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不是觉得这个标题似曾相识，好像在哪里见过？没错，感觉有点熟就对了，说明你一定多少听说过《出埃及记》这个故事。《圣经·旧约》里记载了以色列人离开埃及并立国的事件，故事是这样的：神的子民曾在埃及受到优待，后来却沦为奴隶。耶和华说，“我的百姓在埃及所受的困苦，我实在看见了；他们因受督工的辖制所发的哀声，我也听见了。我原知道他们的痛苦。”于是，神决定要释放他们，叫摩西把他们带出埃及。在摩西的带领下，以色列人历经千辛万苦，最后平安渡过红海，得蒙拯救。
当我决定要写这篇文章的时候，我一下就想到了这个故事，它是那么地贴切了我想表达的意思，于是，我套用了神的创造，给这篇文章拟定了这个题目。
其实，这是一篇早就该完成的文章。当去年我从体制内毅然出来的时候，身边很多朋友希望我好好写写这段心路历程，以及最后下决心的真正动因。当时一直没有动笔，一是想到刚出来，心里还有很多感触，难免心潮起伏感慨万千，情绪化的背后就是太多的议论、评价很难做到客观平和，容易失之偏颇，缺乏公正持允；二是新东家接纳了我，给了我想要的工作平台，我首要的任务是应该迅速熟悉新岗位的工作，全身心融入新的环境，尽快出工作业绩以回报对我的知遇之情。人的精力、时间有限，分清主次轻重，是对“活在当下”最好的诠释。
在进入正文以前，我必须要说明两点。一是虽然这是一篇写一个有相当工龄的公务员经过认真思考辞去公职的属于当前热点话题的文章，但是因为“你懂的”的原因，我并不能在这篇文章中尽抒胸臆，完全说尽我的全部真实想法，也许你看完整篇文章，也不会得到想要的东西，总觉得我在隔靴搔痒，没有涉及到实质问题，对此，我只能对各位看官表示歉意；二是我的绝大多数至交——我多年积攒而成的人脉——曾经待我不薄的领导、关系不错的前同事，特别是我的一些哥们、兄弟、好朋友（用一个哥们的话来说是“真正情同手足、彼此可以托孤”的金刚兄弟），如今依然还在体制内谋生讨一口饭吃，我们一起厮混多年，大家知根知底，他们无论过去、现在还是将来，都是我生活中最大的精神财富和现实慰藉，我的所有评述，都只是针对体制，绝不涉及个人，如果哪些地方言语欠周无意中让兄弟们躺枪，请一定理解兄弟我笔拙，绝无半点不恭之意。
虽然一直以来年年都有公务员辞职，但最近几年似乎有愈演愈烈的趋势，甚至一些在仕途上辛苦打拼到了厅级官位的高级别公务员辞职的事情近来也时有耳闻。相信很多人都在网上看过什么《一个公务员的“霸气”辞职信》一类的网红文章，我也看过，但说实话并没有怎么引起我的共鸣。那些文章，更多的是在抒发一些个人的感慨，少有对造成这种现象的时下的体制弊端进行深入的剖析（前面已说，本文也不会深入分析，但会尽量跳出个人窠臼），所以是一种小众情感的宣泄，多少有些孤芳自赏。
而与越来越多的公务员离职、辞职的趋势相映成趣的是，近年来，报考公务员的人员更是趋之若鹜，甚至公务员的录用考试也被称为了“国考”，可见其地位之高。我们所有人都知道钱钟书先生的小说《围城》，是写婚姻里的男女拼命想冲出来，而尚未婚嫁的人又拼命想挤进去。看如今的体制内外，恰恰就是一个很形象的“围城”。我所认识的公务员，基本都对自己的工作不满意，甚至有人深深厌倦。无论职务高低，几乎无一例外的对当下的位子、所处的环境有这样那样的意见，大领导有大烦恼，小领导有小抱怨，一般工作人员有各种牢骚，少有人因工作而带来真正的成就感和自豪感。而社会上一部分尚未进入体制的人，则对公务员身份充满羡慕，朝思暮想能成为其中一员。
