营山,是个大地方
文/抚琴听枫
如果我说营山是个大地方,很多人一定就会要笑了。
可对于我,它有好多地方至今我还没去过,一旦有人说到营山的山山水水,我居然是一脸茫然,不知所云。大到乡村的方位,小到城里一条街道的名号。我常常为此不敢说我是一个地道的营山人。
我这种茫然是有原因的。
我是一名在乡下放牛长大的孩子,我能想到最大的地方自然就是一泡尿就能走出头的乡场。当农村还没有通电的时候我便认为乡镇就是我达不到的远方。那里的人不种田,不交粮,一身收拾得干干净净象国家干部;晚上他们那屋里全是亮堂堂的,不象我们乡下的油灯怕风吹。他们优越到连说话的语气中也带着几分优势,人人都是拿斜着向下的双眼看人,仿佛就是见过大世面,只需几句便把乡下的农民唬得哑口无言。
无数次,我想还走出乡镇。听说出了乡镇,就可以到营山县城。营山城是处在一个叫坝子的大地方,那里有我们见不到的汽车;有我们想象不到的巍巍白塔;还有蜿蜒而过的北门河;更有宽敞的厂房;闻名遐迩的学堂…
那时如果有人去过营山,总会给我们带来新奇的龙门阵,他可以心安理得地吸着人们递给他的叶子烟、喝着泡好的老荫茶,用半天时间吹自己如何没有在城里迷路;如何吃到了乡镇上不曾有的凉面和板鸭(那口气象是在说我们乡场上的凉面和板鸭是水货、不正宗);又说些车跑着有多快,楼房有多高,集市多热闹繁华…把我们一个个听得就如同营山就是另外一个遥不可及的世界了,那里的美好我们只能靠想象。
后来长大了,虽说有几次路过营山,但也仅仅是路过,从没有在大街小巷去细细走过,传说中的板鸭与凉面,还有高高的白塔以及翠屏山都与我擦肩而过。白塔有多高?只是在家听老人们说如果天气好,最好在清明时节站在屋后的山顶上就可以远远看见。而翠屏山,我想象不出它到底是个什么样的山,与屋周围山的山有何不同?但这名字清脆好记,听起来很美!
就这样,我用了几十年时间奔赴在北京、广东、浙江、新疆等地的路上,虽高楼与车流淹没了我,但我对这些大地方可以如数家珍,甚至我能说出一些城市的味道。比如邯郸的早上有小米粥的味道,而佛山一年四季都在烧香一般,到了乌鲁木齐,就有浓烈的孜然烤肉味了,而北京,则飘着一种涮羊肉和烤鸭的混合味…至于有什么旅游景点,我可以把自己吹成当地人,让我网友误以为我不是四川人,有时我也忘记了自己是来自于川东北的营山。我常在朋友圈里晒大海和雪山,晒湖泊和草原,晒高楼与霓虹,晒美女和美食,却很少提到营山。
但不管奔走多少年,也不管我愿不愿意去回想,营山总会时常在梦里出现。当年的模糊在这些日子里反而会更加清晰起来。我以为我出走半生,早年间那些或可或不可的经历会随着时间的流逝会磨得干干净净,但却是一种岁月洗涤后的沉淀。而此时的小县城营山,却在我心中慢慢堆积,一天天变大起来。当我需要对它更清晰更具体的描绘时,却又十分陌生和生涩。我以为几十年后的我早已走出了这个我很少提及的这个地方,但我又无时无刻不想回到它的怀抱,它的胸怀大到可以容纳我这些年我在外所有的疲惫与无奈。
这里一个出得来也进得去的地方,不象其它大地方,要么就进不去,要么就出不来。我可以随便去走走,大街小巷的乡音听起来格外亲切,空气中氤氲着熟悉的火锅香、串串香…。还可以去乡间田园,几处菜地、三五竹篱、数声鸡鸣犬吠,一缕炊烟…让人归于一种安静和妥贴,自由自在得如同回到了儿时,猛一回头,说不定还能见到久未谋面的儿时玩伴哩。
如今行走在营山城,我感觉不到它与大城市有多大的距离。只要有钱,广东的肠粉、西安的泡馍、新疆的干果、福建的小吃、武汉的鸭脖…都可以随叫随到;至于出行,公交、出租、滴滴都可招之即来;穿的更不用说了,就怕你看花了眼,失去主意。如果有兴趣,重庆西安成都甚至附近的农家乐园都可以随心所欲。更重要的是你可以随时遇到曾经的好友和乡亲,因他们好多都已搬进城里了,他们有说不完的话题,我宁愿花半天时间去作细听。他们眼里没有上海与广州,全是些乡下实在的地名;是些锅碗瓢盘柴米油盐;是些我记忆深处的某段过往…但营山又没有大地方里的喧嚣与高高在上,每当万家灯火,夜幕下的营山又变得安安静静,只用流动的光彩抛出一个个媚眼。
营山,说小就小,小到可以忽略不计。
营山,说大就大,大到我要去走一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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