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湖陆两相忘——写在七夕》
梦里几度花开落。
我行走的乾坤,亦悄然暗换了容颜。你却在我心里坐成一种定式,坐成千年的大佛。任由风雨剥蚀,依旧目清眉秀,端坐于心的峭壁。只是一言不发,浅笑看我心乱如野草。
曾经出场的初夏足可炫目一生。是绚烂的午后?还是清寂的黄昏?丝丝秀发牵引江南的清风。只一瞬,就跌落于你千湖的幽蓝中。三月的阳光在你手心里流淌,轻轻一握,我已明晰千年的幸福。更是三个字的轻吐,令漫天桃花飞扬。我在香气里兀自沉醉,不肯回归现实的炊烟。如果缘份前定,我愿把那三字守成绝美的结局。
于是,我无师自通的成了一名雕刻师,把未来雕琢得美仑美奂。碎屑飞扬,起伏跌宕稀世之音。谁的笑容,开满那个三月的天空?又是谁来,带动大地的鼓点,谁去,执笔抹灰山川?你是主,我是你狂热的信徒。循着你思维的走向,绕过前朝百代,走入唐时风,夏时雨,一粒一缕,携满甜蜜的温度。你指鹿为马,我深信不疑。
可谁在悄然转身,兰袖拂乱潜心而作的诗章,不曾回首,看一眼飘舞于五月凄美的雪花。我要的结局,已随暮春的风灰飞烟灭。低首凝眸处,梦里落花飘向你明清的水面。冥冥中,暗合了那句花情水负。霎时心波暗涌,曾经化剑,穿透心神。
守着窗儿,梅雨一点一点浸湿回忆。远处,暮色四合,云层似墨,心底的呼唤竟然是如此柔弱无力。凄迷回望,人去楼空的寂寞丝丝萦绕。既然守候的诺言已暗随了流水,又何必让痴情分付给明日?罢罢罢,就在一句古句里蓦然转身:湖陆两相忘!
但相忘何其难!明明不去触碰心底的名字,笑颜又浮来眼前,把夜夜清梦占满。最是那年花开,天籁布满的瞬间又不请自来。且要五分酒,十分醉,学你拂袖的姿态,在今宵走如彼道,无嗔,无悲,无喜,遁入此世的空明。
可最怕酒醒杨柳岸。凄楚回首里,呼月对影成三人。快要瘫软的身躯,被晓风扶起。才知昨宵梦里,花叶早飘零,唯余沧桑满地。遂一一审视,惊觉深爱的境界里,伤如同等长度的直线,自始至终,不离不弃。
细想,你终是我此生遭遇的残页,来不及细读,已接近尾声。而一颦一笑的细节,却要我一生去忘记。此际,最无奈!你潇洒的挥手,我却将往事烙就,沉浸在你五月的湖里,一任三千弱水,迷蒙双眸,辨不清去途何处。
如今又是七夕。渡我,需你温情回顾。但你心上鹊儿,已飞往何处绿桠作巢?于我,不管,不顾,兀自坐在光阴的彼岸,笑看百花绚烂。任我的世界风狂,雨急,黄叶飘过冷清的门前。遥望,想你已难懂飞星传恨。在你如梦佳期里,谁是你似水柔情?朝朝暮暮,枉自我隔岸苦等。
而我必要把你忘却,即使,难忘。
一任从此苦难作衣,忧怨为饮,沧桑裹腹。但愿来年黄叶飘落时,门前蹒跚人,湖陆两相忘,百毒已不浸。
《我被回忆喂得憔悴不堪》
七月的岸边,风吹香了稻花。参差的叶片上,悬挂着谁脆弱的喜悦?
走高的温度里,蝉的翅鼓振动不已。四面飞散的音符,出自盛唐哪一位大师?
那些熟悉的蛙鸣,夜夜播洒星光。一不留意,月亮的珠泪被草尖串起。
赤脚走过南塘,一朵荷花盛开童年的心事。多想在黄昏,捉一只披满夕光的蜻蜓,置梦于翅翼上,轻盈盈地飞过山岗。看清浅的河水里,晃荡了谁的容颜。
阔大的桑叶边缘,蚕儿的午梦悠香。谁的思绪已破茧成蝶,优雅地飞过夏日午后。
谁还在牛背横笛,一线悠扬撩开谁微颤的心房?
谁在河畔浣衣,清眸一顾,把一丝慌乱,斜斜横过少年的新事。别过头,怅惘的目光被清风带走。那任意弯曲的风,竟然扶不直一缕炊烟。
谁在摁响《童年》的歌谣?一片青涩里,不自觉的把池塘边的一切对号入座。触摸青春的标记,成长是一场华丽的盛宴。尔后,人去,茶凉,是谁倚在新月初上的窗后,回想杯盏交错的迷乱。
这一切的场景,燃烧着回忆的火焰。
那时,我与童话的生活不期而遇。花开的声音,柔软地敲击着耳鼓。在舌尖上流淌的,是赞美,是歌颂。那是我梦里永久的期盼。
一步步走来,却在固执的认为:明日的阳光纵然是新的,又有谁,明了几丝雨飘临后的凄凉?栀子花犹未开败,谁的耳鬓要执意留下往事清香,抓住梦尾,拼死不离旧时窠臼?
可是,理智在分明告诉我:脚趾的朝向,永远叫前方。凄楚回望,身后纵使花开满地,谁又能凭借通天魔力,回到往事的花红柳绿?
审视,我已包抄迂回于生活的背面。与孤独,伤痛,贪婪为伍,右手持矛,诅咒,讨伐生活的倾斜。而生活并未厚此薄彼。只是我的心日益浮躁。拨开虚妄的尘土,一行字触目惊心:美好的流失,缘于心的流失。
七月的岸边,我被回忆喂得憔悴不堪。而窗外,红云流霞依旧。几声鸟鸣,带来庄稼长势良好的消息。栀子的香在白云里涌动,告诉我,下一站,依然有柳暗花明。
于是在我佛的偈语中了然于心:回忆不能下酒,往事亦不能当成一场宿醉,此刻,当留意脚下的风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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