殊不知，“侯门一入深似海”。当很多人历经千辛万苦，过了笔试过面试，托了熟人找贵人，好不容易挤过那道窄门成为了一个公务员，新鲜感和兴奋劲还没有持续多久，便发现这体制内的事情并不如原来想象的那般美好，曾经的青春梦想、一腔热血，为民请命、为国尽忠的美好情怀，似乎并没有用武之地，仿佛陷入了一个“无物之阵”，怎么也难以为自己的理想找到一个恰当的出口。
时下的体制，是一个万难以三言两语就能描述总结的存在。但有一点却很容易确定，那就是它不是一个适合真正想做事的人长期停留的地方。体制内做事，几乎很少考虑事情本身的规律、要求和逻辑，一切，都是唯长官意志，看领导是否满意。人们面对一个选择，首要出发点不是考虑做事情本身的物理成本，最先关心的是这件事情做了以后对自己会有什么样的结果，换言之，不是计算是算计。我们的很多重大公共事务，大量的社会财富，被各种莫名其妙的一阵风似的运动消耗于无形，甚至被某些领导完全凭个人趣味，随心所欲的草率决策眼睁睁的看着被浪费，让人心痛惋惜不已。然而，这却是眼下体制内运行的常态。
我曾经工作、生活的城市，本来还算一个安静舒适、人居环境颇好的怡人小城。一年多前，因为某个主要领导自己的偏好，全城开始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城市“提档升级”的建设改造工程，其力度之大让人瞠目结舌，而其已经呈现出来的效果之差却又让人大跌眼镜。甚至有些行为之荒唐，更是让人匪夷所思。
我原来供职的单位，因为是经济建设对外开放的窗口，机关环境相对较好，院内树木葱茏、清爽整洁。某日，这位大领导来视察后，一句“你们这个院子里树子太多了，不敞亮”，原本长得好好的树木便遭遇飞来横祸，剔枝的剔枝、迁栽的迁栽。甚至为了博得领导的欢喜，院子里原来好好的如茵草地也被全部铲除，铺上厚厚一层水泥再贴上瓷砖，全部进行了硬化。以前，每天都有很多不知名的鸟儿在草地和树枝间欢快的鸣叫着窜上跳下，生趣盎然让人驻足，而今，每当太阳晒过，一片白花花反射的日光让路过的人目眩神迷，下意识的靠着墙根快步通过，唯恐避之不及。更恼火的是，院子里的大叶榕每年两次换叶，以前掉下来的树叶自然腐烂在泥土里，“化作春泥更护花”，现在掉在瓷砖地坪上的叶子，让保洁工不堪其累，前面的还没打扫完，后面又掉下来厚厚一层，只好望叶兴叹，如果遇到再下点雨，原本整洁优美的院落，完全就一地狼藉。我不相信决定这样干的领导真的觉得这样做是正确的，我相信他有他的考量，或许他也无奈，更或许在体制内这架战车之上，唯有这样做事，才是致胜的生存之道。
曾经绿草如茵，却被水泥硬化
这就涉及到了一个基本常识问题。那就是，我们做事到底是应该遵从我们的良知，还是利益取舍。
所以，我要对那些想进入体制内做公务员的后生们慎重的提个醒，在你做这个决定之前，一定要认真想清楚自己这辈子到底想走一条什么样的路，到底是想为自己内心中的那个从学生时代就有的理想信念活着，还是仅仅为行政机关那层朦胧神秘的诱惑所吸引，这个问题没有想清楚，最好不要盲目决定是否去报考。因为，要想能够在时下的体制内生存，必须放弃对良知的坚守。这样说，并不是说我们的体制是一个完全不讲规则的地方，体制内的人都是没有是非观念的人，而是因为它现在运行的一些先天性缺陷，比如，一把手绝对权力过大很难被有效监督，致使工作中真正的合理化建议很难被采纳，时间一长，难免让有识之士心灰意冷。这个话题复杂，容不赘述。
