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怜龙鹤山中菜，不伴峩眉栮脯来

南山种豆翁 · 发表于 2018-7-10 14:12

可怜龙鹤山中菜，不伴峩眉栮脯来

---关于陆游与丹棱龙鹤山及李壁交往随记一则

南山种豆翁

南宋著名的爱国诗人陆游，在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四十六岁时, 离开家乡山阴，“历吴入楚上巴峡” (《古藤杖歌》) ，溯江入蜀，始任夔州通判，后又历任成都府路安抚司参议官、摄理蜀州(今崇庆)、嘉州(今乐山)、荣州(今荣县)等处州事，直到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他五十四岁时，才奉诏离蜀东归，陆游在蜀地生活整整长达八年之久。翻读陆游《剑南诗稿》，可以说蜀中岁月给诗人留下了深刻的记忆，写下了众多有关蜀地生活的诗篇。即使到了晚年，陆游也会在诗中时不时地回忆起蜀中点滴生活，而我尤对他的一首《食野菜》(见载于《钦定四库全书·劎南诗稾》卷四十五)诗，甚感兴趣。诗共两首，诗云：

(一)

野䔩山蔬次第尝，超然气压大官羊。

放翁此意君知否？要配吴粳晓甑香。

(二)

万里萧条酒一杯，梦魂犹自度卭郲，

可怜龙鹤山中菜，不伴峩眉栮脯来。

从诗的第一首可以看知陆游晚年退隐故乡，家居生活甚喜清淡，“野䔩山蔬次第尝”，可以说陆游喜欢吃野䔩山蔬，而且是百吃不厌。他认为早上起来早餐时一盘野䔩山蔬，再配上用吴地粳米新甑的白米饭，那味道是不摆了，完全是可以碾压宫庭御厨大师们烹制的羊肉汤锅！

然而在诗的第二首，诗人笔下诗意陡转。可能是面对盘中吴地的野䔩山蔬，诗人品着手中的一杯老酒，霎时间引发了诗人尘封的记忆了吧？诗人的诗绪一下飞越万里山川，他不由地想起了当年他在蜀中的生活场景。在诗中，诗人十分遗憾地写道；“可怜龙鹤山中菜，不伴峨眉栮脯来。”蜀中的美味佳肴可谓多矣，然而让人万万想不到的是，诗人神思万里想到的竟然是蜀中丹棱龙鹤山中的野䔩山蔬！虽然在远距蜀中的家乡，但蜀中峨眉山中味美的山珍干木耳还能品尝到，但新鲜味美的丹棱龙鹤山中的野䔩山蔬却再难以品尝到了！可见，当年丹棱龙鹤山中味美的野䔩山蔬给诗人留下了多么深刻的记忆！即使是时隔多年，相距万里，依然让诗人情有独钟难以忘怀。

读了陆游这首诗，我不禁想到南宋时的另外一位祖藉丹棱的诗人程公许。程公许也曾赋有《李季实以龙鹤山菜饼见惠长句将之吕兄亦有和章借韵答谢》(见《钦定四库全书·沧洲尘缶编》卷七)诗一首。诗中有句“十洲地产富琼芝，龙鹤何曾欠蕨薇。”龙鹤山为蜀中的道教名山，仙境般的山中玉树琼芝本来物产就十分丰盛，就更不要说什么野䔩山蔬，在龙鹤山中可以说从来就没有缺过！可见龙鹤山的野䔩山蔬在当年也是相当的有名的了。

另关于程公许诗中提到的这位送他龙鹤山菜饼的李季实，生平事实难以考证。可以肯定地说应与李焘名下的子女无关，但笔者疑应与李焘之弟李熹名下的子女有关系。据乾隆版《丹棱县志·士女志卷之九·李中李熹李垕传略》载：李中有子二：“长焘，次熹。焘自有传。熹官遂宁，治民宽厚，凡无名之赋，悉奏蠲免，不愧其父兄焉。”李熹，曾官遂宁知州，但县志中却没有关于李熹更多的记载。笔者怀疑李季实应是李焘兄弟李熹名下，李壁堂兄弟辈中的一位。据《资治通鉴·宋纪·宋纪一百七十》载：宋理宗淳祐三年（1243），“夏，四月，癸丑，以阁门宣赞舍人兼淮西路钤王杰、阁门祗候前江东路钤李季实，往马帅王鉴军前议事，遇敌战死，赠官有差，仍各官其二子。”当然，文中的李季实是否为程公许诗中那位送他菜饼的李季实，笔者目前尚无法考证。但可以肯定的一点就是诗中那位送菜饼的李季实，肯定与丹棱龙鹤山的李氏家族有关！

食野䔩山蔬讲究的是一个新鲜，做成菜饼那又是另外的一种味道，我想纵然菜饼味美，但那味道却一定不如新鲜的野䔩山蔬味美！但是，我想野䔩山蔬四处皆有，丹棱龙鹤山中的野䔩山蔬，纵然再新鲜味美，也不会让诗人如此忘怀吧？其中必定有故事！

