有些小弟弟的依赖。后来，我们各自参加了工作，那时才发现，年少真的不懂什么是爱恋。唉，育生河，流过了多少往事，堆积了多少惦念……

巴山泸州人

写得精彩  字再大点就好了

xiaoping88888

不错，拜读了！
神潭溪被你描写完了，期待后续

韦平

xiaoping88888 发表于 2018-10-12 11:35
不错，拜读了！
神潭溪被你描写完了，期待后续

没完哦，还有十几篇呢。慢慢发哈

韦平

育生河养育了多少代神潭溪人哦

823843020

乜乜也

神谭溪，还是个非常有文化积淀的地方哦，人杰地灵哦！

远方啊蒙

勾起太多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