经济学中有一个著名的定律叫"格雷欣法则",也就是我们习惯说的“劣币驱逐良币”。该定律是对这样一种历史现象的归纳：在铸币时代，当那些低于法定重量或者成色的铸币——“劣币”进入流通领域之后，人们就倾向于将那些足值的货币——“良币”收藏起来。最后，良币将被驱逐，市场上流通的就只剩下劣币了。劣币驱逐良币现象不仅存在于货币流通中，社会生活的方方面面也都存在类似现象，譬如，早晚高峰期坐地铁时，规矩排队者总是被挤得东倒西歪，几趟车也上不去，而不守秩序的人倒常常能捷足先登，最后遵守秩序排队上车的人越来越少，车辆一来，大家会变得争先恐后，都不讲规则，只有这样，才能达到你的目的。同样，在一个组织团体中，如果众人皆对公允标准熟视无睹，奉行的是“潜规则”，独善其身者常常会被视为异己分子，或被迫同流合污，或被排挤出局，或成为替罪羔羊，无法生存。
而目前的体制内，多少就是这种标准的“逆淘汰”机制。那些具有真才实学和道德操守高尚者，因为敢于坚持正义，往往在一个缺乏正常运行规则的群体中容易遭到冷遇、排挤和打击、压制乃至被最先淘汰出局。而与之伴生的现象是，一些缺乏才具、能力平庸、境界低下、道德品质较差乃至恶劣的庸人甚至坏人，反而因为善于投机钻营和趋炎附势，而成为官场竞争的胜利者顽强地生存下来。宋代的苏辙将之称为“君子斗不过小人”。
其实，“逆淘汰”的机制深藏于人的天性之中。人性中有一个人人都有的弱点，那就是都喜欢听悦耳的好话，喜欢别人奉承和拍马屁。而精英们往往仗着自己的才气和清高不屑于投机钻营，庸人们不靠拍马逢迎则难以生存。在以人身依附为特点的官场格局中，做长官的十有八九显然更欣赏后者的表现。这就毫无疑问地为那些把才智和精力用于迎合、笼络上级的平庸者们，提供了更多的升迁机会。如此这般逐级淘汰的结果，必然是庸人们大获全胜。我们都知道，在体制内、官场上很难听到真心话，大家表面上都一团和气、打躬作揖，背地里却你来我往、拳打脚踢，有人形象的总结为“当面笑嘻嘻，背后MMP。”
试想，在这样一个价值观颠倒、标准错乱的游戏场中，最终会是什么样的结果？我曾经有一个有趣的亲身经历，权作笑谈，分享给诸位。
十八大前某年临近春节，一个领导带着我和我部门的人员进京拜会某部，一天晚上饭桌上酒酣耳热之际，这位领导趁着酒劲，眼神暧昧的看着我和我的一个女部下意味深长的问到：“你们俩什么关系？”我有点纳闷，不知道他葫芦里埋的什么药，如实回答：“没什么关系，同事、上下级关系啊！”紧接着他又问我：“那为什么你在机场要帮她推行李车？”我恍然大悟！原来，我们那次带了很多东西，有资料、有土特产，下飞机提取行李后我看这个小女生手忙脚乱忙不开，就主动上去推了一个行李车，这个行为完全属于我的自觉和本能，压根儿没想到有其它什么。而我这个毫无知觉的动作，却被一旁看在眼里的这位领导引申解读为“有特殊意义”。听他这样一问，我瞬间石化，生动地给我上了一课。完全意外之余，我的三观开始转向，自那以后，再出差不管我手里多清闲，部下负担多重，我再也不会去搭一把手帮忙。有一次在上海浦东机场，尽管我两手空空，另外一个同行的女部下却累得满头大汗，我实在有点过意不去了，也只好自嘲的对她说：“为了维护你们名声的清白，只有辛苦你们一下了。”这便是体制内是非颠倒、让人啼笑皆非的游戏规则对我的一次成功改造，而诸如此类的事例不胜枚举。
