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眠时

红日照大江

青蛙聒噪地叫着，总像不觉困意似的，放肆地打破了夏夜的寂静。风轻悄悄地从窗外经过，或许是怕扰了室友细弱到几乎不可闻的鼾声。墙上钟的秒针一圈一圈地转，当我目光聚焦时，看到已是2点11分，凌晨。
以前总听某人一本正经地说道：“熬夜啊，是不舍得让今天结束得太快。”我问他：“那你是不是也不期待明天的到来？”我们的话题无疾而终，我忘了他的回答，又或许是他如以往一样将不愿意聊起的东西搪塞过去了，像一颗初春时种下的种子，还没来得及破土，便被闷死在黑暗里。
他总爱熬夜，凌晨十二点过后才是他一天中最灿烂的时候；我有意早睡，却常常被思绪硬生生地扯进这无边的夜色中，失眠野蛮地占据着我的夜晚，将我的睡眠时间掰成两半，我对它如指诸掌，却又没由来的心生畏惧。
午夜时候，钟针走的每一格都被拉得好长，所有人都进入了他们梦里的世界，无论他们那个自己的世界美妙亦或恐惧，于我而言，他们都在舍我而独自酣眠着——这个白天共同相处的世界就独留我一个了。黑暗一重一重地盖过来，我像一个在黑暗中独自行走的孤魂，不管在这深夜里，他人的梦境如何精彩，这里却是真的只剩下未眠者了。我不畏惧黑暗，可我是被这无边无际的空空的寂静所裹噬的。午夜的静密密地覆上了我每一个毛孔，堵得我气也难换，我张牙舞爪地想要撕裂它，却不自主地变成了蹑手蹑脚地挪动——我臣服在这午夜的静里了。
“关于失眠，你想说什么？”我指尖轻轻敲着手机，我知道他一定还不舍得入睡。手机屏幕的光圈起我身边这块小小的天地，等待……等待……我是在等着信号那头另一个灵魂的回应。
“失眠？我从未失眠。”
我将手机扔在一边，将心底的晦涩倾进这无边的黑暗中去。他与我是不同的，他是主动融入这场虚无的人，或许，他是在操控这夜，无人打扰的孤独是他的狂欢，黑夜是他生活中一条乌亮的柔毯，他可以在上面蹦蹦跳跳、沉思、打滚、嬉笑；而我，则被难眠的夜晚折磨到苟延残喘。我说我是在黑夜中独自行走的孤魂，或许他便是黑夜里的造路人。
无论哪个世界，好像都有这两种人，“甲之蜜糖，乙之砒霜”，我所深恶痛绝、避之不及的，却是他欣欣然投身而入的。我曾难以理解他是如何从这黑暗中抓取欢乐的，而他对于我的痛苦无法感同身受这一点，也只能挑眉抱歉。我试图瞪大眼睛，看看他的黑夜的样子，重重看去，夜中好像不是只有黑，还有被碎落的月光染色的薄雾，以及我从未感受到的，内心的平静。
我啊，在看轻自己的同时，又太看得起深夜里的孤独。
楼上冲厕所的声音闯入了深夜的寂静，铺天的困意席卷而来，关于失眠，我只能说到这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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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臣服在这午夜的静里了。”这句话，当是死水微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