查阅陆游年谱，得知陆游在蜀八年的大致行踪。陆游于宋孝宗乾道六年(1170)四十六岁时, 离开家乡山阴，溯江入蜀，始任夔州通判。在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 二月，陆游离开夔州，经梁山、潾山、邻水、广安、岳池、南充、阆中、益昌(利州) 、大安，到达宣抚使司治所兴元(今陕西汉中)权四川宣抚使司干办公事兼检法官职。宋孝宗乾道九年(1173) ，摄蜀州(崇州)通判，居成都。不久，四川宣抚使虞允文举荐陆游到嘉州任通判，并代理太守一职。于是，陆游遂自成都经眉山赴嘉州。宋孝宗淳熙元年(1174) ，离开嘉州，返回蜀州。同年秋天，又摄知荣州(今四川荣县) ，于是陆游由成都出发，经双流，取道青城，过离堆、经郫县、江源、彭山、眉山，至嘉州，过井研，到达荣州。宋孝宗淳熙三年(1176) ，朝廷又新命陆游权知嘉州，但因有御史上表弹劾说他在摄知嘉州时，经常出入酒肆歌楼，和一些歌女娼妓宴饮取乐，存在严重的生活作风问题，因而尚未到任便被罢免撤职。淳熙四年（1177年）六月，范成大奉召还朝，陆游送行，直到眉州之青神中岩才返回成都。宋孝宗淳熙五年(1178)，陆游54岁时又奉召东归，从成都顺岷江而下，经眉山、叙州、泸州、涪州、忠州、万州、夔州出川，结束了八年的蜀中生活。从陆游年谱及他的诗稿中，可知晓陆游曾多次到过眉山、青神、洪雅等地，但偏偏没有看到过有关他到过丹棱的记载。

再查阅史藉中有关李焘父子的记载，李焘生于北宋徽宗政和五年(1115) ，陆游生于北宋徽宗宣和七年(1125) ，李壁生于南宋高宗绍兴二十七年(1157) 。陆游入蜀时45岁，李焘55岁，李壁时年13岁。陆游离蜀时53岁，李焘63岁！李壁时年21岁。在陆游入蜀第三年，即宋孝宗乾道八年(1172) ，李焘权知泸州，直到宋孝宗淳熙元年(1174) ，才离开泸州除江西转运副使。李焘前后在泸州任上约三年之久。期间，李焘曾领着他的几个儿子外出游历，并在云安曲水留下题刻以纪其事。但遍查李焘父子诗文，遗憾的是也没有发现有关与陆游交往的记载。

不过，在陆游的《剑南诗稿》中，却载有两首他写给李焘六子李壁的诗。一首是《寄题李季章侍郎石林堂》(见《钦定四库全书·剑南诗稿》卷六十二) ，一首是《次韵李季章参政哭其夫人》(见《钦定四库全书·剑南诗稿》卷七十三) 。

从这两首仅存的有关与丹棱李壁的诗中，陆游在离蜀后的岁月中与李壁有过交往。从时间上看，《寄题李季章侍郎石林堂》应写在《次韵李季章参政哭其夫人》之前。据《宋史·李壁传》载，李壁少年英悟，日诵万余言，属辞精博，周必大读了李壁写的文章，惊讶异常，说他有谪仙之才。我想当年陆游在蜀中龙鹤山中做客时，少年聪慧的李壁一定会给陆游留下过深刻的印象。以后，李壁来到京城临安，参加科举中进士后进入仕途，在宋宁宗即位后，李壁徙著作佐郎兼刑部郎、权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时间大约在庆元元年（1195），直到宋宁宗开禧二年(1206)李壁拜参知政事止，李壁任礼部侍郎兼直学士院一职达十多年之久，陆游此诗大约应作于此间。李壁一生嗜好奇石，故他自号石林，斋名“石林堂”。南宋“中兴四大诗人”之杨万里也曾作有《题李季章中书舍人石林堂》诗一首，可见李壁好石之名在士林中也相当的有名气。

而陆游《次韵李季章参政哭其夫人》这首诗写作时间，肯定是应在宋宁宗开禧二年(1206)李壁拜参知政事之后，但具体时间则无从考证。李壁夫人去世了，李壁作哭夫人诗一首，陆游次韵李壁哭夫人诗一首以示慰哀。陆游在诗中劝慰李壁“祝公少置空闺忆，天下安危在此身。”陆游劝身居高位的李壁为了国家安危，要保重身体，不要沉溺在悲痛之中。同时也祝愿李壁“独归它日公无憾，天际烟帆与石俱。”陆游希望李壁，等到将来天下安定你息政归隐田园那天，你才载着你收藏的奇石回去吧！

从陆游这两首写于不同时段的诗来看，我想他们之间的交情，绝非一般。而且他们的交情肯定要追溯到几十年前陆游宦蜀期间。在此期间，李焘与他的儿子们一定与陆游有过交往，陆游也一定在李焘家乡丹棱龙鹤山中做过客，品尝过龙鹤山中的野䔩山蔬，龙鹤山幽美的自然风光，热情且富有才华的主人，新鲜味美的龙鹤山野䔩山蔬，一定让陆游留下了深刻的印象，也至于事隔几十年让他仍不能忘怀。但遗憾的是在现有史料中却难以找到只言片语有关他们交往的记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