体制内非正常力量之强大，由此可见一斑。一个纯善的人，一旦长期身处这样的环境里，不知不觉中，会在不知不觉中慢慢被改变得面目全非。我曾经亲眼目睹无数的青年才俊，刚刚进入体制时英气勃发，单纯阳光，让人喜爱。没几年过去，再相见时仿佛变成了一个不认识的人，跟人说话眼神游离，神情奸猾，几句话就暴露出很强的功利性，一看就是被体制彻底驯服的战利品。一些比我年轻很多的人，早早开始满头华发或者提前谢顶、眼袋松弛，整个一副标准机关工作人员形象。看到体制杀人于无形而身处其中者毫不自知，让人唏嘘不已。
给前来视察的国家部委领导汇报工作情况
中国社会，几千年来一直都是一个权力崇拜的社会，时至今日依然没有走出这个农耕文明时代特征的轨迹。我们的政府非常强大，强大到高高凌驾于社会之上，主宰着人世间的一切。本来“政府”存在的本质，是人与人、族群与族群之间为了更好的协调彼此之间的利益和冲突，大家共同让渡一部分权利，形成一个公共组织，帮人们更好的服务和管理身处的这个社会。而我们的政府，实际上却是一个有效管理“权利让渡者”的强权机构。而作为政府事务具体执行者的公务员，特别是处在权力结构体系中向上层级的各级官员，手中握有很大的资源调配权，于是一级又一级的公务员，便把不断争取向上获得更高权力作为自己终生奋斗的目标。然而现实总是残酷，官缺设置本身就是一种稀缺资源，而人类对稀缺资源的争夺从来都是你死我活充满血腥。体制内的公务员，因为道路狭窄没有更多的选择余地，很多人终其一生，都陷入对一个个级别的追求之中，而绝大多数的追求注定无望。生而为人的宝贵光阴，便这样被白白耗掉，细想实在让人惋惜。
另一方面，在我们的权力结构金字塔中，上一级领导特别是一个地方的党政主官，手中的权力之大令非处其中者难以想象，他们可以轻而易举的决定一个干部的荣辱升迁。换言之，一个公务员职级的晋升，虽然也与工作业绩有关，但更多的是与上级领导对你的好恶关系更加密切。这就决定了一个公务员在职业理想实现的过程中，充满了诸多不可自控的因素。如果运气足够好，遇到人品好、能力强的领导，那就在工作历练中，慢慢也能形成一个好的品德和正派的工作作风。但这样的情况，在我的经历和观察中，真的是凤毛麟角。反之，如前所说，“逆淘汰”倒是时下公务员队伍里的一种常态。很多身处高位的领导，本来自己的上升就是在一种极端扭曲的环境里挣扎而出，长年累月形成了仅对上级恭顺、谦卑，对同僚及下属则倨傲、霸蛮的作风。而他因为身处食物链的顶端，大家习惯于唯他是从，他的言行便无死角的全覆盖他的能量能到达的每一个地方，从而起到很坏的示范、引领效应。我曾经在一次我们市委书记（这位书记后来晋升为副省长，但不久即成为本省早期“大老虎”之一落马）主持的会议上，看见他在会上嬉笑怒骂，随心所欲任意调侃其他参会领导（当然都是他的属下），兴头之上，他指着某局的局长说：“你看你们都穿了些什么衣服，给我脱了！”被他点名的那位局长，只好当着众多其他参会同僚的面，站起来一边脱衣服，一边讪讪的自嘲以化解尴尬：“正好有点热了，书记说的正是时候，正是时候。”看着这滑稽的一幕，不禁让人想到，做官做到连人的尊严都没有了，那这官到底还有什么做头？而这，仅仅只是官场上太平常的琐屑小事，本不值一提。大家都知道王立军曾经在汇报工作时被他的上级一个耳光打过去，这倒好，把他打进了美领馆去申请政治庇护。
因为“中国特色”权力巨大的能量，常常让权力暂时持有者把自己和权位混淆，误把自己当成权力本身，认为自身的才学和能力确实和权力的能量等同。再者，这个体制的运行特点决定了作为领导者每天都陷入繁忙的事务中，很难有时间能静下心来去系统去学习、更新知识结构，除了对人心的琢磨日臻化境以外，其实学习的能力是在不断下降之中。而出于人之本能为了维护自我的尊严，有意无意间会自觉利用权力的力量来巩固自己的地位。长此以往，必然造成上下级、人与人之间关系的疏离，即便是领导的心腹，也会在首先自我保全的前提下，才会有选择性的、小心翼翼地给领导提出不同意见。领导在位时，大家鞍前马后、前呼后拥，是人群的中心，每个场合都指点江山、激扬文字，自我感觉良好，踌躇满怀，但是往往忘记了生活的兴奋点是靠权力在支撑，并非真正的个人魅力所致。而权力的本质具有商品的流动属性，不会永久的属于任何一个人。所以很多领导一旦失去权力，顿感无所适从，一下陷入迷惘。我看过不少的领导在位时风光无限，对退位后的生活却很不适应，按说没有以前那么忙碌了，应该更加轻松了，但是有些人因为工作时没有养成健康的兴趣爱好，闲下来便觉时光无聊，难以打发，反而更加焦虑，加速衰老。更不用说因为站错队，上级被褫夺了权力，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大半辈子的努力一夜之间付诸东流，那就更是愁苦难言了。
中国自明清以来，官府推行的就是一种低薪体系，而今依然如故。虽然公务员在当今的社会职业回报中，属于绝对旱涝保收的稳定型工作，但是对公务员来说，目前的工资收入偏低，却是不争的事实。因为公务员本来属于这个社会结构中的中上层次群体，有着明显的职业属性带来的心理优越感，但是工资收入却无法支撑起这种优越感。绝大多数靠工资吃饭的公务员日子过得紧巴巴的，加上现在体制内的福利也越来越少，而平日常生活中必不可少的人际交往却无法完全回避，所以，公务员平常捉襟见肘是常态。人都有物资追求的欲望，这是非常正常的人性需求，但是以现在公务员们的平均工资收入水平，在高房价、高通胀时代，很难过上有较高生存尊严的生活。另一方面，公务员手里又有很大的资源调控和配置的权力，两相刺激，是不是自然而然的想去用长处来补短板？人性很难经受住考验，自律如圣人曾国藩者，不也一样同流合污每年收受“碳敬”、“冰敬”、“别敬”一类的官场灰色收入吗？悲哀的是，因为制度设计上的缺陷造成的人性堕落，最终却要由堕落者为结果全部自行买单，一旦出事，名声扫地、前程尽毁不说，个人身心和家人遭受的摧残，更是难以估量。现在又成立了监督力度更大的监察委，说实话，我在深深体谅如今仍在体制内如履薄冰、战战兢兢工作的前同事、兄弟们的不易外，更为他们担心，千万不要因为草率疏忽酿成灾难，覆水难收。兄弟们自求多福平安吧，由衷的祝福！
十年前主持所负责区域企业的重点技改评审会
去年从体制内出来以后，很多朋友对我的勇气赞赏有加，说真没想到我在如今的年龄还敢做出这样的选择，而且放弃的是很多人梦寐以求也不一定能得到的工作职位。很多人问我，是不是思前想后下了很大的决心？其实，说心里话，我还真没有“思前想后”，更没有反复权衡“下很大的决心”。自大学毕业进入体制工作，一呆26年，我自认为，也尚算一个合格的公务员。曾经连续5年被评为“先进工作者”，担任办公室副主任，单位年年的工作总结都由我起草撰写；负责经济发展工作，因成绩突出拟被评为全国先进个人，但是主动让贤；担任投资促进局局长期间，不仅自己获全省先进个人，次年把部门也带为全省先进。这样的经历，在公务员中也不算太多。因为历练的岗位比较多，个中的甘苦，我也略知一二。多年前，我就开始思考，难道这一辈子就做这一个工作吗？这样的人生，是不是有些乏味？我每天做的这些事情，到底对社会有多少贡献？对我个人的成长，又有多少帮助？前不久，辽宁、内蒙等省份开始公开承认GDP造假，其实，又有哪个省份的数据是完全真实的呢？我曾经负责过统计工作，深知我们公开出来的经济数据几乎全部作假，而且为了所谓的“政绩”，作假程度惊人。这样的工作方式是体制内的常态，但却让我倍感痛苦。很长一段时间，我觉得自己仿佛是悬在空中的“气球人”，脚下没有立足之地，看不清前行的路，头上空空荡荡，没有可以仰望的方向，整个人不知最终将飘向哪里。每天按部就班，浑浑噩噩，不断重复正确的废话，认认真真走过场，扎扎实实搞形式，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周而复始、循环往复。我似乎可以清楚的看到后面每一天的日子。这样的生活，不是我想要的人生，甚至让我一想起未来就感到后怕。恰如东坡先生所言，“长恨此生非我有”。
曾经也是一个获奖无数的公务员
其实，生活中充满了偶然，人生就是一个个偶然事件的累积。当初大学毕业做了公务员，是命运的一个偶然安排，我为了这个“偶然性事件”，几乎搭上了一生中最美好的时光，但却并没有得到我最想要的结果。既然如此，我还要为了这个“偶然”继续下去吗？那岂不是自己主动把“偶然”变成了“必然”！佛教告诉我们，人在尘世生活中要学会“勘破”，要善于把握事物的本质。不必执着于相，放下就是解脱。那么，我为什么还要执迷不悟而不去尝试改变一下呢？面对一个自己已经明白无误不喜欢了的事情，最好的选择就是断舍离。这个世界上那么多的人，做着不同的工作，各得其所，各安其命，不也一样过得好好的吗？我常常想起在丽江、大理、泸沽湖等地方遇到的客栈老板，他们中的很多人，就是因为一次偶然的旅行，便停留下来，遵循内心真实的需求，做出了改变生活轨迹的决定，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怡然自得，过得充实而平静。生活自有其丰富性，人生本来多种选择，出路从来不止一条。谁也没有一生下来脑门上就刻着“公务员”三个字啊。多么浅显的道理，怎么就一直参不透呢！《金刚经》云：“一切有为法，如梦幻泡影，如露亦如电，应作如是观。”诚不我欺也！
离开体制前参加的最后一次部门办公会
某日独坐书房，偶读晋人陶渊明《归去来兮辞》，忽恍然大悟，颇有所感。诗中云，“悟已往之不谏，知来者之可追；实迷途其未远，觉今是而昨非”。吾迷途已久矣，莫非还要继续纠缠？“沉醉不知归处”最后落得的，一定是“常使此生空余恨”。
于我而言，离开了体制，不管未来如何，至少在这个阶段，自己的身心“得蒙了拯救”。从此每天不必再为稻梁谋而无可奈何地去做自己不喜欢的事情，某种程度上，同一些依然还在体制内煎熬的兄弟、朋友相比，我算是幸运的。往大了说，人一辈子总该多几次尝试，命运应该由自己来把握，而不是让别人来掌控。归根结底，人应该为自己活一回。简单而清晰的人生之路，才是最好的生活。
写到这里，我突然想起了大家都很熟悉的那句话——一切都是最好的安排。我用这句话自勉，并把它再次送给一直在期待这篇文章的朋友们。
2018年2月，戊戌年新春，记于好学堂
本贴仅代表作者观点，与麻辣社区立场无关。
客户端下载
发表于 2018-2-21 17:55
楼主
发表于 2018-2-22 10:4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